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霸明》 作者:孙武后裔 简介: 胡惟庸急匆匆奔了进来,气急败坏道:郭晓聪,你三个老婆,还要与我的女儿吊膀子,我要到皇上那儿告你去…… 朱元璋从屏风后转出,拍拍胡惟庸的肩膀:郭爱卿是我大明江山的擎天之柱,有婿如此夫复何求,朕正准备招他做驸马,你不要和朕争哟…… 郭晓聪勉为其难挠挠脑袋:臣的府邸太过狭窄,只怕委屈了公主…… 朱元璋笑眯眯指着胡惟庸:听说他新盖了一座大宅子,你即可带人抄了他的家,宅子就赏你了…… 关键字:权谋暧昧 第一章 打人也是力气活 时近年关,金陵地区下了一场百年罕至的大雪。 漫天羽飞絮卷,如帘似幕,更像是在编制着一条巨大无垠的毯子,要把整座江山一兜儿裹将起来。 贼溜溜的小风,顺着裂缝吹入残破的关帝庙,扎在郭晓聪脸上、脖颈、手面,比他经常去的凤还巢洗浴中心的MM们指甲掐人还痛。郭晓聪缩头、弓腰、双手抱肩,身子弯成一只刚出锅的油闷大虾。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会犯错,有些错可以弥补,有些错却只能追悔莫及,即便你驾驶着J—20去追也不成。显然,郭晓聪是犯了后一种错误。作为一位资深驴友,什么样的险峻大山没见过,那天他偏去攀登那座海拔不过三百米的小山丘。 刚上了山顶,一幕惊心动魄的场景出现在眼前,一位小萝莉,正双手挂在山崖边的小树上大喊救命。做一辈子好事很难,偶尔的行一次好总不是难事吧,郭晓聪伸出了救援之手。自己却脚下一滑,掉落悬崖。 自此他就来到了这个时代,远在六百多年前的元朝末年。当然,这是他在以后才逐渐搞清楚的。 生命在于运动,出去跑上一圈,虽然不能完全从困苦中解脱,最起码可以增添一些热量。郭晓聪却不敢迈出庙门一步。那位掌管穿越事务的大大,估计这些年工作太繁忙了,急匆匆把他弄到这个时代,却没给他换上一身与之匹配的行头,仍是一身黄色运动服,脚上一双硬胶钉底的登山鞋。破庙正对门一箭之地,大批的民工正在顶风冒雪整修即将倒塌的城墙和残破的城门楼,每隔一段距离,还有一名腰间挎刀、手中执鞭监工的兵士。他这时出去,不定会被当成天外来客砍了。 工地上,雪片随落随被踏入脚下,化为一滩滩的烂泥。 劳作的民工,大多衣衫褴褛,甚至有些人连鞋子都没有一双,赤脚蹚在泥泞之中。虽然苦不堪言,却没人敢偷懒,散布四周的监工,如果看到谁稍微迟钝一下,过去搂头就是一鞭子。甚至没人偷懒,监工们也不愿让鞭子总是闲着,天太冷,打人也是力气活呢! 郭晓聪渐渐从慌乱中冷静下来。既然一条小命保住了,自己就有将他延续下去的义务。先弄堆火烤烤。这个时代,火刀、火石、火镰是引火三大件,郭晓聪摸摸身上,一件都没有。 “既然把我弄过来了,总不该又把我冻死弄回去吧。”出了庙门大不了还是一死,也不愿变成关羽手下一鬼卒。郭晓聪绝望了,从地上跃起。 这时他才来得及观察所处的环境。正对大门的关帝神像落满厚厚的灰尘,两只胳膊只剩下一条,肋下的佩剑早不见了踪影, 人高马大的周仓站立供桌左侧 ,手持青龙偃月刀,比关羽威风凛凛了许多。 当目光扫到关羽面前的供桌,郭晓聪惊喜的叫出了声,无所不能的大大呀,竟把他的双肩背包也弄了来,里面装的都是一位驴友的必备之物。他抢起背包发疯似的兜底一掀,一样东西不少,最底下是那个镀金打火机。 似乎早为他准备好了,周仓背后的拐角处堆着一堆干稻草。郭晓聪不敢大意,把东西归拢到背包内,塞入关羽断裂的右臂空腔,方才过去抱稻草。突然稻草动了一下,一黑影猛的坐了起来。两个人几乎同时一声惊呼,郭晓聪向后跳开数步。转身去抄周仓手中的“青龙偃月刀”。 大刀是木头刻制的,朽得像豆腐渣,稍一用力,大刀从刀柄处断为两截,郭晓聪手中只攥了一个刀把。 “别过来哟,我可是练过空手夺白刃的!”郭晓聪大声嚷嚷为自己壮胆。 “小师父,请你可怜可怜俺们吧,俺和儿子不是故意要躲到你的庙上,实在是大雪封门,没地方可去!” 说话之人可怜兮兮,郭晓聪慢慢适应了庙中的光线,看清黑影是一个中年男子,头发蓬松,夹杂着碎草末,显得更乱。身上的棉袄补丁摞补丁,很多地方实在不能补了,或者根本没东西可补,只能七零八落的挂着。他身旁的乱草中躺着一少年,最多十五六岁,身上盖着一条破棉絮。 小庙虽破,好歹是自己可以安身立命的所在。乞丐认定他是庙主,郭晓聪乐得装糊涂。装模作样的口气问:“天都这般时辰,你们不去讨饭,躺在这里等着天上掉馅饼吗?”郭晓聪下意识的向外望了望,天上要是真能掉下几块馅饼多好。 “小师父,您有所不知,俺们父子不是要饭的,是来这里投亲的。”乞丐长叹一声,为身边的孩子掖掖棉絮。 爷儿俩一副标准的乞丐模样,死要面子,不就是想赖在这儿吗。 郭晓聪撇了撇嘴:“投亲的?为何不去亲戚家要住这破庙,是把我当成傻子了?” 中年人见他突然发火,慌忙解释,据逃荒回去的乡邻说,孩子舅舅在应天府当了官,他们父子前来投奔,半路上遇到乱兵遭了抢。可是刚找到这儿,天就下了大雪,爷儿俩只得先在此处躲一躲,一旦儿子病轻一些,他们就马上离开。 “你儿子病了,什么病?”郭晓聪大惊,少年睡得跟死人差不多,别是什么传染病吧。这个时代,医疗条件极其落后,得了传染病,离去见阎王爷就不远了。 “这孩子被冻得有些发烧。”中年人小心翼翼看着郭晓聪的脸色,“都怨天太冷,一旦天晴太阳出来,他很快就会好,请您相信,他身体一直很好,昨天还打拳来着……” 这么冷的天,把一个生病的孩子赶出去确实有些于心不忍。郭晓聪叹了口气道:“我可以暂时让你们呆在这儿,等雪停了一定要走的哟!”听说准许他们呆在破庙,中年人跪下连连叩头。 一阵阵寒冷袭来,郭晓聪实在忍受不住了,不容中年人说话,扯了稻草扔到香案前,那里正对大门,烟容易散出去。郭晓聪不敢让中年人看到自己的打火机,背对着他把稻草点燃。一阵烟过后,烈焰升腾而起,郭晓聪身上暖和了许多。中年人没见他敲打火石,就把稻草点燃,以为他会仙法,诚惶诚恐的不敢过去。 “还不把你儿子抱过来,想等着他冻死?”这是人家的稻草,郭晓聪不好意思一个人烤。 “是,师父!”中年人过去推儿子,却怎么也叫不醒他。 “儿啊,你可不能丢下爹爹一个人啊!……”中年人以为儿子死了,抱着他大哭。郭晓聪一个人闯天下,浅显的医学知识懂得一些。过去仔细打量,发现少年只是高烧造成的暂时昏厥。 “儿子没死就嚎丧,你晦气不晦气。”郭晓聪最怕把城墙下的兵士吸引过来,恶狠狠瞪着他。 儿子没了,中年人也不再怕他。“你看看,气都没了,还说没死,没死是这般模样嘛!”他的嗓音越来越大。 透过破门望向外面,已经有民工抬头向这边瞅。郭晓聪想到那个背包,罢罢罢,索性好人做到底,救了他儿子。 “别嚎了成不成?”郭晓聪过去往起拉他,“你想不想救你儿子?”中年人被他这句话打动,停下哭声,满怀期待的瞅着他。 “要想救你的儿子,出去弄些水来。” “大雪封门,到哪里弄水?”中年人一副为难的表情。 “你的脑子是不是撞到墙上了?”郭晓聪恨不得甩他两个耳光,“三分钟弄不来一碗雪,静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 三分钟是多长时间,中年人不懂得,但他清楚事情的紧迫性,端起放在墙角的一只破碗奔出庙门。趁着他出去弄雪化水,郭晓聪迅速把背包掏出来。感冒药与退烧片是驴友的必备之物,说明书上规定每次二至四粒的服药量。郭晓聪舍不得给少年用最大的药量,每样取出两粒。想了想又肉疼的放回去一半,古代人曾未用过西药,估计身上没什么抗药性,一粒的药量足够了。 刚把背包重新藏好,中年人端着满满一碗雪进来,这次没用郭晓聪教导,放在火边烤着,很快化出半碗水。 两粒药喂下去,马上立竿见影,少年睁开眼,轻轻叫了一声:“爹……” “宝儿,如果今日不是遇到了贵人,你就没命了。”中年人喜极而泣,“快起来给救命恩人叩头。” 高烧刚刚退去,少年脚下软棉花似的,爬起来又摔了下去 。祛除了寒意的郭晓聪,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最稀罕的东西是能有口吃的,哪里在乎有人给他磕头。“老子饿得老眼昏花,你们别闹了成不成?” 少年却没再躺下,半卧在棉絮中:“爹,俺也饿!”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是该饿了。”中年人跑到墙角,在乱草中翻出一个破布包,回到火堆旁,打开布包,里面滚出五个玉米面的窝窝头。 见到吃的,郭晓聪的脸都变绿了,口水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但跟乞丐要吃的,面子上实在挂不住,用衣袖擦去口水,把头扭向一边。 “师父,俺知道您不是凡人,不会吃这种东西,俺就不客气了。”中年人把一个窝窝头递给儿子,自己也掰开一个往嘴里送。 不给吃就算了,别带这样馋人的。郭晓聪认定中年人是在寒碜自己,气不打一处来,猛的扭头道:“你儿子得的什么病,你清楚不清楚?还敢给他凉东西吃,是怕他死的不快是吧?” “谢谢师父,谢谢师父提醒。”中年人自责的对准自己嘴巴扇了一巴掌。把全部的窝头偎在火堆旁。稻草燃点低耐火性也差,窝头未曾烤热,火就熄灭了。郭晓聪此刻比没烤火之前更不耐冻,只喊晦气:“不吃东西能饿死吗?还异想天开的要在火上烤。火弄灭了,看你儿子怎么办。” 中年人无来由的遭受训斥,却不敢还嘴 。郭晓聪冻得双腿发麻,刚想起身跺跺脚,一眼看到关帝像前的供桌,大喜过望。供桌年久腐朽,没费多大力气就被拆得散了架。 “师父,不可!”中年人惊慌失色,大声阻拦,“这是关帝老爷的东西,他老人家一旦怪罪,谁都吃罪不起。” “如果今日冻死了,阎王老爷更会怪罪的。”郭晓聪不听劝阻,扯下一条桌腿放到残灰上,连吹带扇,火又烧了起来。木材比稻草熬火,火比刚才旺多了。 窝窝头很快烤透,小庙内一阵扑鼻的面食特有的香气。郭晓聪忍无可忍,站起身想到旁边躲一会。 “师父,我看你也是饿了,吃一个吧。”一双脏兮兮的手伸到郭晓聪面前,少年手上捧着一个烤得焦黄的窝窝头。 失节事小,饿死事大。郭晓聪无比“屈辱”的接过去,三两下全部塞入肚内。少年又把一个窝头递到他手上。郭晓聪很为刚才的馋相懊恼,肚内有了一些粮食垫底,开始很矜持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吞着。 少年比他父亲懂事多了,郭晓聪对他顿生好感,没话找话的问他:“刚才听你爹好像叫你保儿?” 孩子回答:“俺叫李保儿。” 郭晓聪搜肠刮肚,明朝文臣、武臣、功臣、佞臣,其中未曾听说有这号人物,看起来至死也就一乞丐的命了。郭晓聪失去了兴致,仰身躺倒在火堆旁,嘴中继续啃着窝窝头。 少年父亲见他脸色阴沉,讨好的向前挪挪了:“恩人,您一直在待在这儿,不知是否认得保儿的舅舅?” “他舅舅叫什么?” 保儿接言道:“俺舅舅姓朱,名重八。” “什么?你是朱元璋的外甥?”郭晓聪扔下吃了一半的窝窝,一骨碌爬了起来。 第二章 天上掉下个干儿子 在大明朝,朱元璋是实实在在的第一猛人,他有个名叫李文忠的外甥,不知是不是这家伙。通过询问得知,李保儿是朱元璋唯一的外甥,如假包换。 郭小聪连舅舅的官名也知道,肯定认得他。李文忠也扔下手中的半拉窝头,紧紧拉住郭晓聪的手:“师父,你既认得舅父大人,快点带俺去见他,听说舅父当了官,俺以后顿顿请你吃肉。”他的眼睛兴奋得直放光,如能真的顿顿吃上肉,小日子过的可比神仙快活多了。 “是啊,俺是重八兄弟的亲姐夫,名叫李贞。你是保儿的救命恩人,只要俺一句话,他舅舅绝不会亏待你的。”中年人把吃了一半的窝窝头也放下了,满怀期望的看着郭晓聪。 据目前的情况判断,朱元璋虽没有称帝,但已经打下南京有了根基,刚被弄到这地方,就结识这么重量级的人物,郭晓聪简直乐坏了。两粒退烧片,最多赏百八十两银子的恩情,必须把关系砸得更瓷实些。但自己跟李文忠父子非亲非故,咋样才能把关系套的更近乎呢? 郭晓聪起身踱了两步,打眼看到关羽的坐像,内心一亮有了主意。刘关张桃园结义,才有了以后的天下三分,如果今日能与李文忠结义,自己岂不是也成了朱元璋的亲戚。 主意是好主意,但由自己主动提出显得太掉价,也有些露骨,郭晓聪一脸为难的表情:“据我所知,现在战事吃紧,你舅舅带兵跟蒙古鞑子打仗,并不在金陵……” “什么,舅舅不在这里?”吃尽千辛万苦,刚打探到消息,人却不在。李文忠嘴巴一撇,差点哭出声。 郭晓聪知道的情况比这对父子多不到哪里去,不过是信口胡诌,一旦揭穿自己太没面子了,瞪起眼睛道:“我是说一定不在这里吗?我是说有可能不在。” 李贞不知恩人为何突然间又生气了,还指望他带着去找人,赶紧赔罪:“都是俺们父子无知,请恩人不要见怪。既然您知道他舅舅的去向,就带俺们去找找吧。” 此话正中郭晓聪下怀,郭晓聪却是一副不高兴的表情道:“恩人,恩人,等见了朱元璋,你也这样称呼,好像是我故意找他要人情似的。”朱元璋现在的官职是什么,郭晓聪并不清楚,索性直呼他的姓名。 不让称呼恩人?李贞糊涂了,盯着郭晓聪看。 这对父子简直蠢到了家,郭晓聪无奈只得挑明了说:“如果我跟你家成了亲戚关系,救保儿就是天经地义,你用不着内心不安了,保儿舅舅也用不着对我感恩戴德了……” 李贞似乎恍然大悟,按下李保儿的脑袋,跪到郭晓聪面前:“拜见你的干爹,快点磕头……” 不久的将来,李文忠是要给朱元璋当义子的,现在的郭晓聪比李文忠大不了几岁,就跟朱元璋平起平坐,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郭晓聪吓得双手乱摇:“不能这样,可不敢这样……” 李贞一番好意遭到拒绝,表情变得十分羞愧:“俺知道像俺们这样的人家,是不敢高攀的,但为了您方便带俺们去见保儿舅舅,就请您委屈一下吧。” 给未来的岐阳王当爹,还有何委屈的。郭晓聪嘴上却说:“我比保儿大不了几岁,咱们是不是义结金兰更好一些?” “不行,这绝对不行!”李贞态度十分坚决,“干爹没有干儿子年岁大的比比皆是,保儿的命是您救的,就是认你亲爹也不为过。” 是呀!自己给了李文忠第二生命,恩同再造,李贞又是如此坚决,将来朱元璋问起来,错不在自己,他也不能蛮不讲理吧。 李文忠将来还要做朱元璋的干儿子,为了堵朱元璋的嘴,郭晓聪又有了主意:“既然李贞大哥如此说,我答应了,保儿改随我姓就不需要了,他改姓朱吧。” “改姓朱?” “对,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朱文忠。”郭晓聪道,“我听说保儿舅舅到现在还未有子嗣,如果保儿改姓朱,他见到后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朱文忠——好名字!他舅舅今非昔比,俺们连个晋见的礼物都没有,这样最好不过了。”李贞教导儿子:“保儿,你干爹想得多周到啊!这个干爹真是找对了。” 朱文忠找的干爹未必找对了,自己找了这么一个干儿子却是占了绝大的便宜。郭晓聪暗自得意,事不宜迟刚想带他们去找朱元璋,突听得有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本军爷在外面忍饥受冻,你们倒躲在这儿烤火吃东西自在快活。” 三人同时转身,庙门前站着一名军士,矮小粗壮像一段木头桩子,手中持着牛皮鞭子。他头上戴着一顶牛皮软盔,身上披着牛皮软甲,一定是监工们的头。 李文忠父子惊慌失措的站起了身,郭晓聪却把目光重新转向火堆,好似没有听到监工头的话。朱元璋的亲姐夫、外甥在此,他生怕这小子不把事情闹大。 “小和尚,好大的架子!俺的话你没听到吗?”监工头感觉郭晓聪是没有看到他手中的皮鞭,“啪”的甩了一个响。 刚才李文忠父子一口一声喊他师父,这军士干脆叫他和尚。郭晓聪摸了一下脑袋才弄明白,他剃着短短的板寸,被他们误解了。索性装模作样,头也不回道:“和尚怎么了,朱元璋也是和尚出身,你敢拿他怎样?” “秃驴,你敢叫俺们吴王的官讳,是不是活得腻歪了。”监工头直奔郭晓聪而去。老实巴交的李贞被吓傻了,李保儿却听出此人是舅舅的部下,慌忙拦住道:“军爷,请您住手,朱元璋是俺舅舅……”。李贞方才醒悟,结结巴巴接着道:“俺……俺也是重八兄弟的姐夫,这……这位师父是……是俺们的救命恩人,你……你不要打……” 监工头上下打量他一眼,哈哈大笑道:“要饭的,你是不是穷疯了?如果你能当王爷的姐夫,俺岂不是可以当王爷的亲老子。”把鞭子交到左手,右手掣出了腰刀:“俺也不想追究你们冒认王爷亲眷之罪,快点老老实实干活去。” 因为他克扣粮食柴草,昨夜有两名民工冻饿而死,今天上午又死了一个。总监工胡大海出身贫苦,如果知道民工被作践死了三个,麻脸一红,是要杀人的。监工头正犯愁如何向胡大海交代,这三人真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一般。 (每日两更,早6点,晚8点。敬请关照!) 第三章 美女救英雄 白煞煞的刀身,在大雪的映衬下,明晃晃夺人二目。李贞吓得小腿肚转筋,李保儿自小跟村中一般青年练过几天把式,有些胆气,强辩道:“你们王爷真是俺的亲舅舅,不信你可以带俺去找他……” “走不走?再不走,俺可不客气了。”监工头认准他们是在撒谎,把刀举过了头顶。 “去,俺去还不成吗!”李贞偷偷扯了一下儿子,“这人一定不是你舅舅的部下,还是别惹他的好。” 父子俩出了庙门。监工头仍不肯罢休,紧盯着郭晓聪:“瞧你一副怪模怪样的打扮,说不定是蒙古人派来的奸细。你是干活去,还是让俺把你当成奸细杀了?” 郭晓聪向外面望望。这样的天干活虽苦,却应该能混上一顿饱饭吧。他更怕把李保儿父子跟丢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人生地不熟,跟定他们,将来还是好处大大的。 天空仍在心碎似的刮着雪花,郭晓聪刚跨出庙门不到十米距离,身上落满一层,已经看不出衣服原先的款式颜色。他对此非常满意,再也不用当心别人怀疑自己的来历。 李贞唯恐刀子落到头上,扯着儿子奔到城门楼子下面,抢过一名民工手中的铁锨,和起砌墙用的泥浆。打小他一直干的都是田里的活,曾未干过这个,很快被溅起的泥浆弄得满身都是。 这活太脏,郭晓聪不屑去干,观察一下,稍微干净些的活就是用车运砖。修城用的砖都堆在关帝庙左侧的一片空地上,十多辆木轮架子车来来往往从那里往城墙处搬运。远处,一位老汉脚步蹒跚,拉着一车大砖艰难而来。郭晓聪跑过去帮着推。车子突然轻快许多,老汉回头看到是他,奇怪道:“连你们出家人都抓来干活,看来真的要跟鞑子开仗了。” 通过老汉之口,郭晓聪了解到,朱元璋领兵攻下金陵城后,亲自率领军队过长江追击蒙古丞相脱脱去了,现在守卫金陵城的主将是胡大海。胡大海想到,元朝丢失金陵城,不会甘心,一定会发兵来攻。经历过一场攻城大战,金陵城墙残破不堪,已经很难抵御蒙古大军。不敢怠慢,赶紧召集民工修复。他们所在的这段城墙,总负责就是把郭晓聪他们抓来的百户长李大虎。 两人一边拉车一边聊着,眼看到了城墙跟前。 此时的李大虎顺着他的管辖范围又转了一圈,抡了数十下鞭子,身上还是透心价的凉,不无怨恨的对同伴说:“天真他娘贼冷,贼冷的。早知是这般苦差事,还不如跟着徐大帅出兵去讨鞑子。” “百户大人,听说鞑子的娘们儿腰粗底盘大,用屁股硬能把你拍成肉饼。”同伴裂开的大嘴露着一口大黄牙,“嘿嘿”的笑声像是夜间掠过树林的猫头鹰。 车子叽叽呀呀到了他们近前。前面拉车的老汉每次经过这里,都会吃上两鞭,不免心惊胆战。脚下一个不留心,摔倒在地,车上的砖掀翻大半。 “还没到年节就想给老子叩头,老子不领你的情。”李大虎连吼大骂,高高举起鞭子。老汉惊恐慌乱,艰难的往起爬。但他年老体衰,刚刚支撑着要站起来,一鞭子又把他打趴在地。郭晓聪正在捡砖,着实不忍,想过去搀扶。武辽顺手给他一鞭子:“这些砖都是胡惟庸大人在袁州府监造而成,把你们骨头都炸成油卖了,也不值一块砖的钱。” 雪天差苦,李大虎闲极无聊要在老汉身上找乐子,不许任何人去搀扶他,像赶猪似的举鞭往起赶。 老汉身上虽穿着棉衣,可惜太单薄,许多地方还露出棉花,被鞭子抽起的棉絮四下飞溅,更增添了打人者的兴趣。 郭晓聪现在是朱元璋外甥的干爹,等同于朱元璋的干姐夫,如果不打这个抱不平,丢了自己的脸不算,干脆把朱元璋的脸也丢尽了。郭晓聪一伸手紧紧抓住李大虎手中的鞭子。 一个穷和尚竟敢阻止他打人,李大虎瞬间一愣,很快被彻底的激怒了,抬脚踹向郭晓聪的左腿关节。他自信,这小子必然会踢跪到地上。 李大虎不光有鞭子,腰间还挂着长刀。郭晓聪不敢大意,手中抓住鞭子,却在用眼睛的余光睨视他。见腿踢到,左腿向旁边闪了一下。 地上都是泥水,李大虎一击不中,脚下失去重心,大马趴摔倒在地,守势不住,又是一滚,等他从地上爬起,已是泥猴相仿。整个工地,李大虎最不得人心,见他吃亏,四下传来一阵哄笑。 那名监工又把大嘴裂开:“连个小和尚都打不过,还想去打鞑子。” “别说风凉话,这和尚穿着怪异,一定是鞑子派来的奸细。”自从参加朱元璋的部队,李大虎参加了几次战役,这一跤把他摔清醒了。朱元璋军令甚严,擅杀良民是要偿命的,为了杀之有名,奸细是最为合适的罪名。 武辽扔下鞭子,拔出战刀一步步逼向郭晓聪。郭晓聪虽然跟当过特种兵的表哥学过几天功夫,苦于实战经验不足,面对雪亮的刀刃,脑袋一阵发懵。 “小师父,都是俺连累的你,你打不过他的,还是逃吧。”老汉脸色煞白的说。 打架者的战略思想,敌进我退,敌强我跑。面对如此境地,郭晓聪真想转身逃之夭夭。这个念头只是瞬间闪过,马上否定了。此种时刻,只要他返身逃窜,坐实了是奸细,四下都是监工的兵士,乱刃分尸的下场,估计连穿越到原始社会他都别想了。 郭晓聪一步步往后退着,扭头去寻李氏父子,看到李贞吓得哆嗦成一团,就差瘫软在地,李保儿更是没见过世面的十多岁孩子,看到干爹与人打架,大张着嘴傻愣愣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将军、侯爷、王爷,李保儿会一路的做下去,但自己名不见经传,眼看小命即将不保。郭晓聪大叫一声:“朱文忠,你不想让我带你去找舅舅了?” 一句话提醒李保儿,大吼一声冲了过去:“不许杀我干爹!”对李大虎是连踢带打,他虽然学过几下,不过是江湖卖耗子药的把式,李大虎却是经过几场大战拼下来的,往后闪了闪,轻易躲过。 几招打退李大虎,李保儿信心更足,一步不慎踏在一块烂砖上,仰身倒在地上。李大虎抓住时机,一刀劈向他的面门。 原指望这个时代的超级猛人,一招两式拿下李大虎,没想到他的功夫连自己都不如。完了,完了!郭晓聪很不争气的闭上了眼睛。 只听“铮”的一声响,李大虎手中的腰刀被一支长鞭卷飞而起,正钉在不远处的城门楼子上,事发突然,鞭子劲力又大,李大虎嘴啃泥扑了下去。 向李保儿伸出援手的是一位少女。坐着枣红马,身披着桃红披风,人马合一,衬着漫天大雪,就是从大雾中破围而出的一片红霞。 第四章 太纠结 少女功夫再好,只不过十六七岁,又是这般美貌,大明江山都是这些丘八打下来的,受到如此屈辱,只怕今日没她的好。 围在四下的兵丁,目不转睛盯着少女看,并无一人过来找她的茬,李大虎从地上爬起,向地上啐了两口泥水,刚想找少女拼命,冷不丁的愣住。 少女把鞭子扬了扬:“李百户,如果换成本姑娘,找个背静处再动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人,一旦有人报告给胡大海那个愣头青,你的脑袋要不要了?” 郭晓聪鼻子差点气歪,原以为少女是正义的化身,是上天派来解救他们的救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真应该把她拉下马来,揍上一顿。看看她的小脸蛋,不忍;盯盯她手中的鞭子,不敢。 看少女的模样打扮,十有八九是朱元璋部下哪位将军的女儿。果见李大虎单膝跪地:“谢谢沈小姐教诲,小的一定谨记。” 少女没有再理会他,把鞭子指向了郭晓聪:“你这和尚,别看长得人高马大、人模狗样,却让一位小乞丐来保护你,照本姑娘所说, 栽进雪窟窿里可以冻死,跳进河里可以淹死,脖子上勒根头发丝可以吊死……总之,你死了比活着丢人现眼的强……” 小姑娘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踩闷得时间太久,好不容易找到一说话的地方,唇红齿白的一张小嘴吧唧吧唧的继续往下说,却没想到危险在慢慢向她靠近。 古代女子讲究的是三从四德端庄贤淑,郭晓聪读古书读得太多,中毒太深,小姑娘冷不丁的一顿羞辱,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想还口却不知说些什么。 这丫头,再任其发展下去,估计婆家也难找,该替她爹爹教训教训了。郭晓聪真想奔过去打她几记耳光。自己刚到这里,还是一介平民,以下犯上最少流配三千里吧。 回头看看刚从地上爬起的李保儿,以朱元璋外甥的身份,别说打这丫头几耳光,即便杀了她也用不着抵命。 李保儿虽说生长于农村,少女糟蹋人的话还是听得懂的,看到干爹肚子气得鼓鼓的,早想教训教训她。看到郭晓聪的目光扫了过来,立刻心领神会。慑于少女手中的鞭子,没有径直闯过去,偷偷从身后靠了上去。到了合适的位置,抬脚踹向马的胯骨。 李保儿天生神力,一脚差点把马胯骨踢折。这不过是一匹家常坐骑,突然挨此重击,痛疼难忍,吸溜一声暴叫,前蹄掀起,后蹄蹲挫,少女仰面从马背上摔下。 怕李保儿吃亏,郭晓聪也已靠了上来,出于怜香惜玉的本能,从背后把少女稳稳抱住。 双手之间软绵绵、鼻翼噏动香喷喷。郭晓聪差点醉倒。 少女经历最初的慌乱之后,才发觉被刚才受尽她奚落的小和尚紧紧抱在怀里。平日里仗着家大业大,又是太常卿胡惟庸的干女儿,刁蛮任性惯了的。古代女子被男人沾了衣服都要自杀,何况大白天被一男子抱在怀里,羞得差点晕过去,极力挣扎:“放开我,放开我,你这恶棍……” 郭晓聪反应过来,这不是可以任意抱着一位MM走几步探戈的时代,情急之下,顺手扔下少女,少女一屁股礅到地上。 沈小姐摔在泥地上,李大虎慌忙过来搀扶,少女的鞭子还握在手中,顺势抽了出去:“滚,谁叫你管!” 少女气坏了,鞭子抽得太狠毒,李大虎左半边脸肿了起来,血珠子顺着额角往下流。好心当成驴肝肺,李大虎可怜巴巴看着从泥地坐起的沈小姐,心里不甘再次伸出手去。鞭子又抽了下来,这次打的是右半边脸。一左一右,像是处决死刑犯打得血淋淋的叉。 从小到大少女何尝吃过这种亏,打了两鞭子也未解气,连爬起身也忘了,双手捧脸泪水一个劲的那个流呀! 把人家欺负成这样,郭晓聪也十分不忍,凑到到她近前,拱手劝道:“小生行事孟浪,向小姐赔罪了。” 少女双目喷火,从地上跳起,奔到附近一名兵丁近前,拔出腰刀,返身奔向郭晓聪:“恶棍!杀了你,杀了你……” 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手,郭晓聪吓了一跳,此刻性命比面子更重要,转身而逃。一整天只吃了一个半窝头,郭晓聪的气力很快用尽,身后少女的娇嘘声越来越近。 “小姐,我摸了你不该摸的地方绝非故意,你我讲和吧……”再这样跑下去,早晚会被剁掉脑袋。郭晓聪干脆不跑了,转身向少女解释。 这句话更犯了少女的忌讳,被郭晓聪摸到胸脯只是瞬间的事,在场的人未必看得清楚,郭晓聪的话像是做新闻发布会。少女两腮赤红,泪水吧嗒的往下滴:“你让我杀了,然后我自杀陪你于地下,绝不食言。” 什么?还有如此傻的人,不是神经病嘛!郭晓聪连连拱手:“小姐,既然事情由我而起,我会勇于承担的。” “你愿意承担?”少女把刀扔到他脚下,“好,你先自杀,奴家随后陪你。” 这情景像是有情男女要双双殉情,郭晓聪摆手道:“小姐误会了我的意思,你不就是因为怕被人误会才要杀我的吗,我可以在金陵全城贴出告示,向世人解释此事并非由你主动投怀送抱,不是什么都结了。” 到了此刻少女才看清郭晓聪的长相,虽然身上袈裟穿得不伦不类,眼睛小点,鼻子塌点,五官还算周正,如果他愿意还俗入赘沈府,一床锦被掩过去,自己倒真的不需以死明志了。没想到郭晓聪说的是这主意。 火上浇油的一句话,少女的心都凉透了,再次举起腰刀。二人你追我逃,李保儿看到干爹有难,不愿袖手旁观,也在身后打着圈的追,看到少女再次要杀郭晓聪,大声惊呼:“不许杀我干爹!” 两人之间悬殊不过几岁,小乞丐一句一个干爹叫得起劲,少女奇怪又好笑,转身刀头指着他:“你们两个没一个好东西,本小姐就先杀你。” 第五章 危机四伏 (第一更,求收藏!第二更晚六点) “佳儿,不要胡闹!”姓沈的小姑娘要杀郭晓聪、李保儿,被连续的断喝制止。 众人扭头,大雪纷飞中,一辆朱红色的马车由远及近,车帘掀开,一个人伸出脑袋对着少女大吼大叫。 古代什么样的级别坐什么颜色的车是有讲究的,能乘坐这种车的人必须是一品大员。郭晓聪忘记了一点,此刻天下纷争,大明王朝还未建立,只要你买得起,什么样的车不可以乘坐? 少女好像很怕车上的人,停下刀站立一旁不敢动了。 马车停下,车上的人在两名家丁的搀扶下走了下来。郭晓聪这才看清,此人四十来岁年纪,中等个头,头上戴着一顶分辨不清什么质地的帽子,大雪落在上面,随落随化。身上披的大氅更是奇特,落下的雪花在半尺开外就化于无形。 四下站立的众兵士,都向此人行注目礼。按说一品大员来到此处,他们该跪下参见才是。 李大虎微微颔首:“沈员外,难得这样的大雪天,您还来看望弟兄们。” 沈员外,这人不是官?郭晓聪十分意外的看着那辆朱红马车,朱元璋一朝规制严厉,此人再有钱,也只不过一介平民,怎敢如此僭越? 沈员外四下望了望,笑道:“这段城墙的整修由在下出资承担,吴王出兵之前,在下是打了包票的,敌人来攻之前如果整修不好,在下情愿军法从事。这几日大雪封门,在下放心不下,这才带了些黄酒、羊肉前来慰问,还望笑纳哟!” 随着他的话音未落,远处吱吱呀呀三辆平板大车向这边迤逦而来。 战乱时期,物资匮乏,这些普通军士每日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朱元璋治军又极严,他们不敢出外捋掠百姓,今日见沈员外如此慷慨,包括民工跪满一地,纷纷向沈员外叩头谢恩。 啃了几日窝窝头,李贞父子也满心欢喜得跟着就要往下跪,李贞距离远顾不上,郭晓聪一把将李保儿揪起:“保儿,干爹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你只能跪三个人,你爹、你舅还有我,除掉这三个人,谁都不配你跪,明白吗?” 李保儿听得似懂非懂,干爹讲的话,他只得点头认可。沈员外一向被奉承惯了,忍不住回头仔细盯视一番。一个浑身泥浆的年轻和尚一个破衣烂衫的小乞丐,在扭头看看女儿沈佳,竟也是浑身泥浆,刚才她气得要杀人,也不知被这两个家伙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沈员外出门前本来十分好的心情被弄得一塌糊涂。与叫花子叫板,胜之不武也太失身份。沈员外看着李大虎,干咳了两声:“李百户,这两人是你属下的民工?” 李大虎正准备拿他们顶岗的,自然点头称“是”。 沈员外脸色突的一沉:“李百户,本员外好心好意出资整修城垣,为的是抵御大元兵士,不让他们残害全城百姓,你不好好约束部下干活,却到处寻衅滋事,要不要在下找你们的胡大海将军论论理?” 沈员外家资巨万,朱元璋打天下,没少在他身上打抽丰,沈员外自然而然也成了朱元璋面前的大红人,朱元璋部下的文臣武将,谁见他都需让三分。 听说沈员外要亲自向胡大海告状,李大虎吓出一身冷汗。他清楚沈员外想让他做的是什么。本来沈小姐管他的闲事,又受她羞辱,懒得替她出头,现在不敢不管了。自己的武器还钉在城门楼上,夺过一名部下的腰刀,向郭晓聪二人挥动一下:“把这两名元兵探子抓起来。” 胡大海治军比朱元璋还严,李大虎必须给自己留条退路。 沈员外从衣袖内掏出两块银锭扔到地上:“亲自抓住奸细者,本员外赏银二十两。” 到底是大财主,赏银就是丰厚。在银子的诱惑下,众兵士全都把刀抽了出来,向二人冲过来。 “本小姐看你们谁敢?”沈佳举起鞭子挡在郭晓聪面前。众人包括她的父亲沈员外都愣住了。刚才还要亲手杀了二人,一转眼又成了二人的保护神。真应了那几话,女孩家的脸就像魔术师手中的道具,说变就变。 谁都知道,沈佳是沈员外最小的女儿,最贴身的那件小棉袄,得罪了她,会比这两个乞丐死得更难看。 老子要给你出气,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沈员外脸色阴沉:“佳儿,女儿家到处疯跑,还不赶紧回去。” 父命难违,沈佳脸上带泪:“你们如果杀了他,女儿,女儿也不想活了……”说完兴冲冲奔向她的坐骑,沿途踹翻挡住去路的李大虎。 今日是招谁惹谁了,被沈佳抽了两鞭子,又被踹了了一脚。李大虎灰头泥脸爬起,看着沈员外,等着他能给自己一些说法。 沈员外一妻四妾,个中经验丰富,再次回头打量郭晓聪,不过一个破衣烂衫的小和尚,也不见有过人之处,女儿会看上他? “小和尚,看在我女儿求情的面子上,本员外就不和你计较了。”沈员外转身走向马车。 “沈万三,我劝你要低调,再这样张狂会倒血霉的。”怪不得此人如此牛叉,郭晓聪终于想起他的身份,就是是名贯古今的江浙巨富沈万三。 此人真名叫做沈富,万三是因为他有钱,又在兄弟中排行第三,别人起得绰号。 别人叫他沈万三,都是在背后,还没人敢当面叫他。沈万三面子上实在挂不住了,尤其怕沈佳跟此人搅在一起坏了自己的名声,把李大虎叫到马车前,一脚踏在踏板上,轻声说道:“这人交给你了,事情完毕到我府上领赏银,五百两。” 李大虎心领神会。朱元璋军法严厉,从来不许部下滥杀无辜,银子好赚,风险也大。李大虎一脸为难的说:“吴王虽然领兵在外,胡大海将军如果知道此事也不是好玩的,小的不敢做。” 他是在跟自己讨价还价。沈万三毫不迟疑道:“把他的脑袋也带过去,本员外另加三百两。” “再加五百两,小的把他尸体一起带给您。” “五百两就五百两。”车帘挑起,沈万三进车之前,转身吩咐:“在下信得过你,脑袋就不要带了。” 今日把沈万三父女得罪苦了,郭晓聪看出沈万三满脸的杀机,看看渐暗的天色,暗自心惊:“今天晚上可得多长个心眼啊!” 第六章 酒是强大的敌人 天慢慢变黑,雪渐下渐小。 李大虎难得地起了善心,给所有民工放了一夜的假。家在附近的可以回家,家远的在城门洞内熬羊肉白菜汤,另外赏了两坛黄酒去去寒气。 李大虎结拜弟兄白狗儿,在军队中不过是个大头兵,靠着与李大虎的特殊关系,久而久之就像李大虎的副手,欺压兵士、讹诈民工比李大虎坏上百倍。 白狗儿见李大虎如此慷慨,感到肉疼,把李大虎请到一边:“大哥,这些民工您不让他们加班修强已经够仁义的了,一车白菜、半车羊肉、两坛黄酒,最少值得十两银子呢!” 李大虎眼中盯的是那一千两,哪会把一车白菜、半车羊肉放在眼里,这么一大笔横财,连把兄弟也不可以告诉的。 “白眼狼,你他娘心也太黑了吧,沈员外这些东西是犒劳大伙的,你想独吞?”李大虎的嗓门很多,附近的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老子为你着想,你却让老子难堪。白狗儿一跺脚转身要走。李大虎把他叫住,低低的嗓音道:“兄弟,你的心意俺岂能不知,今晚你只管放开喉咙喝你的老黄酒,只要你能把那个小和尚灌醉了,好处自然有你的。” 李大虎与沈万三鬼鬼祟祟,都看在白狗儿的眼里,立刻心领神会,去寻找郭晓聪。 郭晓聪很勤快,帮助民工搬运完酒肉,然后又帮着清洗那些羊肉、白菜。李保儿走过去请求:“干爹您歇歇,这些活还是俺来吧。”郭晓聪把一个羊肚偷偷递到他手上:“找个没人的地方用雪擦干净了,我有用。” 李保儿看着手中的家伙,隐约还有一股臭味,捏着鼻子问:“猪尿泡似的,多脏呀!干爹要它干什么?” “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的废话?”郭晓聪摆起了干爹的谱。李保儿不敢再怕脏,慌忙把羊肚塞入怀中,溜出城门洞。郭晓聪东西到手,不愿再挨冻,扔下洗了半拉的一腔羊,一旁摘菜的李贞赶紧抢过来替他洗。郭晓聪懒得再关照他,到一旁烤火去了。 白狗儿溜进城门洞,凑到郭晓聪身边:“小师父,俺们百户大人有请。” 来的终于来了,郭晓聪眼皮不抬的问:“百户大人那么大官,请我干什么,不会是请我喝酒吧?” “哎!还真让师父猜对了。”白狗儿扯着郭晓聪的胳膊,“百户大人对白天的事多有得罪,想当面向你赔罪,你不能不赏脸哟!” “好,喝他娘的去!”郭晓聪起身跺跺脚,喊着李贞:“李大哥,你就别洗了,城门洞里贼冷贼冷的,百户大人的中军帐可暖和多了。” 李大虎没说请其他的人,但李贞是跟郭晓聪一起的,怕他起疑,白狗儿舔了一下嘴唇,没敢阻止。 朱元璋的军规,不许部下扰民,攻占金陵城有些日子了,他的部下大都还住在帐篷里。李大虎的帐篷就设在关帝庙左侧不到百米的一片空地上。郭晓聪带着李贞父子进去时,酒已经摆上。 影视剧看得多了,郭晓聪生怕酒肉中被下了所谓的蒙汗药之类的东西,一下筷子都不敢动。李贞父子好多年没见过肉了,不喝酒,只管闷头吃着羊肉。郭晓聪暗自观察,很久也未见他们被麻翻的样子,这才放开肚皮的吃。 李大虎心里有事,一滴酒不沾,却一个劲撺掇白狗儿和郭晓聪拼酒。郭晓聪在那个世界酒量本来酒量不行,更怕酒中有猫腻,似乎豁出去了:“黄酒没劲,根本不是男人喝的。”扭头瞪着李保儿:“看你那副馋相,在我家没给你吃个够吗?” 李贞也意识到父子俩吃相确实有些丢人,首先把筷子停了下来:“保儿,听你干爹的,咱爷俩也喝两杯。”伸手要去端碗倒酒。 “这酒也是你们喝的嘛!”郭晓聪向李保儿使眼色,“去把我准备好的那坛老白干抱来。”李保儿答应一声出去,很快抱来一个坛子,与桌上的坛子一模一样。郭晓聪扒拉开上面新鲜的泥封,倒了满满三碗。 白狗儿鼻子抽动道:“这是老白干吗,好像没有一点酒味。”说着就要往酒坛近前凑。为怕郭晓聪给自己灌酒,李大虎坐在草铺上喝着羊肉汤,距离得远,这时也把脑袋伸得长长的看。 郭晓聪握住坛子口:“这酒我们爷儿仨花一钱银子买的,你别想沾光哟!” 烧酒的酒劲大过黄酒多了,这一坛少说也有八斤,喝不死你们。李大虎巴不得这样,呵斥白狗儿:“三坛花雕不够你喝的嘛,还要向人家要?”向郭晓聪点点头:“白狗儿天生就是酒鬼,您喝您的,不要理会他。” 一度酒整喝了半夜,三坛花雕一坛烧刀子一滴未剩。 酒是一种狡猾而强大的敌人,任凭谁都惹不起它。郭晓聪、白狗儿早已醉烂如泥,李保儿扶着郭晓聪向外走,他们只能再回关帝庙住。李大虎的表现很仗义,把自己的帐篷留腾出来给他们,自己到别的帐篷去挤。 白狗儿扶在李大虎肩膀上刚要走,被郭晓聪一把拉住:“白……白狗儿兄……兄弟,你不……不能就这样走,俺们还要再干它三大……大碗……” 白狗儿确实醉了,嘴中叨念着也要继续喝。只留下郭晓聪三人,明天弄不好人家别人会起疑,留下这个酒鬼做个见证也好。 “白狗儿兄弟,难得你和郭家兄弟一见如故,你就在这里陪他吧。”李大虎回头,只见郭晓聪已经由李保儿搀扶着头东脚西躺在草铺上,眼皮再也睁不开了。 李大虎仔细观察好位置,转身出去。帐篷内蜡烛吹熄,很快陷入一片鼾声如雷。郭晓聪翻身跳起,轻声唤道:“保儿,保儿……” 李保儿轻声呻吟着答应。 郭晓聪问:“你怎么回事?” “干爹,俺凉水喝多了,肚子疼。” 郭晓聪摸摸自己的肚子,也有些不舒服,大雪天三斤凉水灌下去,是谁都受不了。 “要想保命,就不怕肚子疼。”郭晓聪吩咐李保儿:“搭把手把白狗儿换个地方。” 这时李贞也躺不住了,三个人拖着白狗儿躺到郭晓聪刚才睡的地方,包括方向都没变。 “保儿,你洗的那个羊肚呢?” 李保儿从怀中掏出来递给郭晓聪:“干爹,白狗儿醉得跟死狗差不多,可以当你的替死鬼了,你还想把他闷死?” 李保儿的脑袋瓜确实不错,不过还是没猜中郭晓聪的心思。郭晓聪把羊肚子套在白狗儿的脑袋上。白狗儿拼命挣扎,郭晓聪才想起忘了在鼻孔位置掏个洞。 第七章 很创意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每日两更,早晚六点) 帐篷的棉布帘被挑开,出现一个黑乎乎分不清鼻子长在何处的脑袋,只有两只眼睛发出贼亮贼亮的光。外面大雪封门,内暗外亮,本不应该看不清来人的长相呀! 郭晓聪仔细思索,忽然明白,这人头上套着头套。 在原先那个世界,抢金店抢银行,罪犯为防止被人认出来,脑袋一般都会套着头套。远在六百之前,这家伙够创意。 郭晓聪示意李保儿父子不要出声,三人溜到帐篷旮旯躲了起来。 帐篷内毫无动静,李大虎仍是不敢大意,拔出腰刀,横在身前,一步步向里面挪。突然身子踉跄一下,脚踢在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上,哗啦一阵响,桌子上盘盘罐罐掉落一地,两只粗磁酒大碗摔得稀碎。 俺的娘,一千两银子算是飞了。李大虎晦气得直想扇自己两个耳光,转身刚要逃窜,却又停下了。帐篷内除掉鼾声如雷,没有其他动静。 都是三坛酒的功劳,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李大虎暗自得意,既然这么大动静都没能吵醒他们,还用得着小心翼翼吗。李大虎一把扯下头套,这是一只半个月没换的臭袜子,差点被它熏晕过去。 李大虎摸索着草铺的位置,加快了脚步。 眼睛已经适应,草铺上郭晓聪头东脚西,保持着原样。李大虎咬牙举起腰刀,很快又放了下来。他是个细心的人,摸摸索索把手探到酒鬼的脑袋上。手中滑不溜、粘乎乎,像是一个猪尿泡。 这什么东西?李大虎沉住气又仔细摸了摸,上面有些东西很扎手,像是板刷似的短发。李大虎恍然大悟,这一定是郭晓聪刚睡下又想喝羊肉汤,把汤盆扣到了脑袋上才弄成这样。他的干儿子真够偷懒的,竟然没有帮他清洗。 暗处谋害性命,不比战场上一刀一枪的拼杀。李大虎一手握着刀头一手紧握刀柄,双手不由哆嗦起来。 银子,一千银子正在前面招手呢!李大虎心一横,把刀刃切了下去。 白狗儿做梦都没想到,他就这么死在义兄之手。 李大虎把人杀完之后,反而变得更为冷静,捧起脑袋想看个究竟。暗处的郭晓聪看得真切,推了推身边的李保儿,李保儿啊哦一嗓子:“杀人啦……” 早不叫晚不叫,偏偏这时候惊动了郭晓聪的干儿子。李大虎仓皇转身,奔向帐篷门,整个身子裹住棉布帘,也没意识去掀开,猛的向外一拱,棉布帘被撤下半边。但身子总算是出去了。 郭晓聪的脑袋是可以多换五百两银子的,李大虎没舍得扔下,也不嫌脏,匆匆塞入怀中,踉踉跄跄向内城奔去。 内城墙也在整修,到处是残垣断壁,李大虎很容易躲过巡查的兵士,进入内城。拐过两条大街,沈府出现在眼前。李大虎贼人心虚,不敢走正门,拐了两个湾,到了沈府的后门。举起手刚想叫门,门却吱呀一声自动开了。 这倒剩了事,李大虎抬起头正要说话,懵懂的愣住了。沈佳一手牵马一手持剑,一脚门里一脚门外。 门前站个人,沈佳着实吓了一跳。当她看清是李大虎,难得的一笑:“原来是李百户,本小姐正想找你呢!” 她深更半夜找我,难道也想买和尚的脑袋?李大虎把手伸入怀中摸了摸,又把手拿了出来。沈佳白天的表现很暧昧,李大虎不敢造次。 李大虎怀中鼓鼓囊囊,还在往下滴着血。沈佳非常奇怪,指着问:“你怀中藏的什么东西?拿出来给本姑娘瞧瞧。” 血淋淋的人头,李大虎敢往外拿吗,尴尬笑道:“小的得到一件宝物,准备送给沈员外。”要在往日,听说是宝贝,沈佳非逼着他拿出来看看不可,今夜有心事,已经不太在意了。 “李百户,本小姐想向你打听一件事……”沈佳脸庞红了起来,因为是晚上,李大虎并没有看出来。 “小姐有事尽管吩咐。”怀中揣着一颗人头,还不知身后有没有追兵,李大虎极想尽快脱手。 “他,他还在你那里吗?” “他?是谁?”李大虎往前挤了挤。他的打算是尽快进入院门,别被追赶的人看到。沈佳错会了他意思,放开马的缰绳,拔出宝剑对准李大虎的前胸:“你想干什么?” “小的,小的没想干什么啊?”夜风呼号,在李大虎听来,极像是追兵的呐喊。连忙哀告:“小姐,您大人大量就让小的先进去吧。” 李大虎的表现引起沈佳的警觉,他这个时候急于想进沈府,绝没干什么好事。沈佳自小长在豪门,从来不会关心谁是谁非。打定主意要向李大虎打听郭晓聪的去处,堵在门前就不让他进院,刚想以此要挟他说出实话。 “小姐,您这是打算去哪?老爷到处找您呢!”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沈佳听出是大管家的声音。大管家六十多岁,在沈万三还是一名小地主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了。在整个沈府,除了沈万三就数他具有权威。 被大管家缠上,今日肯定走不了了。沈佳没有去搭他的话,翻身上马,冲过院门。幸亏李大虎躲得快,还是被马的前蹄踏在脚面上。痛得双手一松,怀中脑袋滚到地上。 大管家追出去院门,直到看不清马的背影,才摇着头往回走。看到李大虎蹲在地上,守着一个圆乎乎的东西。仔细瞅了瞅,老眼昏花看不清。沈万三承担修城费用,胡大海经常派李大虎来沈府取银子,两人非常熟悉。 “这不是李百户吗,你蹲在地上守的什么宝贝,值得你看得这般紧?” 如果不是沈佳那个臭丫头,俺能蹲到地上半天起不来?李大虎没好气的回答:“你没看到,这是脑袋,俺准备送给你家老爷的宝贝。” “脑袋是什么宝贝,百户大人别开玩笑了。”大管家也蹲到地上,突然惊叫一声,仰面倒在地上。 吓死了一个!李大虎转身要逃,马上想到即将到手的一千两白银,又抱着脑袋蹲到地上。 “沈老爷,俺送东西来了。沈老爷……”李大虎站在院门前大喊大叫,里面听不到一丝动静。身后却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李大虎,你乱杀无辜,还敢在此大喊大叫,不怕我去官府告发你。” 李大虎转身,看到的是火团一样的身影。沈佳仍是一袭红色披风端坐在马上。 “人是你爹让俺杀的,俺有何可怕的。”李大虎索性活出去了,“告诉你,这人头是那个和尚的,你告去吧,索性连你爹一起抓了。” “你杀的是他……?”沈佳右手一松,宝剑掉到地上。 第八章 上天的眷顾 沈佳偷偷溜出沈府,打算去找郭晓聪。走出一段距离后,又感觉实在放不下面子,决定回来向父亲当面表明非郭晓聪不嫁的决心。听说地上的人头是郭晓聪的,在马背上栽了两栽,还是没坐住掉了下去。 捡起地上的宝剑,冲向李大虎,要为郭晓聪报仇。后院门有人大声喊叫,沈万三得报很快来到,及时救了李大虎。老管家也正巧醒来:“弄走,把那东西弄走……” 沈万三低头注意到地上的脑袋,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现场除了李大虎都是自家人,没什么不好说的。皱眉道:“不是不让你把脑袋带来的吗,你怎么……” “小的做事一向讲信誉,不把它带来,您怎么知道俺真杀了人。“李大虎伸出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吧。” 郭晓聪果真是爹爹派他杀的。沈佳不能杀她的爹,把全部的仇恨放在李大虎身上,举剑再次奔过去:“李大虎,本小姐不杀了你绝不再活。”其实她内心暗想,只要能杀了仇人,自己就追随郭晓聪于地下。 沈万三势力再大,只不过是一介平民,买凶杀人,破财未必能消得了灾。 “佳儿,你大呼小叫,唯恐人不知道咋的?”沈万三向李大虎招招手:“随我进去拿银子。” 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在向自己招手,虽然付出些代价还是值得的。李大虎踢踢地上的脑袋:“这个东西怎么办?怎不能让它等天亮让人捡去玩吧。” “哦,对了!”沈万三看也不敢看,背手指着脑袋,“回头烦请李百户找个地方埋了,在下另加十两银子。” 有爹爹在身边,无论如何是杀不掉李大虎了。沈佳对脑袋垂泪,想到郭晓聪身首异处,应该让脑袋和身体重逢。脑袋上套着羊肚子,只露出鼻孔,怎么看都不舒服,但这样总比甘小聪出现在眼前好受一些。 天眼看就亮了,手中提着脑袋在大街上逛,一旦被人发觉不是什么好事。脑袋脏兮兮的,沈佳也不愿学李大虎揣在怀中。一眼看到后院墙上挂着的,花草匠用的竹篮,把脑袋放进去,扯了几把枯草盖上。老管家也被人扶进府休息去了,没人在注意沈佳。她重新打开后院门,把马牵出,翻身上马,打了两鞭向外城奔去。 地上大雪盈尺,马是跑不快的,拐过一个街口,马忽然停下不动了。无论沈佳如何抽打仍是不愿走。 怎么回事,这匹马自己经常骑的,从来不会不听话的呀!沈佳仔细观察四下的环境,知道原因了。 街对面就是穆家豆腐店。他们家是随沈府一起从周庄躲避战乱到金陵来的。不过一个是享誉全国的大财主,一个是依靠磨豆腐为生的手艺人。自小生活于锦衣玉食中,沈佳从来不懂得怜贫惜弱,独独跟豆腐店主的女儿莲儿是好朋友,从来不因为她家贫困看不起她。 每次经过穆家豆腐店沈佳都要停下来找莲儿说会话,久而久之,她的坐骑也养成了习惯。 草房上的烟囱嘟嘟向外冒黑烟,穆家又开始做豆腐了。既然马都不愿走,就再找莲儿说说话吧。沈佳内心沉闷,也确实需要找个人诉说一番。 沈佳把马拴在街边一棵树上,竹篮内放着人的脑袋,她不敢丢下,提在手中。院门紧闭,沈佳连续拍打。好久也不见人来开门。 穆家豆腐店只有三口人,听说莲儿的爹爹穆老汉又被抓去修城墙了,莲儿母女二人,磨豆腐卖豆腐,也真够难的。 沈佳鼻子一酸又想到自己。被陌生男人摸了不该摸的地方,本来死心塌地要跟他,他又被人杀了。自己最终只得一死才能了事。 想到这里,跟莲儿说说话的心情更迫切了,又用力在房门上拍了拍。 “谁呀?来了,来了……“一个声音在里面答应,房门闪开一条缝。里面的人向外瞅了瞅,慌忙把房门关上。 这妮子,再忙也不能连我也不想见哪!沈佳用力推向房门。她自小练武,门内的人没她力气大,房门应声而开。 “莲儿,连姐姐也不给开门,是不是跟相好的说话呢?”门内站的人不是莲儿,也不是她的父母,是一个年纪轻轻的男人,身上裹着一件破旧长袍,显然不是他的。 “沈佳,你找晦气竟然找到这儿来了,还有完没完?” 声音怎的这般熟悉,沈佳的眼睛方才适应,惊惧的大叫一声,扔下了手中的篮子,白狗儿的脑袋叽里咕噜滚到门内。 门内站的人是郭晓聪,手扶门边一副急于关门的架势。一眼看到地上套着羊肚的脑袋,内心一阵惊异,这是自己昨夜的杰作,怎会落到沈佳的手中。 穆老汉走了过来:“原来是沈小姐,你是找莲儿的吧?”扭头向里面喊:“莲儿,莲儿……” 莲儿红扑扑一脸汗水从里面出来,把手在腰间围裙上擦了擦,先没有跟沈佳打招呼:“郭大哥,豆汁熬好了,你洗把脸先喝了吧。” 昨夜眼睁睁看着李大虎杀了白狗儿,出声惊跑李大虎,郭晓聪却不敢再呆下去了。这里都是李大虎的部下,他们反咬一口,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还是逃吧。 雪夜中三人深一脚浅一脚慌不择路,误打误撞竟然跑到穆家豆腐店门前。李保儿发烧烧了一天一夜,身子虚弱,告诉郭晓聪,实在跑不动了。 郭晓聪在这个世界上能不能保住一条小命,再贪心一些,能不能荣华富贵,所有的希望都在李保儿身上,害怕他出了意外,不敢再催促他。 雪没的过膝盖,风割的破皮肤,三人破衣烂衫,站在大街上弄不好会被冻死。 四下观察一番,寒冷的冬夜,一个鬼影子都没有。只有穆家豆腐店内有人说话。郭晓聪带着一个二十一世纪青年的优越感,义无反顾的前去敲门。没想到穆家豆腐店的主人竟是被自己从李大虎鞭子下救出的拉车老汉。 天哪,您怎会对我如此的眷顾。郭晓聪仰天长叹。 第九章 邪恶分子(一) 莲儿看着郭晓聪的眼神挺暧昧,表情很娇俏。 沈佳的内心一股股向外冒酸水。生长于锦衣玉食之中,她还从未吃过什么亏,更没学会替别人着想。内心暗恨莲儿,真想一宝剑刺瞎她的眼。 “莲妹,你为了熬豆汁,一夜未睡,为兄的太过意不去了。”郭晓聪躬身施礼。然后向莲儿伸出手去,像是去拉她的手。 男女见面授受不亲,看情形,两人肯定是勾搭上了。莲儿平日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偷汉子倒是老手。 沈佳内心似乎要滴血。认定是莲儿主动勾引的郭晓聪,把全部的气撒在她的身上。 伸出脚打算暗算莲儿一下,脚面却踢在一个硬梆梆的东西上。沈佳低头看到白狗儿的脑袋,心里改了主意。 “这什么玩意,真够吓人的。“沈佳飞脚把脑袋踢到莲儿怀中。 此刻的天似亮非亮,莲儿下意识伸手接在怀中,虽然看不到面相,脖颈处还在向下滴着血。 “俺的娘咧……”莲儿眼皮翻了翻,仰面倒下。 郭晓聪看到脑袋飞向莲儿,就知道要坏事,手疾眼快一把将莲儿抱在怀中,看她的脸色,变得蜡黄,双眼紧闭,怎么叫也不醒。 “沈佳,莲儿有个好歹,你要负全责。” 郭晓聪将莲儿紧紧抱在怀中,本来就够沈佳受的了,现在他却为了莲儿,向她怒斥。沈佳气愤不过,走到郭晓聪近前,甩手给他一巴掌:“臭和尚,你随穆莲儿一起去死吧。”转身奔出院门。 打闹声惊动正在做豆腐的穆老汉夫妇 ,看到郭晓聪抱着女儿,非常不以为然,但碍于恩人的面子,也不好说什么。 莲儿母亲赵氏看到地上的脑袋,一屁股坐了下去。穆老汉同样惊吓过度:“这是谁杀的人,脑袋怎会弄到这里来了,俺要被坑苦了。” 在他家发现死人脑袋,即使将来官府能查到真凶,但穆家的人首先是最大嫌疑,被抓进大牢,倾家荡产不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想到身后有李文忠这个大靠山,郭晓聪并没当回事。“先救人要紧,这些事以后再说。”赵氏发现女儿好半天没说话,才知道出了事,忘记了脑袋带来的恐惧,扑了过去:“莲儿,我的莲儿啊……” 刚才残酷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转眼竟哭得天昏地暗。郭晓聪抱起莲儿:“你女儿死不了,快点让开。”转身奔入右厢房。 那里是莲儿的卧房。自古的规矩,没有出嫁的女孩子,不管贫富,闺房是陌生男子不可以进的。规矩到了郭晓聪这里都改得不成样子了。救女心切,穆老汉夫妇已经不再当回事,只是在内心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莲儿非这个和尚不能再嫁别人了。 郭晓聪把莲儿放在床上,伸手去解她的衣扣。穆老汉夫妇大惊失色,即便你们已经成亲,也不能当着其他人的面这么做吧。 救人事小,风化事大,穆老汉不得不从中阻拦:“慢!” 耽误时间过久,脑袋严重缺氧,弄不好会变植物人的。郭晓聪抬起头不解的盯视穆老汉:“干什么?” 想到此人救过自己的命,穆老汉放缓语气道:“莲儿病得厉害,是不是找个太医?”古代为了表达对医生的尊敬,一般都把医生称太医。 中医会做人工呼吸吗。郭晓聪道:“请你别添乱了好不好,再耽搁一会,你女儿这辈子别想下床了。”继续去解纽扣。 赵氏情急之下,推开丈夫,用手紧紧把住莲儿的衣扣:“我女儿还是未曾、出嫁的黄花闺女,你脱了她的衣服,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真是闷死事小失节事大。郭晓聪不想再跟他们啰嗦,转身把李氏父子喊了进来:“把他们统统给老子弄出去。” 李氏父子大眼瞪小眼,都在想,人家不让你救人你就别救了呗,干嘛惹事。 “保儿,我告诉你,如果今天你不听老子的,你哪边凉快哪边凉快去,老子绝对不再认你这个干儿子。” 昨夜奔到穆家豆腐店,穆老汉把家中能拿得出的好东西全部招待了他们。李保儿吃得肚皮圆,跟着郭晓聪整日吃香的喝辣的,到哪里找这么好的干爹去。 李保儿害怕了,向外推搡着穆老汉夫妇:“俺干爹要救你女儿,别在眼前招他老人家烦心好不好?” 李保儿天生神力,穆老汉夫妇年老体衰,被他一手一个扯出厢房,抵在山墙前站着。 李贞也被赶出右厢房,郭晓聪随手插上房门。真是救人为何要把他们都赶出来,为何还要拴上门闩。当着他们的面,都敢解莲儿的纽扣,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个,还会有什么好事。 赵氏双腿一软跪到地上,连连叩头:“莲儿还是个黄花闺女呀,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啊……” “恶棍,放了我女儿!放了我女儿,恶棍……”穆老汉却是破口大骂。 “都是你说的什么恩人,把他领进了家门。 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赵氏脑袋磕得发青,感觉磕头没用,从地上爬起,像一头发情的绵羊,一头撞在丈夫的腰间,两人一上一下翻在地上。 “救个人也不得安生,弄成这样。”右厢房的门打开,郭晓聪脸色涨得通红,一边扣着长袍纽扣,一边从房门出来。 完了,莲儿完了!穆老汉夫妇从地上爬起,带着渺茫的希望冲入房间。 家中唯一的那床锦被盖在莲儿身上,莲儿脸色赤红,见到父母进来,赶紧把脸转向床里。赵氏赶开丈夫,掀起锦被。被子里的莲儿外面棉袄完全敞开,里面露出红色的肚兜。 “莲儿,他怎么你了?快说呀!”赵氏的眼泪流了出来。 刚才莲儿清醒过来,郭晓聪的嘴巴正紧紧压在她的嘴巴上。莲儿的第一感觉,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正在占自己的便宜。本能的一掀,郭晓聪掉到地上。 想起刚才的情景,莲儿羞得更加厉害,把脑袋往被子中一钻,不愿再理会穆老汉夫妇。 “恶棍,老子跟你拼了。”穆老汉抄起门边的顶门杠,就要往外冲。 听到爹爹的叫声,莲儿赶紧把被子掀了起来:“爹,你要打死他,先把女儿打死吧。”赵氏奇怪道:“他如此欺负你,你还护着他?” “他,他是第一个见过我身子的男人,你打死他,女儿还能活吗。”莲儿受了很大委屈似的,低声抽泣起来。 第十章 邪恶分子(二) 莲儿铁定了心要嫁他,站在门边的郭晓聪听得一清二楚。在原先那个世界,跟一个小MM同居了两年,说散也就散了,自己不过只是往她嘴里吹了两口气嘛,值得这样嘛! 结婚要房子要车,房子这间穆家豆腐店可以暂时住一下,车子呢?虽然不能像沈万三弄一辆朱红油漆的四匹马拉大车,一匹马拉的白板车总得弄一辆,如果连这样的车也没有,让自己这个具有二十一世纪智慧的青年,仍像过去那样徒步当车,对得起把自己弄过来的那位大大吗。 郭晓聪瞅瞅身上的棉袍子,还是穆老汉借给他的。摸摸身上,一枚铜子都没有;再看看床上的莲儿,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随着肩膀的耸动,胸前那两座山只能看到个雏形。 小姑娘难有十四周岁。邪恶的事情咱不能干,等将来坐上白板车才能考虑娶不娶她。 郭晓聪胡思乱想,那边穆老汉已经气馁的丢下顶门杠,蹲到地上唉声叹气。一扭头看到残破窗纸透进来的霞光,大惊失色跳起身:“不行,俺得去城墙上工了。” 李大虎的军纪很严,稍稍迟到片刻,最少二十鞭子另加两斗米。穆老汉前日因为贪恋多磨了半个时辰的豆腐,为了躲避打鞭子,罚了三斗米,另送了李大虎两板豆腐才算过关。 “回来!”赵氏过去扯住他的衣袖,“事情都是你惹下的,你不能走!” “事情怎么成了俺惹下的?”穆老汉奋力挣扎道,“现在上工已经晚了,你想把磨了两日一夜的豆腐都送李大虎不成?” “是你的豆腐值钱还是俺闺女的命值钱。”赵氏指着门外,“去跟那小子说,让他娶了咱闺女。虚岁十五的黄花大闺女,一个子不让他花,天下哪找这样的好事,俺不信这句话有多难说。” 门外那个恶棍欺负了莲儿,现在还要自己去求他娶了莲儿,天下还有说理的地方吗。穆老汉连连摇头:“俺不去,俺丢不起那个人。” “你到底去不去?”赵氏在生人前经常的表现都是畏畏缩缩,对付老伴却极有办法,从发髻上拔下缝被的大针,一下连一下掇向丈夫的胳膊:“你去不去,去不去……” 为了方便磨豆腐,穆老汉把唯一的棉袍披在郭晓聪身上,自己只穿了一件棉布夹衣。一针一个血珠子。 他们夫妻的对话,外面的邪恶分子郭晓聪肯定听得到,穆老汉脸骚的几乎能点烟。“行了,俺去还不成吗。”跺了一下脚,出了房门。 站在窗跟前,屋内的话郭晓聪听得一清二楚。虽然现在并不打算娶了莲儿,但想到她楚楚动人的模样,内心难免激动。 “穆大叔……”郭晓聪躬身施礼。人家打算将唯一的女儿免费送他了,他必须表现得有礼貌一些。 “谁是你大叔?”穆老汉将脑袋转向一旁。老婆交待的话他不敢不说,为了女儿的终身,也不得不忍受屈辱。“俺们的话估计你都听到了,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俺想听听你的主意。” “大叔,我现在不能娶莲儿。” “什么?!”穆老汉差点背过气去,目不转睛瞪着郭晓聪。 莲儿还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蕊,现在就把她摧残了,我能忍心吗。古代人的忌讳,郭晓聪多少知道一些,话到嘴边又改了内容。“大叔,娶亲要三媒六证,我连父母的招呼都未打,就娶了莲儿,岂不是……” 自己父母亲都在数百年后,如何向他们打招呼。郭晓聪的瞎话编不下去了。 刚才欺负莲儿时,你怎未想到三媒六证,现如今又拿这个来推诿。穆老汉铁青着脸:“俺们是小家小户的,不在乎这些。”他差点说出他与赵氏之间的事情。当年在赵家豆腐坊学徒,就是将赵氏拐跑私奔的。 “你看我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莲儿跟我日子会很苦。” 你这样的恶棍,俺也没打算莲儿会有好日子过。但莲儿已经失身于他,说什么都晚了。穆老汉温顺忠厚,但长期在金陵城经营豆腐店,自有小商人的那份精明。心说,这恶棍占了莲儿的便宜,就想撒手不管。必须拿出最后一招了。 “姓郭的, 听清喽!”穆老汉清了清嗓子,“你强占我女儿,如果被官府抓去,一定会千刀万剐了你,现在要么娶我女儿,要么俺去报官,两条路由你选。” 万恶淫为首,穆老汉并不是在吓唬自己。郭晓聪虽然没有占莲儿的身子,脱她的外衣,嘴对嘴做人工呼吸是有的,这些足够叛他调戏民女之罪。即使不千刀万剐,砍他的脑袋是一定了。 “干爹,您就娶了俺师娘吧。”一旁的李保儿帮着劝说。如果认为他是因为亲娘死的早没人疼,才劝说郭晓聪早点娶干娘的,就大错特错了。 生在农村的贫苦之家,保儿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能见到荤腥的时候,除掉年关只有村中有人办红白喜事。金陵城不比乡下,干爹娶干娘,大鱼大肉总能吃上三天五天的吧。 李保儿这点花花肠子,郭晓聪一眼就看透了,拍拍他的脑袋瓜说:“干爹知道你小子是馋虫在作怪呢!” 穆家虽比沈府差着十万八千里,好歹有豆汁喝肚子能吃饱,在李贞眼里也是人上之人了。对郭晓聪实在看不下眼,一旁帮腔道:“郭家兄弟,穆大叔一番好意,莲儿姑娘对你又是真心,俺看你还是应了这门亲事。” “唉!既然李大哥也是这主意,我应下就是。”郭晓聪长叹一声,面有难色道,“只是…..” 郭晓聪态度坚决,穆老汉几乎绝望,李贞一句劝得他回心转意,穆老汉扭头看看李贞,一个叫花子似的人,在郭晓聪面前说话怎么那么管用?为了笼络郭晓聪的心,这个人以后不可得罪。 不管怎么说,郭晓聪总算是答应了。穆老汉松了一口气,称呼立马改变:“郭贤侄,请你放心,俺穆家虽然没有万贯家财,为了莲儿,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你们的婚事办得风风光光。” 李保儿生怕出现变故,大瞪两眼:“穆姥爷说的多好,干爹不要再推三阻四了。” 这小子真会顺杆爬,连姥爷都叫上了。郭晓聪再次拍拍他的脑袋:“小屁孩一个,大人的事你少起哄,出去把脑袋埋了,干爹瘆得慌。” “好咧!”李保儿脆脆答应一声,捧起脑袋奔出院门,很快又一脸张皇的折身回来:“不好了,大队的官兵向这边来了。” 第十一章 邪恶分子(三) 郭晓聪奔出院门,正要看个究竟,一哨人马已将穆家豆腐店围了。领队的一个黑大汉,身上没有盔甲,披着一件半旧不新的团花战袍,原先的花色纹理几乎褪尽。 那位从穆家豆腐店跑掉的沈佳骑马与黑大汉并排而立。黑大汉仔细打量郭晓聪片刻,扭头问沈佳:“沈家侄女,这人就是杀白狗儿的那和尚吗?” 听到动静,穆家豆腐店内的人都跑了出来,站在郭晓聪身后紧张观看。沈佳的目光与莲儿碰到一起,大有仇人相见的感觉,对黑大汉的话充耳不闻。 “把这个杀人的和尚给俺绑了。” 随着黑大汉的手一指,站在他马屁股后头的李大虎兴奋的啊哦一声,带头扑向郭晓聪。 从沈府讨了赏银,回到营地,天光已经大亮,迎头遇到巡查的胡大海。李大虎为非作歹最怕遇到的就是他。此刻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参拜。 李大虎身上泥水淋漓,胡大海粗中有细,看出他是走了许多的路刚回到这儿。身为掌管部队的百户,不在营地,跑到别处干什么去了。 胡大海马鞭一指,刚要叱责,营地炸了窝似的一阵惊呼。昨夜酒肉管够,这些兵士都喝得酩酊大醉,直到现在才发现百户大帐中失去头颅的尸体。 一路上李大虎已经想定主意,白狗儿是唯一跟郭晓聪睡在一起的官兵,身上带着家伙,把脏水泼在他身上,量他也撕捋不清。 随同胡大海进入帐篷,李大虎一眼认出无头尸是白狗儿的,郭晓聪三人连影子都不见了。李大虎脑筋转得挺快,马上大声嚷嚷起来:“凶手跑了,快追!”然后把昨夜情形向胡大海学说一遍。如果郭晓聪三人还在这里,他有所顾忌,现在却可以信口雌黄。 “将军,小的是看他们可怜,才好酒好肉的招待,最后又把自己的帐篷腾出来给他们住,没想到全是白眼狼,竟敢把俺的好兄弟狗儿杀了。呜呜……” 胡大海可并不像后世演绎的那般傻帽。李大虎为人一向刻薄刁钻,如果不是看在是胡惟庸亲戚的份上,早将他开缺了。 据部下报告,沈万三送来的酒肉,李大虎一点都未克扣全部进了兵士民工的肚子。他什么时候这么善良过,世事反常即为妖,胡大海对李大虎的话半信半疑。正在沉思到底该怎么办,沈佳骑着马从穆家豆腐店赶到了。 沈佳向胡大海信誓旦旦,杀害白狗儿的凶手正在穆家豆腐店躲藏,白狗儿的脑袋也被带到那里。 脑袋是破案的关键,胡大海不敢怠慢,让李大虎把部下全部召集起来,由沈佳带路前往穆家豆腐店追捕杀人凶手。 李大虎带着三名部下围住郭晓聪把他绳捆索绑。轻易就抓到凶犯,胡大海倍感意外,按说官兵来到,他们该赶紧躲藏才对,怎么竟敢出来看热闹。 胡大海问沈佳:“白狗儿的脑袋呢,你不是说也在穆家豆腐店吗?” 事发突然,李保儿双手捧着脑袋,还在傻乎乎站着。李大虎一眼认出裹在上面的羊肚子,手一指道:“那就是脑袋,俺认得的。” 李大虎即可意识到说漏了嘴,四下观望,并无人注意。只有郭晓聪向他微微点头一笑。 “既然脑袋在他手上,一定脱不了干系,也绑了。”胡大海军务缠身,没精力多管此事,调转马头刚要离去,沈佳叫住了他:“胡伯伯,脑袋既然是在穆家豆腐店发现的,只抓了他们两个人,似乎于理不合吧。” 穆家豆腐店胡大海也曾来过,知道穆老汉最老实巴交不过,他也敢参与杀人?沈佳说的确实有理,他又不能驳回。皱着眉头道:“把这里所有的人都给带到俺的中军大帐。” 金陵城被攻下不久,并未来得及设置地方官吏,杀人凶案少不得胡大海亲自过问。 “老爷,俺们冤枉,冤枉哪……”穆家三口跪到胡大海马前,连哭带叫。看着这一切,沈佳像是三伏天吃了冰镇西瓜似的那么痛快。 有李保儿在此,到了胡大海中军帐,三言两语就可解释清楚,郭晓聪并不忙在一时。看到两名士兵重冲向莲儿,内心不免气恼。自己的老婆让这些丘八摸摸索索,将来还怎么人前人后的混。 郭晓聪早看出沈佳跟和莲儿斗气,是因为吃她的醋。如果说莲儿是一支含苞待放的秋菊,沈佳就像一支娇艳欲滴的洛阳牡丹,看着她的小模样,总有些按耐不住的遐想。万万没想到,沈佳的醋吃得如烈火干柴,由爱及恨竟想要他们的小命。 郭晓聪自我感觉已经够邪恶,却要败在沈佳手下。他不敢再装逼,再装下去,估计小命就没了。 “启禀将军,”郭晓聪指着沈佳,“这脑袋不是我们带到穆家的,是她带到这儿来的。”案情复杂,郭晓聪一时还不想牵扯过多,所以没有首先指认李大虎。 沈佳早有心理准备,呵呵笑道:“倒打一耙?不过你的主意打得未必低级了些,本小姐平日里杀一只鸡都不敢看,带着一个血淋淋的脑袋到处乱跑,胡将军能信吗?” 沈佳虽然练过几天武艺,毕竟还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胡大海根本不相信郭晓聪的指控。今早接报,趁朱元璋领兵在外,张士诚的大军正向金陵开来。胡大海根本没心情听他们继续争辩,命令把他们全都回去等候发落。至于穆家三口,只是把穆老汉绑上,莲儿母女随着走就行了。 沈佳纵马来到莲儿身旁,轻声问:“莲儿妹妹,你知道带你去干什么吗?”莲儿年幼单纯,根本看不出沈佳的真实内心,惊恐的问:“佳儿姐姐,你知道的事情比俺多,告诉俺,他们到底会拿俺们怎么样?” “怎么样?”沈佳偷偷一笑,拔出宝剑混乱砍着道:“吴王军纪最严不过,你们杀了他的人,是要千刀万剐的。” 听说是比砍脑袋更残酷的刑罚,莲儿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哆嗦。 邪恶,太邪恶了。郭晓聪走在官兵队伍中,回头看着沈佳道:“沈佳,你要是敢把莲儿吓坏了,会一辈子嫁不掉的。” “本小姐嫁不嫁人,只怕你跟莲儿都看不到了。”看到郭晓聪如此关爱莲儿,沈佳嘴上不输,内心却比吃了黄连还苦。 第十二章 记性是需要长的 胡大海的中军驻地在原元朝的应天府衙,朱元璋刚占领金陵城时,怕军纪遭到破坏,严令明军不得占据民居。胡大海以身作则,在应天府衙内搭了一座中军帐,府衙上百间的房屋却都空中。 郭晓聪一行被押进府衙,胡大海吩咐沈佳:“沈家侄女,杀人凶犯已擒获,你可以回去了。” 杀人的幕后黑手是沈佳的亲爹,沈佳对此并不担心,以沈府跟明军的关系,别说杀了一名普通兵士,就是宰了李大虎这样的低级军官,都未必有事的,沈佳怕的是胡大海把郭晓聪杀了,放了毫无瓜葛的穆莲儿。 “胡叔叔要赶俺走,俺可是重要的目击证人,审理案件时,不需要俺替您作证吗?” 刚才路上,胡大海再次接报,张士诚因为弟弟被元军俘获,为了弟弟能保住一条命,已经向元朝递出投降书,并趁朱元璋大军不在金陵老巢,从苏州发来十万大军准备偷袭。 金陵城明军满打满算不到一万人,残破的城墙还未彻底修复,以一挡十,金陵城危在旦夕。胡大海打消了过一次审讯官的瘾,命令部下先把罪犯押进一旁的空屋内看着。 “胡叔叔,您的部下无辜被杀,您不忙着为他报仇,太说不去了吧。” 眼见出口恶气的事情要黄,沈佳内心不免着慌。一旁的李大虎更怕夜长梦多,早让郭晓聪他们见阎王,他才能安心。 “俺可怜的狗儿兄弟,你大仇不报,明军弟兄哪还有心情上阵杀敌呀!” 胡大海一惊,大敌当前军心涣散可不是闹着玩的。刚跨入中军帐的脚步停了下来,眉头紧皱:“张士诚大军眼见要到,俺老胡哪有精力审讯此案呢!” 李大虎咬紧牙齿:“事情明摆是郭晓聪这帮人干的,根本不需审,拉出辕门外咔咔几刀,既报了仇又祭了将军的大纛旗,打张士诚咱们一定会无往而不胜。” 将军行军打仗之前,都要行祭旗仪式,一般都是杀些俘虏,没有人可杀时就用牲畜。现在没有俘虏可杀, 用郭晓聪脑袋祭旗正当其时。 李大虎这招恨到家了。刚才还冷得直哆嗦的郭晓聪,头上冒出冷汗。扭头看着李保儿,平日看起来挺机灵的孩子,死到临头怎么还像一个傻子。 “保儿,胡大海是你舅舅的结拜兄弟,也就是你亲舅舅,你傻子似的站着,还不赶紧叩头参拜。” 李保儿看看黑大汉,肋下悬着一把大刀片子,腮边一道伤疤黑中透红,说一句话扯动一下,似乎总在咬牙切齿想杀人。 干爹说的是实话吗,李保儿双腿哆嗦着不敢跪。 与郭晓聪并排站立的李贞,每次遇到凶险,只要听郭晓聪的总能轻松化解。儿子不敢跪,他却扑通跪了下去:“大老爷,俺是重八兄弟的姐夫,求你放过俺们吧。” 关系说的很清楚,称呼却不伦不类。胡大海与朱元璋之间的关系,根本不像后世传说的那样,基本就是上下级关系。当年刚投到朱元璋军中,听朱元璋介绍,他所有的亲人只剩下侄子朱文正,并没说还有姐夫外甥在世。 李大虎昨日已经听说此事,深怕胡大海信以为真,急忙从中阻拦:“胡将军,昨日小的抓到他们时,他们根本没说这些话,现今才说,明摆着是冒认官亲。” “ 郭晓聪,你太聪明过度了吧。”沈佳笑道,“谁家的亲戚不好认,竟敢认吴王为亲,肯定是死催的。”与胡大海商量:“胡叔叔,知道您忙,没时间过问这等小事,俺替您审清此案可使得?” 出身草莽,胡大海至今未脱江湖人的率真,本来没精力审理此案内心很是遗憾,如果让一小姑娘审理此案,不是比自己亲自审理更有趣。 沈佳的建议大对胡大海的脾胃。哈哈大笑问:“沈家侄女真想替俺老胡分忧?” “胡叔叔即将大战张士诚,是咱金陵全城的保护神,侄女能为您分忧,求之不得呢!” “好!俺答应你了。”胡大海爽声说道:“不过俺有言在先,如果你审理过程中徇了私情,俺是要打你屁股的。” 与沈万三结识多年,沈佳生性刁钻古怪,胡大海早有耳闻。真怕她徇私枉法或草菅了人命,留下李百户监察审案现场,自己召集军队上城防守去了。 郭晓聪众人实打实落入沈佳之手,懊恼起来恨不得一头撞向南墙。一个完全掌握前世未来的二十一世纪青年竟然屡次栽在一个小姑娘之手,冥冥之中掌管穿越事物的那位大大,也会替他无地自容的。 “胡大海,你不能走,我们是冤枉的……”事已至此,大声喊冤是郭晓聪唯一的选择,虽然也是最无能的一种表现。 胡大海平民本色不改,对郭晓聪直呼大名不以为然。李大虎却吓得扬扬手中的马鞭:“敢直呼将军的官讳,你是不是想吃鞭子?” “住手!”沈佳是胡大海亲封的主审官,十分气恼李大虎的自作主张,呵斥他道:“还不把人犯带进大堂。”带头走向应天府正堂。 沈府是金陵首富,与朱元璋交情甚深,李大虎只得忍气吞声率人押着郭晓聪六人跟在沈佳身后。 沈佳回头看到。“李大虎,你是不是猪脑子?把这些人都带进去,明摆着让他们串供?”监审让主审喝来斥去,李大虎面子上挂不住了,大声问:“俺是胡将军封的监审官,你不能这样对待俺。” “走近些,再走近些……”沈佳向李大虎连连勾手,李大虎靠到他近前。还没站稳,耳边忽听得一阵风掠过,左腮上早着了一记巴掌:“本姑娘不给你长些记性,你永远当不好这个监审的。” 四周传来一阵哄笑。李大虎恼羞成怒,拔出腰刀:“臭丫头,你敢对百户大人动手,老子劈了你。” “跟本姑娘动手,你活的腻味了?”沈佳宝剑出鞘,迎向腰刀,只听苍啷一声响,腰刀断为两截。 沈佳手中是把货真价实的宝剑,李大虎头皮一阵发凉,估计脑袋硬不过腰刀,只得迅速后退,一边环视众兵士:“沈佳擅自对抗明军,意图谋反,将她拿下。” 第十三章 反客为主 无论李大虎如何吼叫,在场的兵士没一个动弹的。李大虎环视一圈,突然明白了。这些兵丁都是胡大海的近卫亲军,他自己的百名手下都在南城墙守护呢! 李大虎受沈万三指使要暗害郭晓聪,虽然白狗儿当了替死鬼,仅此一点郭晓聪一定要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呵呵,沈姑娘,你是不是要单独审我呀?咱们是该好好谈谈了。”郭晓聪向李贞父子及穆家三口道:“我是主犯,沈小姐要单独审我,你们先出去吧。” 胡大海亲兵为首的是一名副千户,向沈佳看了看。能和郭晓聪独自说说话,沈佳求之不得,向副千户点了头,副千户向五人呵斥:“没听到吗,主犯让你们出去,还不快点。” 副千户严格听从自己的吩咐,郭晓聪想笑又忍住。 李保儿道:“干爹,俺不愿出去,俺要和你呆在一起。” 莲儿道:“俺也不出去,要死也要跟郭大哥死在一处。” 只有干儿子和媳妇对自己是真心,到底是自家人亲哪! 赵氏过来拉扯女儿:“俺是看过犯人过堂的,一堂下来不死也得揭你一层皮,快点走。”穆老汉本对郭晓聪失去好感,身上绑绳未解,只好用嘴劝说:“你非郭晓聪不嫁,俺依了你,可他犯的是杀人罪,谁也救不了他。” 李贞也在劝说儿子:“你干爹眼看死了,俺爷儿俩还是去找你舅舅吧。” 郭晓聪的脑袋还长在脖子,人情冷暖已经如此分明。郭晓聪呵呵笑道:“主审大人的意思你们都误会了,她不是要放了你们,而是让你们先出去凉快凉快,等会再一个一个的收拾。”回视沈佳:“主审大人,草民说的是也不是?” 莲儿的表现令沈佳更加气恼,吩咐道:“把他们都赶到庭院中站着,面朝西北,不许转身不许动弹,不许……”外面冰天雪地,贼溜溜的小风吹上一个时辰,别人还可,莲儿吹弹得破的皮肤能成糨糊。 五人被驱赶出去,郭晓聪又让沈佳把所有兵士包括李狗儿都赶了出去,凑到案前说道:“沈小姐,屋内只剩下你我二人,是不是可以说些私房话了。”态度表现的极为暧昧。 这家伙终于要屈服了。一直对俺不理不睬,并且总想在莲儿面前气俺,事到临头才想着巴结俺,你以为俺眼皮子就这般浅。 沈佳满心欢喜,脸上却冷若冰霜:“大胆犯人,敢对本主审如此轻薄无理,跪下说话。” 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就让俺跪你,以后娶了你,还不得每晚跪床头。郭晓聪腆着脸笑道:“佳儿,你真想让俺跪?俺自小生就的脾气,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其他人还从未跪过。” “是吗?你的骨头挺硬哟!”沈佳面色一沉,“来人,大刑伺候。” 胡大海手下亲兵,手中拿的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并不是水火棍之类,大刑伺候还不把郭晓聪大卸八块。 “慢着!”这小妮子不是要谋害亲夫啊,郭晓聪慌忙出言阻止。 知道本姑娘的厉害就好。沈佳挥手赶走已经闯到大门的兵士,讥笑道:“郭晓聪,你也怕死?” “不是我怕死,有些人倒是要家破人亡了。可惜呀可惜……” 郭晓聪说的危言耸听,沈佳意识到他是在故弄玄虚,还是嘴巴一撇道:“谁快家破人亡了?要说是莲儿家,本姑娘倒是相信……” “穆家那么小小的一个豆腐店,还值得我说。”郭晓聪神秘一笑道,“佳儿,你想不想知道,要想知道就先把我绑绳解开。” 郭晓聪被捆得粽子似的,沈佳内心确实有些心疼,刚要喊叫外面的兵丁,郭晓聪制止了她:“胡大海的兵都像他一样粗鲁,捆了半天血脉不畅,让他们解,还不把我的胳膊弄残。” 跟随府中护卫学武,其中的道理沈佳了解一些,真怕郭晓聪说的那种情况出现,慌忙走过公案为郭晓聪亲解绑绳。 沈佳内心的期望郭晓聪看得很清,今日能不能挣脱牢笼,全在她的身上。趁着她为自己解绑绳,捏捏掐掐的事没少做。 作为一个姑娘家,本应该扇他两巴掌,与莲儿的之间旖旎风光见多了,恨不得现在就把郭晓聪从莲儿身边夺过来,不以为耻反以荣,扭扭捏捏作了两下态,也就任由他施为了。 等绑绳解开,沈佳的身子几乎酥倒。 郭晓聪手中余香还未散尽,哎呦了两声。沈佳关切道:“你怎得了,是不是绑坏了?” “脚麻,快站不住了。”郭晓聪说着话,就要往地上倒。沈佳不再顾忌瓜田李下之嫌,伸手扶住:“都怨那个李大虎,把你弄成这样。” 郭晓聪被绑,沈佳是罪魁祸首,现在却把罪过都嫁祸于李大虎,郭晓聪有大事要办,不想在此事上纠缠,让沈佳把他扶到公案后椅子上坐下。这才说道:“佳儿,我刚才跟你说的并不是无中生有。你爹爹即将有难,你还有闲心在此胡闹?” 刚才一番作为,沈佳心知肚明,郭晓聪表面正经,心眼里却坏坏的。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本着脸说:“郭晓聪,你都这般处境了还跟本主审耍心眼。我爹爹不就是买凶杀了白狗儿吗,别说一名普通士兵,即便杀了一名百户又能怎么样。” “我当然相信,以你爹对明军做的巨大贡献,杀了一位千户也未必过不去。但如果是私通张士诚呢?” 郭晓聪目不转睛盯着沈佳。沈佳脸色突变,红晕如花瞬间变为惨白。 作为一位历史系专攻明史的高材生,郭晓聪对史书上记载的沈万三罪状,还未必信服。现在终于相信,那些绝不是无中生有。 沈万三当年在浙江行商赚了万贯家资,官府看着眼馋,一些肖肖之徒也经常讹诈他,沈万三急于要找大靠山,正好张士诚占据苏州,沈万三出资赞助他的大军,趁机拉上了关系。随着朱元璋的崛起,精于算计的沈万三逐渐看清,将来能夺取天下的只会是这位朱重八先生。 趁着张士诚出兵长江中游与陈友谅对决的机会,沈万三携全家躲到了金陵城,以金银可开路很快飚到朱元璋这棵大树。 那时沈佳年岁还小,但对父亲做的这些事,随着年岁长大,也逐渐有所耳闻。 张士诚大军一旦攻破金陵城,首先要找麻烦的就是他们沈家。眼见大祸临头,沈佳再无心闹着玩了。 第十四章 知识的力量 轻轻一点拨,沈佳立刻吓成风雨中的花枝,浑身乱颤。 郭晓聪慨叹,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啊! 朱元璋还未称帝,沈万三还有几年的活头,这份人情要做足了。按说人家女儿主动投怀送抱,已经够可以的了,郭晓聪并不以此为满足。 “佳儿,你爹昨夜勾结李大虎杀我,是不是有些缺德?”当着媳妇骂老丈人,郭晓聪的内疚瞬间而过。 佳儿面露不愉,小嘴也撅了起来:“郭晓聪!……” “我说错了吗?”郭晓聪坐直身子,“事不说不明,鼓不敲不响。如果我被杀了,结果会怎么样,你们沈府大祸临头之时,连可以救你们的人都没了……” 意犹未尽,凭沈佳的小脑筋,立刻听出弦外之音。 “你是说你有办法救我爹?” “不光是救你爹,是救你们全家。” 得罪张士诚的是我爹,又不是我们全家。郭晓聪太危言耸听了吧。沈佳不相信的摇摇头。 外面停了半夜的大雪,簌簌声再次传来。天上开始撒盐粒儿了。急速的战鼓声、喊杀声夹杂在其中隐约可闻。 按史书记载,金陵城自朱元璋占领后,曾未被攻破过。但昨天郭晓聪看得明白,残破的城墙并未彻底完工,守备力量极其薄弱。中国写史的都是些书呆子,谁知道会不会漏记了一笔。 金陵城一旦攻破,沈万三、李保儿这号登记在册的人不会死,像他郭晓聪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就难说的很了。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郭晓聪顿时感觉自己高大起来,决定协助胡大海担当守城职责。 以胡大海的英勇顽强,现在肯定未到最关键的时刻,如果这个时候出头显摆,一是降低了自己的身价,胡大海也未必能重视自己的意见。 中医熬药要看火候,做好事也是要看时机的。像诸葛亮,如果不是耗着刘备巴巴跑了三趟,弄了那个三顾茅庐,短时间内能把自己吵得世人皆知吗? 以郭晓聪先进七百年的智慧,不能就这么自轻自贱了。刘备不是三顾茅庐吗,最起码也得让胡大海五请郭晓聪。 郭晓聪把抬起一半的屁股又坐了下去。端起副千户为沈佳准备的茶咂了两口,呸的啐到地上:“什么味,这茶也太差劲了些。” 沈佳心急如焚,立马犯了小姐脾气,伸手一马鞭击落郭晓聪手中的茶碗。茶碗落地,郭晓聪的手毫发无损。 “你的鞭子是怎样打的,有些技术含量。”郭晓聪望望地上的茶碗,又看看自己的手。 “郭大哥,你能不能别卖关子了。俺,俺……”郭晓聪慢条斯理,沈佳差点急哭。 小萝莉就是小萝莉,显得再成熟还是小萝莉。 “好了,别哭了行不行。”郭晓聪说,“别看城外张士诚十万大军,只要我轻轻挥动——挥动一下手,立刻让他灰飞烟灭。”将右手抬起,才发现手中并没有鹅毛扇,郭晓聪大感美中不足。 “郭大哥,你,你能行吗?”沈佳本想问他是不是在吹牛,怕再次得罪他,临时改了口。 哼!你也把我看得太低了吧。郭晓聪循循善诱:“佳儿,你有没有想过,你爹曾经交好张士诚这件事,朱元璋部下有多少人知道?” 张士诚是除元兵以外,朱元璋最大的敌人。朱元璋部下但凡有一人知道此事,他们沈家还能在金陵待得下去? 沈佳摇了摇头。 “你知道这一点就好。”郭晓聪猛拍大腿从椅子上站起,跺到沈佳近前,轻轻道:“你哥哥我连这么机密的事都能知道,打败张士诚还在话下?” 是呀!郭晓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如此机密他都能掌握,说不定不是吹牛。沈佳一个小女子也没其他办法好想,抱定死马当活马医的主意。 “郭大哥,就请你多劳了。”沈佳蹲身福了福。 “行个礼就算完了?” “那还想怎么样?”郭晓聪满脸的轻薄之相,想到刚才他对自己的轻薄。沈佳向后退开一步。 “这里,亲一下。”沈佳比莲儿大有两岁,最少不是低于十四岁的幼女,郭晓聪老实不客气了。 刚才受到轻薄是被动的,现在要她主动出击。沈佳儿怎么说也是大家闺秀,哪里受得了郭晓聪这样。抬腕一鞭抽向他的脑袋。鞭子刚出手又迅速缩了回去。 现在是近七百年前的元朝末年,也不好轻薄过度。郭晓聪收起心猿意马,坐回到椅子上,一本正经道:“想让我去帮胡大海守城也可以,但我是他抓了来的,必须他亲自来请。” “还要,还要胡叔叔亲自来请?”沈佳娥眉紧蹙。 刁钻刻薄的小萝莉,这是郭晓聪难得一见也最欣赏的表情。 “那当然,刘备在和平时期请诸葛都得三顾茅庐,何况现在是张士诚大兵压境。”郭晓聪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向椅背上靠了靠,闭目养神。 刚才没让他得逞,一定是惹得他生气了。沈佳不能自我轻薄,不愿再提此事,跺脚说道:“好吧,俺去请胡叔叔,希望你的本事不是吹出来的。”在她的内心世界,真怕郭晓聪是在吹大气,一旦露馅惹翻胡大海,脑袋肯定保不住。 院内五人还在风口地站着。穆老汉穿得最少,双臂被绑,连活动一下的机会都没有。莲儿怕他冻坏了,脱掉外面棉袄披在他身上。自己只穿着一件夹袄,脸色早冻得紫萝卜似的。 见到沈佳出来,众人一起出声 “俺干爹怎么样了?你没杀他吧?” “郭大哥是冤枉的,希望沈姐姐能在胡将爷面前多多美言。” “沈小姐,放过俺们吧,俺们是受郭晓聪那小子连累的。” …… 李贞表现得更为突出,双腿一软跪到地上:“郭晓聪确实是凶手,俺是亲眼所见,俺愿意作证。” “白狗儿被郭晓聪所杀,你是亲眼所见?”沈佳被李贞一席话气乐了。毫不客气的抬腕一鞭,把李贞抽得一溜跟斗,因为双臂被绑,挣扎半天爬不起身。 “你干嘛打俺爹?”李保儿慌忙奔过去。自己双手被绑,无法提供帮助。 “做爹的不如儿子,这样的爹不认也罢。”沈佳吩咐胡大海的亲兵副千户,把李保儿的绑绳解开,莲儿可以站到背风地。 沈佳害怕因为莲儿,把郭晓聪惹翻。 第十五章 管用的还是刀子 一场血战,胡大海部下损失三分之一,总算打退张士诚大军的第一次进攻。危机暂时得到缓解,经验丰富的胡大海十分清楚,张士诚大军一旦缓过气来,再次发动进攻,金陵城能不能守得住就在两可之间了。 当初明军攻占金陵城,城墙受损最严重的在南城,虽经整修,却因张士诚大军来势迅猛,没有最终完工。这里是胡大海防守的重点,他本人一直坐镇在城墙上。 沈佳骑马来到,找到胡大海把郭晓聪有破敌良策的消息告诉了他。 “你是说那个小和尚?”胡大海不相信的摇摇头,“沈家侄女,你过于轻信他了,这小子刁钻狡猾,杀了人不过是想逃避处罚。” 郭晓聪连父亲与张士诚之间的秘密都知道,说不定真有些本事。沈佳不是不知深浅的女孩,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胡叔叔,愚侄女已经审问清楚,白狗儿不是郭晓聪杀的。” “凶手不是他,那会是谁?”胡大海一边与沈佳说着话,一边向远方瞭望。夜幕慢慢降临,张士诚大军害怕受到偷袭,正向远处运动。估计今晚可以过个平安夜了。 事牵父亲,沈佳不敢说出真相,嗫嚅道:“不管郭晓聪有没有杀人,白狗儿不过是名普通兵士,如果郭晓聪能帮助守住城池,胡叔叔总该放过他吧。” “即然你这样说了,把他们都带来。这里正缺人手。” 亲兵来报,战饭已经准备停当,让胡大海下城用餐。 胡大海随同亲兵走下城池。沈佳一直跟到埋锅造饭的地方。胡大海回头看到她,奇怪道:“你怎么还不走?你打小吃好的喝好的,俺这里军食粗粝,未必你能咽得下。” 胡大海错会了沈佳的意思,沈佳暗暗好笑。“胡叔叔,俺可不是想吃你的饭,郭晓聪说了,他是你抓起来的,您不去亲自请,他不会来的。” “什么?”胡大海拿起一个大馒头,又扔给一名部下,拍拍屁股从泥地上站起。自小到大他就是远近闻名的犟种,还有比他更犟的人。 胡大海对郭晓聪产生极大的兴趣,决定去看看。 “蓝玉,蓝玉……”一位年纪不到二十的将领从另一处就餐地应声奔来。 胡大海吩咐蓝玉,自己有重要的事要暂离片刻,让他严密监视城外敌军,万万不可大意。 “好嘞,这里有事,胡爷尽管砍末将的脑袋。” 胡大海满意的拍拍蓝玉的肩膀:“好好做,不要丢了你姐夫的名声。” 蓝玉是明朝开国大将常遇春的小舅子,常遇春与胡大海有过命交情,所以常遇春才把蓝玉拨到胡大海账前听令。 防守金陵城事比天大,胡大海不敢耽搁,连饭也未吃,就带着沈佳骑马奔回应天府衙。 不到半个时辰时间,也不知郭晓聪使了什么手段,胡大海亲兵副千户,搞来一些饭菜,跟郭晓聪众人在大堂内围成一圈正吃得欢声笑语。 李大虎眼尖,最先看到胡大海进来,急忙起身行礼参拜。胡大海脸色阴沉:“李大虎,你他娘城池是如何修的,敌军差点就从南城攻破,老子恨不得现在就宰了你。你还敢在此用饭,快回去带着你的百八十人立刻把击破的豁口连夜修好,明天卯时如果整修不好,老子先砍你的脑袋。” 李大虎连滚带爬的出去。郭晓聪本想乘机添油加醋让胡大海真的砍了他,不得不丢了主意。 副千户招呼胡大海吃饭,胡大海看也未看他一眼,用马鞭指着郭晓聪:“听说你有守城良策,说来俺听听。” 刘备三顾茅庐都准备了一份厚礼,胡大海却用马鞭子讨主意。郭晓聪眼睛也没抬,从容把一口馒头塞入口中,端起菜盆准备喝汤。 “老子跟你说话,你没有听见?”胡大海一脚踢翻汤盆。 有这样请贤的吗,根本就不是能成大事的材料。自己可不能像他一样粗鲁,郭晓聪摸摸下颌,没有胡子可捋,旁若无人吩咐一旁呆站的莲儿:“再给搞盆汤来。” 众人的吃食是郭晓聪鼓动副千户,再由副千户下令李大虎,从附近饭店搞来的。哪里还再有汤。 “郭大哥,汤没了,等咱们回了家,莲儿煮豆腐脑给你吃。” 两人旁若无人卿卿我我,首先是沈佳有些不舒服,想到背人处郭晓聪和自己的旖旎风光,又感觉在郭晓聪心里,对自己更为亲密些。 沈佳胡思乱想,胡大海可没有那份耐心。“张士诚大军压境,如果让他们攻破城池,别说豆腐脑,只怕连清汤水你们都喝不上。”拔出悬在腰间的大片子刀,压在郭晓聪脖子上:“老子没工夫跟你废话,不想在这里说,就跟老子上城墙说去。”转身下令:“来呀,把这小子绑上押往南城门。” 副千户指挥两名部下扑向郭晓聪。主审官沈佳对郭晓聪态度暧昧,副千户认为郭晓聪的命运将有极大转变,所以才受他挥来喝去,见胡大海对他比上午更差,早恨得牙痒,捡起地上的绳子,上三道下五道把郭晓聪捆成一根麻花。 “胡大海,你这样对待本公子,本公子什么都不会说的。”郭晓聪恨得咬牙切齿,此刻才深刻认识到,管用的还是刀子啊! 胡大海对副千户的表现十分满意,微笑着点点头:“把这根麻花拖在俺老胡的马屁股后头。看他还敢跟俺犟。” “士可杀不可辱,你如果把老子拖死,张士诚大军肯定会攻破城池,到时把你们全部杀光。”胡大海这种人,哀告只会遭到他的蔑视。郭晓聪内心发毛,嘴上却不输。 胡大海要拖死郭晓聪,沈佳吓了一大跳,慌忙劝说:“胡叔叔,郭晓聪确实有解救金陵城的办法,弄死他就全完了。”莲儿却奔过来往胡大海面前一跪:“老爷,郭大哥年轻无知得罪了您,莲儿替他赔罪,您就放过他吧。” “啊哦,两位小娘子都替你求情,你小子艳福不浅哪!”把郭晓聪拴在马屁股后头,确是胡大海想试试郭晓聪的胆量,但就此放过他,自己显得太没面子了。 真要像刘备三顾茅庐那样把他请到城墙上?胡大海陷入沉思,一扭头看到左侧还跪着一个,是那个冒认朱元璋舅舅的小乞丐。借着雪色仔细打量,小乞丐面部神情与朱元璋还真有几分相似。 胡大海内心微微颤动一下,刚要仔细询问,小乞丐抢先开口:“俺干爹昨夜未卜先知有人要杀他,才让白狗儿当了替死鬼,他老人家一定有办法解救金陵城的。” “哦,是吗?”胡大海根本没听进小乞丐的话,却更看清他的表情,与吴王太也相似。“既然你认定干爹真有本事,就把你干爹请往南城吧。” 第十六章 当了一回猪 胡大海让部下寻找一根竹杠,抬着郭晓聪走。 明军攻占金陵城时间并不很长,残垣断壁触目可见。部下没费多大事找来一根断木棒,问胡大海可使得。 胡大海接过去掂了掂:“使得,使得,抬两口大肥猪都足够了。看他的小模样不会比两口猪还重。” 断木棒插入绳索,两名兵士晃晃悠悠抬了起来,看样子毫不费力。 当着两位MM的面像死猪似的被抬着,郭晓聪恨不得找个雪窟钻进去。手脚被绑毫无办法。 胡大海这次是来真的,郭晓聪不敢再说张士诚大军攻进来把他们全部杀光的话。只是连声喊:“胡大海你等着,我要到吴王那里告你去。” “好呀,那要等你帮俺打退了张士诚才成。” “你如此待我,还想让我帮你,真是痴心妄想。” “你以为你是谁,诸葛亮还是张子房?”胡大海嗤之以鼻,“老子把你绑到城墙上,是要让你当靶子使的。张士诚仓促来攻,弓箭不会带得太多,把你绑在城墙上,怎么也能消耗他们百八十支利箭。” 什么,要把自己当成活靶子?郭晓聪反而平静下来,咯咯笑道:“胡大海,我还曾未品尝过万箭穿身是什么感觉。好的很,好的很哪!” 胡大海马后传来嘤嘤的哭泣。郭晓聪不回头也知道是莲儿。平常人都说“老婆是人家的好,儿子是自己的好。”谁能在这个时候最关切自己,还得算是老婆。 莲儿在哭,佳儿怎么听不到一丝动静。别是自己还没死,就另打主意了吧。郭晓聪暗恨,一旦脱离苦海,就和她唱一出马前泼水。 副千户请示胡大海,其他的人怎么办。胡大海不假思索道:“女人让他们回家,男人一起上城墙防守。” 听说可以回家,赵氏拉住女儿就要走,莲儿死活不愿离开,要随郭晓聪一起上城墙。 “小郭子,你小子福气不小啊!要是有个女人如此对待俺老胡,俺就是被乱刃分尸也情愿。” 身子捆得结结实实被悬在断木棒上荡来荡去,郭晓聪头昏眼花脸憋得通红。想喝骂胡大海,却再无法出声。 “莲儿,郭晓聪估计没多少时间的活头了,你就是哭倒金陵城也救不了他了。”好久没有出声的沈佳在一旁帮腔。 郭晓聪暗骂,沈佳儿,但愿将来你能嫁给我。我要不让你受一辈子活寡不算人。 “听听,人家沈小姐就是比你懂事。还是随娘一起回去好好过日子。”赵氏用力拉扯女儿。莲儿不过是十四五的小姑娘,很容易被拉走。嘤嘤的哭泣从黑暗中不时送入郭晓聪的耳畔。 大群人簇拥着木杠继续向前而去。胡大海最关切的是城墙防守情况,嘱咐副千户好好看护郭晓聪,带着他亲兵卫队先行一步了。 李保儿趁此机会靠近木杠,轻声问郭晓聪:“干爹,你总是说这些人是俺舅舅的部下,怎么一个个都想害你?” 郭晓聪呼吸都困难,哪有精神回答他的问话。李保儿也看出他很难受,奔向副千户:“快放了俺干爹,他人都快死了。” “人快死了!不是还没死嘛!”副千户嘻嘻笑道,“你的干爹作用特别大,要替俺们挡利箭的,说不定还有你一份。把他放了,你替俺们挡箭哪!” 李保儿信以为真,拦住他的马头:“大人,俺愿意替干爹挡箭。” 郭晓聪感动的差点哭了,又有些惭愧,自己认他干儿子,不过是想沾光。两天里,自己喝来唤去,何尝给过他好脸色。憋了好久,终于憋出一句话:“保儿,干爹没事的,你放心好了。 副千户用马鞭敲敲李保儿的脑袋:“小要饭的,没看出来你挺仗义啊!”刚想把鞭子抽回来,却被一双手紧紧握住。 抓住鞭子的人是李保儿。 “你活腻了,真想死?”副千户左手去摸腰间的刀,却被一把宝剑紧紧压住手腕。 实施偷袭的是去而复返的沈佳,喝令副千户:“命令你的人把郭晓聪放开。” 莲儿哭哭啼啼求了胡大海半天也没用,最终还是这位刁蛮任性的大家小姐救了。郭晓聪暗叹:“家中留下莲儿做贤妻良母,外面带着沈佳又风光又能当保镖,娶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副千户正在愣神,李保儿手中用力,早将他扯下战马。那把寒气逼人的宝剑顺势抵在他的前胸。 副千户跟胡大海打老了仗的,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的千名部下都随胡大海去南城了,除掉两名抬杠子的,机动兵力仅是他一个人。 “沈小姐,你别忘了沈府是从何处而来,别给你爹找麻烦。” 副千户威胁沈佳,沈佳却笑道:“月黑雪厚好杀人,本姑娘把你杀死埋了,等雪化了胡大海才能找到你的尸体,账能记到本姑娘的头上吗?” 副千户四下望了望,严冬大雪,战事正紧,全城百姓除了被赶往城上防守的,剩下的老弱病残早早关门闭户,大街一个鬼影子都见不到。 “沈小姐,开玩笑了不是,你是谁——胡惟庸大人的干女儿,怎会与反叛一起!” “别给本姑娘戴高帽,你想带走这个人,俺不想让你带走,就这么简单。你要不想死就下令放开他。” 两名抬杠子的兵士听到背后动静,早将郭晓聪扔到地上,拔出刀准备反抗,李保儿抽出木杠抡圆了,“啪,啪”两声,两名兵士都被砸倒在地。双腿乱蹬眼见是不活了。 “千户大人,看到没,你的保护伞没了。”沈佳手腕用力正要刺下,被李保儿解开一半绑绳的郭晓聪急忙喝止:“不要杀他。” 沈佳愣怔的回视。 “留下他一条狗命,我有大用。”郭晓聪彻底挣脱绑绳,抄起一把腰刀对准副千户:“要想活,就把我们带上城墙。” 沈佳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胡大海正在城墙等拿他当活靶子,他还要送上门。是不是被绑得糊涂了? “佳儿,你别忘了,不赶走张士诚大军,我们谁都别想活。守军军权在胡大海手中,他根本不相信我,为了金陵城的安危,必须夺掉他的军权为我所用。” 金陵城上万大军不说,光胡大海身边的亲军卫队不下千人,估计连他的身边都到不了就杀身成仁了。 郭晓聪当然清楚沈佳的心中所想,向她挤了一下眼:“老婆,你什么都不要管,尽管跟在为夫身后瞧热闹好了。” 第十七章 胡大帅 金陵城外,张士诚军营绵延数十里,灯笼火把夜幕照如白昼。 胡大海手扶垛口倒吸一口冷气。白天光顾打仗了,还没有特别关注敌方势力到底有多大,此刻不禁头皮发麻。 一万对十万现在变为七千对九万,从损失的实际人数看,明军是占尽了便宜,但从战损率上比较,己方的亏吃得就太大了。照这种比例打下去,估计连一天都支撑不住,金陵城就会被攻破。 历史上当然不乏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先例,胡大海非常有自知之明,自己根本不是那块料。由此想到郭晓聪,他信誓旦旦有破敌良策,一个二十岁不到嘴上刚冒出一圈黑绒的毛头小子,不过是在忽悠人,有屁的良策。 劳累了一整天,胡大海眼皮子开始发硬,连声打着哈欠。身旁蓝玉劝道:“大帅,您劳乏一天还是早点歇息吧。”胡大海为朱元璋钦封的右翼统军元帅,所以蓝玉如此称呼他。 蓝玉年纪不大作战英勇,是作为胡大海副手留在金陵城的。胡大海对他极是放心,回答道:“好吧,俺先下去了,你将夜间守御妥善安排好,也早点睡觉去,明天肯定会有一场大战!” 胡大海摇摇晃晃蹬梯而下,两名亲兵过来搀扶,被他两膀子差点甩到地上。 胡大海的临时中军帐就设在关帝庙左近白狗儿曾经丢掉性命的帐篷内。此刻帐篷内一片漆黑,不见一丝光亮。 明军发展到如今,已经不是一般的草寇可比,作为战役指挥中心的中军大帐,参谋、后勤保障、通讯联络人员俱全,怎么会弄得一个鬼影子也没有。胡大海经历多了,很是奇怪:“这些龟孙,老子在城上拼得血葫芦似的,他们竟敢睡大头觉。”转身吩咐亲兵千户戴魁:“你进去把这些龟孙全部撵滚,给俺老胡腾地方。” 戴魁没有马上就走:“罗本先生也在您的大帐中,要连他一起赶吗?” 罗本本是张士诚部下的参军,因为囿于张士诚目光短浅才又投到朱元璋帐下。朱元璋率兵追赶元军,把罗本留给胡大海参赞军机,并告诉胡大海,金陵城当前最大的危险一定是坐镇苏州的张士诚,罗本对张士诚大军状况极为了解,留下他将会发生很大的作用。 仗打了大半天,也没见罗本出了什么好主意。胡大海抓抓脑袋:“俺老胡平日最看不上就是这些酸儒,打仗前鬼话连篇,一个个跟诸葛亮在世似的,仗打起来了,连把刀都抡不动,藏在大帐里脑袋都不敢露一下。” 戴魁微微一笑:“大帅的意思是让俺连罗先生一起撵滚?” 罗本自从来到朱元璋帐下,朱元璋拿他当成宝贝。戴魁想给俺惹事,胡大海抬腿往他屁股踢了一脚:“滚你娘的dan,你想让吴王摘了俺老胡的脑袋?留下罗先生,其余人都赶出来,想不到破敌良策,就让他们住到雪地里。” “好咧!”戴魁答应一声,颠儿颠的奔进大帐。 “罗先生,罗先生您在哪儿?”戴魁一边摸索引火之物,一边喊着罗本。 只听“呜呜”有人叫唤,极像是被子中发出的声音。怪不得胡大帅生气,他在城墙上苦思破敌良策,这些人竟都早早睡下了。 “罗先生,罗先生……”戴魁回想卧榻所在的位置,向那边摸了过去。忽觉得脖子上一凉,一个娇滴脆的声音道:“别出声!” 戴魁瞬间明白了,怪不得大帐中连一丝光亮也没有,原来是被张士诚的人偷袭了。胡大帅就在帐外不远,如果他被抓住,金陵城就算完了。 “胡大……”两个字刚吐出唇外,一个硬邦邦的棍子砸在他脑袋上。戴魁倒了下去。 出手的人是李保儿,郭晓聪轻声道:“保儿,你手够狠的!” “只要对干爹不好的人,俺都不会客气。”李保儿斩钉截铁。 郭晓聪暗想,如果将来你舅舅要杀我,你还敢这么说才是硬汉子呢! 戴魁受袭栽倒的声音挺大,外面的胡大海听到了,叫道:“戴魁,你搞的什么鬼,怎么还不把灯点上?” 郭晓聪吩咐道:“把灯点上。”靠桌站立的李贞说道:“点上灯,外面的人就会看清咱们的。” “不点灯,胡大海更会生疑。快!”郭晓聪很蔑视朱元璋的这位姐夫,如果不是留着将来有用,真想把他赶跑。 火折子晃动一下,大帐正中的白板桌上,一碗油灯亮了起来。灯光昏暗,这些在黑暗躲了许久的人却都舒了一口气。胡大海亲军副千户慨叹一声:“俺的娘,可把俺憋坏了。” 郭晓聪已经得知他叫田得满,回头瞪了他一眼:“闭上你的臭嘴!”向沈佳使了一下眼色,好像在说,能不能把胡大海赚入大帐就看你的了。 在应天府衙,郭晓聪要抓胡大海夺他的兵权时,沈佳还有些担心会不会把事情闹得太大,顺利端掉胡大海的中军大帐后,少女好玩的心性逐渐得到开发,恨不得马上抓住胡大海,看变成俘虏的这位明军统帅会是一副什么德行。 “晓聪,只怕俺一个人赚不到他,你还是跟俺一起出去吧。”沈佳不愿像莲儿那般肉麻,一路上都这么称呼郭晓聪。 “傻帽,我是绑上抬来的,跟你一起出去还不露馅。”郭晓聪把一根绳子拴在田得满的腰上,把绳头交到李保儿手中。“田得满,你随沈小姐一起迎接胡大海,你站在帐门露一下脸就成,沈小姐单独出去。” 胡大海来到,田得满认为可以得救了,郭晓聪却一点机会都不给他留。 沈佳领头走出大帐,站到胡大海面前:“胡叔叔,佳儿在此等您很久了。”胡大海一愣:“俺不是让你回府吗,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守卫金陵城,俺也有责任,是到这里帮你打张士诚来了。” 胡大海向大帐张望,远远看到田得满露了一下脑袋,又缩了回去。 亲军统领见到本主不出账参见,这是哪家的规矩?胡大海很生气,非常生气,大踏步向帐篷走去。 第十八章 首席智囊 两日来李保儿的表现很暴力,郭晓聪将对付胡大海的重任交给了他。 胡大海一脚帐外一脚帐里,躲在牛皮门帘内的李保儿把断木杠高高的举过头顶。 一颗戴着镔铁盔的硕大脑袋伸入大帐。胡大海没有感觉危险的临近,郭晓聪却内心一阵痉挛。这一杠子砸下去,胡大海的脑袋一定会变成血葫芦,并且还是碎得不成样子的血葫芦。 李保儿是朱元璋的亲外甥,朱元璋不会拿他怎么样,郭晓聪是现成的替罪羊。 “有危险!”李保儿势大难收,郭晓聪只得向胡大海示警。 胡大海是随朱元璋一刀一枪九死一生拼杀过来的,果然没有辜负郭晓聪的期望,头顶灌风,退步是来不及了,脑袋猛往旁边一闪,右手稳稳接住砸向左侧肩膀的木杠。 却只觉右手虎口一阵剧痛,拿捏不住把木杠扔开。胡大海抬腕看了看,右手虎口已经震裂,鲜血直流。 胡大海瞪着面前的李保儿。死人堆中滚过来的,这点小伤根本不放在他的心上,奇怪的是这个小乞丐怎会有这般力气。在明军将领中,除掉常遇春,胡大海还未曾见过有谁的力气比他大。 一击不中,李保儿再次高高举起木杠。胡大海看出他虽然力气大,不过是江湖把式,不等木杠击落,往旁边闪了闪,一脚踹了出去,正中李保儿的迎面骨。胡大海的力气也够大的,李保儿迎面骨差点踢折,痛苦的叫了一嗓子,扔下木杠,蹲了下去。 “敢跟俺斗,你以为俺老胡是吃醋的。”好久未曾遇到过敌手,胡大海非常兴奋,黑红的腮边露出两个小酒窝。 胡大海太大意了,竟让脊背被一个尖尖的东西顶住,沈佳笑嘻嘻的声音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胡叔叔,您束手就擒吧。” 沈佳手中的宝剑胡大海曾经见识过,货真价实的利刃,只要少往前一递,立刻能穿个透心凉。 “俺早知道你是看上了那个小和尚,要替他出气就赶紧出,俺大老胡死都不会眨巴一下眼的。” “留下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胡大帅您这又是何必呢!” 胡大海向对面床榻看了看,大嘴一撇:“罗本先生,俺以为你死了呢,原来还活着?” 胡大海的中军帐,所有可以抡得动刀拉得动弓的人都被赶上了城墙,剩下的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所谓智囊。 郭晓聪、沈佳、李保儿三个人,一柄剑、一把刀、一根顶门杠成功将他们拿下。 听到罗本这名字,郭晓聪简直懵了,没有读过《三国演义》或者读过《三国演义》而没有做过深入研究的大多数读者,可能都不知道,这位罗本先生就是它的作者,鼎鼎大名的罗贯中。 张士诚大军压境,要想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必须玩点邪的。在应天府衙,郭晓聪就开始苦思冥想退敌之策。他像样的军事著作曾未读过一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三国演义》。 据说外国许多军事院校是把《三国演义》当成军事教科书来研究的,自己为何不能利用一下。搜肠刮肚回想其中的情节,还真让他想到了一条计策。 这条计策的版权所有者就在眼前,并且还是胡大海的首席智囊,自己人生地不熟又是弱势群体,即使击退敌军,功劳也得是人家的。 郭晓聪一阵心灰意冷,转而又一思量,像胡大海这样的人物,本身就是草根出身,大字不识几个,未必读过《三国演义》,只要罗本不说,他能知道个屁。 下令李保儿将胡大海绳捆索绑弄到一边,郭晓聪把罗本叫到自己面前。 盯着郭晓聪手中明晃晃的腰刀,罗本畏畏缩缩:“俺上有老下有小,你可不能杀俺。” 《三国演义》被此人写得义薄云天大气磅礴,真到了眼前怎么会是这么一副德行。郭晓聪更有了信心。 有求于人,郭晓聪不能不礼贤下士,向罗本躬身一礼:“罗先生,久违久违!” 郭晓聪二十不到的年纪,鞋刷子似的一头短发,身上棉袍扯天拖地,不知是从哪个估衣摊子上淘来的。和尚不是和尚,书生不像书生。罗本自居首席智囊,本不该把他放在眼里,但小命还攥在人家手中,听说他认得自己,喜出望外,腰弯成大虾就差跪下:“壮士如此礼贤下士,罗某担当不起。只是请恕在下眼拙,不知……”想跟郭晓聪攀关系,又怕说错喽! “哦!”郭晓聪站直身子道,“我们是神交,神交。我认识先生主要是通过您的大作。” “在下的大作?”罗本师傅施耐庵写了一本《江湖豪侠传》,罗本帮着磨了半年的墨,投到张士诚幕府后,改了个名字《水浒传》,曾向人吹嘘书是自己写的。 自从改投朱元璋后,罗本最怕提起在张士诚军中的事,这青年实在不可小觑,如此隐秘的事他也知道。 文人毕竟是要脸的,罗本吞吞吐吐,不敢接郭晓聪的话茬。 郭晓聪万分敬佩的盯了他两眼。在他原先的那个世界,即使是名校名教授,把别人写的东西改头换面就敢发表,还要无耻的到处吹嘘。与罗贯中相比,他们真该羞愧而死。 自己今日要当面剽窃人家的计谋,郭晓聪内心也不免一阵惭愧。决定还是向罗本摊牌,求得他的使用权。 “罗先生,您的大作《三国演义》晚辈不敢说倒背如流,耳熟能详还是做得到的。”文人通病,有几个不喜欢别人像夸自己儿子一样的夸赞自己的作品。郭晓聪首先来个投其所好。 罗本确有将三国故事串联成书的打算,书名也确实暂定《三国志通俗演义》,但这件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 自小跟随施耐庵读书,罗本从不信鬼神。今日却如对鬼魅的看着郭晓聪,通体汗透。一步步退向坐榻,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罗先生,罗先生……”郭晓聪追上前去,想从地上将他搀起。 “俺没写三国,没有写……”大帐内到处是人,罗本把一向谦称的“在下”改成了“俺”,可见他真是吓坏了。 第十九章 版权问题 《三国演义》至今还未成书,这条破敌良策根本不存在版权问题,张士诚更不可能读过这本书! 郭晓聪不愿再理会罗本,缩回已经扶住他的手,十分爱惜的弹去登山鞋上一块干泥巴:“来呀!” 大帐内没有一个人应声。 马上要跟张士诚开战了,将令不行哪成。郭晓聪环视大帐,李贞、穆老汉畏畏缩缩紧贴帐篷站着,时刻做着逃跑的打算;李保儿死命按着奋力挣扎的胡大海;沈佳仗剑看守正副两名千户。 “保儿、佳儿,他们在这儿太碍事,都给弄关帝庙去。” 保儿是他的干儿子,自己却是未过门的媳妇,郭晓聪连在一起称呼,自己岂不是矮了一辈。沈佳一脸不高兴,装作没有听见。 郭晓聪走到大帐正中的帅案前居中而坐,拿起一支令箭扔到沈佳面前:“沈佳听令,命你携同朱文忠一起将众犯押往关帝庙看押。” 装腔作势的事白天沈佳刚干过,自己要和郭晓聪好,不能破他的相,用剑左右一挥,戴魁想不到一个小女子会如此心狠手辣,首当其冲脑袋搬了家;田得满对沈佳早领教了的,活泥鳅似的一窜,身上毫发无损。 这两人是胡大海的部下,胡大海背后是朱元璋,天下将来是朱元璋的,沈佳这样做不是要自绝于人民吗。 “不能杀他们!”郭晓聪的一嗓子喊得岔了声。 沈佳去追田得满,田得满身上拴着绳子,刚跑到大帐门边,就被沈佳抓住绳子扯翻在地。沈佳举剑刚往下戳,郭晓聪已经离案奔到她近前,一把拉住:“咱们夺取胡大海的中军帐是为了帮助他,你到处乱杀他的人,将来他会跟咱们拼命的。” 沈万三刚搬到金陵时,田得满那时是胡惟庸的亲兵,没少跟他去打抽丰。沈佳恨极了他,郭晓聪既然这样说了,她不敢当着他的面再杀人。暗自思量,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见到自己的贴身侍卫被杀,胡大海眼睛都红了,挣扎得更为厉害。李保儿几乎按压不住。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郭晓聪捡起地上的腰刀,走到他近前:“胡大海,如果你还这样,我就把你扔到金陵城外去。” 对胡大海来说,当了张士诚的俘虏比死更可怕。他不敢再动,任凭李保儿堵上嘴押往了关帝庙。三名正规军算是解决了,大帐内还剩下四名的胡大海幕僚。 郭晓聪手下能干事的只有沈佳、李保儿,两人都被派往关帝庙,这四人只得留在中军大帐。郭晓聪脑筋一转又有了新的主意。提着腰刀走到他们面前:“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除掉吓昏了的罗本,其余三人一个个捆成粽子,嘴巴堵得严严实实,只能摇头。 郭晓聪皱起眉头:“你们到底是要死要活?” 三人知道郭晓聪理会错了他们的意思,又赶紧点头。 “想活也可以。”郭晓聪垂下腰刀,“我现在放你们出城,你们愿不愿意?” 城外张士诚十万大军,此刻出城等同于羊入虎口。几人面面相觑不敢接话。唯一没被堵上嘴的罗本清醒过来,从地上爬起向郭晓聪连连拱手:“请您饶过在下吧,在下是从张士诚幕府投到吴王这儿来的,如果落入张士诚手中,他不活剐了在下才怪呢!” “对呀,我就是让你们被张士诚抓住的呀!”郭晓聪一本正经道:“你们有目共睹,金陵城发生了内讧,如果把这条消息通报给张士诚,他重赏你们来来不及呢,会杀了你们吗?” 什么,郭晓聪要让他们资敌?四人几乎同时跪了下去,罗本再次当他们的代言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在下等受吴王大恩,绝不做这等禽兽不如的事。” “愿不愿意做是你们的事情,但你们要想活,就必须听我的。”郭晓聪打眼看到账壁上挂着的几副铠甲,不容置疑的口气道:“穿上它!” 看着郭晓聪手中明晃晃的刀,出城总比死了好受些。几个人脱掉棉袍把铠甲换上。郭晓聪也换上一副铠甲,吩咐李贞和穆老汉:“你们要想活命,哪里都别去!把灯熄灭睡觉。” 一把刀押着胡大海的智囊团,郭晓聪也替自己捏着汗,走到关帝庙前,叫出了沈佳,每人看着两名智囊走向城门。 所幸中军帐距离城门很近,一路上面没遇到什么人。 城门洞就在眼前,两名守门兵士跑出来喝止住他们。 这时节最容易出事,郭晓聪刚要说话,沈佳抢先开了口:“哦!这不是李百户大人吗?”李大虎也认出了沈佳,虽然在沈佳手下受了很多难堪,沈府家大业大,又是胡惟庸干女儿,还得巴结:“原来是沈小姐,冰天雪地的,您不在家享福跑到这儿干什么来了?” 沈佳指着城外:“努,张士诚势大人多,让他攻进金陵城,谁都没好果子吃,俺自小学过武艺,请求胡叔叔到他帐下听令的。” 打了一整天的交道,李大虎对沈佳的话将信将疑,扭头看着郭晓聪他们,头上戴盔身上穿甲,最少是千户以上的身份。 郭晓聪偷偷压低镔铁盔,正在为难如何骗过李大虎,只听沈佳继续说道:“金陵城兵微将寡,胡叔叔派出这几位将军出城搬救兵,让俺送送他们。” 怕夜间遭到偷袭,张士诚的大军后撤了一段距离,搬救兵确是好机会。李大虎有些相信了,职务卑微,和胡大海手下将领很少见面,想趁机套套近乎,靠向他们。 郭晓聪被他认出可不是闹着玩的。沈佳的汗流了出来。“李大虎,救兵如救火的道理你也不明白,磨磨蹭蹭还不快点开城门。” “沈小姐,您就不要为难小的了。您刚到军中,有些事可能不太了解,没有胡大帅的将令,任何人私开城门是要杀头的。” 胡大海的金鈚令箭正在大帐中摆着,身为大将,像开城门这么重大的事情,胡大海不会忘记交给他们,现在再回去取,李大虎一定会怀疑,更有可能亲自跟去请命。 疏忽,自己太疏忽了。郭晓聪一阵心焦,正不知如何是好,沈佳已经咯咯笑着举起一个东西:“金鈚令箭在此,见它如见大帅,李大虎快点开门。” 第二十章 金鈚令箭 城门吱吱呀呀的打开,郭晓聪像赶羊一样向外赶着胡大海的智囊们。 “李百户,救我!”罗本的声音。他正好走到城门边,这是最后求救的机会。李大虎跟在众人身后,没听真切,于是问:“这位将爷喊的啥?” 郭晓聪用刀柄偷偷捣了罗本一下,转身回答:“他怕壮士一去不复返,是在向你做最后诀别。” 一位中级将领向小百户辞行,李大虎很是感动:“将爷,您老人家不会有事的,等您胜利归来,小的在此摆酒给您接风。” 猪,都他m的是一群猪!罗本暗骂,腰椎上难耐的痛疼在告诉他,如果再多说一句话,身后这家伙真会杀人的。 “李百户,你为何要半夜开城门?”一骑马向这边奔来,身后是紧紧相随的大群兵士。郭晓聪就知道,巡查的将领来了。 罗本四人已经跨出城门,郭晓聪大喝:“关城门,快关城门……”跟在身后的李大虎终于听出是他的声音,惊讶的长大嘴巴:“是你,郭晓聪?你怎么跑出来了?” 郭晓聪无暇跟他多说,指挥守门兵士将城门关闭。 来的人是守城副将蓝玉。胡大海虽然有令让他早点歇息,张士诚退兵十里安营扎寨,蓝玉害怕他是迷惑之计,一直心有不安,围着金陵城已经绕了两圈。准备看过南城墙后就回去休息。正赶上有人开城门。 郭晓聪吩咐李大虎,不要多说话,一切听他的。 打了两天的交道,郭晓聪刁钻狡猾,李大虎深有领会,他深更半夜让自己开城门,绝不会像他所说是奉胡大海的将令那么简单。但李大虎不敢说破,说破了连他的脑袋都保不住。 蓝玉纵马到了近前,马鞭指着李大虎:“胡大帅的将令你不清楚吗,不管什么理由,擅开城门都是要杀头的。” 李大虎脸色惨白扯住郭晓聪的衣甲:“蓝玉蓝镇抚,向来杀人不眨眼,你可得替俺说话。” “哦!请问你是哪一位,怎会如此面生?”蓝玉威名郭晓聪怎会不知,内心打好了扯谎的底稿,要变被动为主动。 现如今的金陵城,胡大海是老大蓝玉就是老二,蓝玉傲慢的瞥了郭晓聪一眼:“你是什么人?连本镇抚也不认得?” 郭晓聪腹稿逐渐成熟,表情比蓝玉傲慢多了,慢条斯理道:“本使郭晓聪,是奉吴王差遣前来应天督战,天使在此,你还不下马跪接?” 郭晓聪犯了一个错误,此刻朱元璋江山并未完全打下来,还在跟众将领称兄道弟,派出的特使没有人敢摆这么大的谱。 蓝玉在吴王幕府中曾未听说过郭晓聪这号人物,听他口气疑心更重。“你是奉吴王差遣,俺作为金陵守城主将,怎未得知?” “蓝玉,现如今的金陵地界,你再大也大不过胡大海吧,本使用得着跟你打招呼吗?”郭晓聪话中带刺。凭在原先那个世界得到的经验,越是像蓝玉这种自高自大的人,越是不能在他面前低声下气。一旦向他服软,他就能骑在你脖子上拉屎。 蓝玉看到对方不喝他这一壶,不敢再装大,慌忙从马背上跳下,单腿跪地:“末将恭迎吴王特使。” 蓝玉是朱元璋部下最为桀骜不驯的一名将领,这么快就服软了。郭晓聪脸上乐开了花,虚抬抬手:“蓝玉将军的威名俺早听说了,将来封侯拜帅,前途真个如花似锦呢!” 现在的蓝玉不过是个小小的镇抚,距离封侯差着十万八千里,吴王特使如此肉麻的夸奖,即可诚惶诚恐再次叩拜:“特使抬爱,折杀末将了。”起身后向关帝庙方向一指:“胡大帅正在中军帐迎候特使,请!” 大老胡肯定在关帝庙内骂娘呢,会迎候咱?郭晓聪暗笑,脸上却满面狐疑:“胡大海在那里迎候本使,谁说的?” 看特使表情,他肯定早知道胡大海不在中军帐内。自己拍马屁拍在马蹄子上了。蓝玉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郭晓聪嘻嘻笑道:“蓝将军可能有所不知,胡大海早不在金陵城中了。” 张士诚大军压境,主帅竟会不在城中?蓝玉似信非信。郭晓聪回视一眼城门:“你刚才不是在问为何开城门吗,那在下放胡大海出城。张士诚大军奔袭金陵城,吴王早已得到密报,怕胡大海担当不了守城重任,才让俺前来接替他,调他前往滁州阵前听令……” 郭晓聪信口胡诌,蓝玉如坠云中。胡大海跟随朱元璋近十年,南征北战经历无数,朱元璋会派一个毛头小伙子前来接替他? 郭晓聪忽然感觉自己吹得有些过,“嗯啊”干咳两声,唤过沈佳,从她手中接过金鈚令箭高高举在手中:“蓝将军,这个东西你总不会不认的吧?” 金鈚令箭是吴王专制,只授给独当一面的领兵将领,见它如见吴王。胡大海性命可以不要,这支令箭他无论如何不敢轻易转赠别人的。 蓝玉不得不相信,再次跪倒行礼。 成功骗得蓝玉信任,郭晓聪并不敢掉以轻心,现在中军帐情况如何不得而知,郭晓聪让沈佳先回去看看,然后拉着蓝玉登上城墙。蓝玉不认识沈佳,只是奇怪这位特使先生,前来接掌兵权还带着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女,肯定风流成性。天下男人几个不好色,蓝玉本人就在金陵城北养了一个小妾,对此很能理解。 “张士诚今天吃了大亏,明天的攻势肯定猛烈十倍,大帅应该先歇总精神,明天好迎敌。” 郭晓聪嬉笑道:“只怕等不到天明张士诚的大军就该来了。” “他今晚就会再次发动攻击?不至于吧?”蓝玉手搭凉棚望着远方。十多里路外,张士诚营盘内灯火通明,刁斗之声隐约可闻,一点也没有有所行动的迹象。 罗本四人是郭晓聪破敌良策中关键的一个环节,郭晓聪把他们挤兑出城,目的就是让他们向张士诚传信。张士诚一旦得知金陵城内发生了内讧,绝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郭晓聪当然不敢明确告诉蓝玉,思量片刻,才道:“在下年不过二十,你知道吴王为何要派在下前来接替胡大海吗?” 这正是蓝玉极想知道的,回头盯着郭晓聪,专等下文。 第二十一章 山寨版 胆大的忽悠胆小的,自古如此。 作为一名资深驴友,郭晓聪认定自己的胆量不算小,但从史书上掌握的情况来看,蓝玉也不是胆小之人。每忽悠一次,郭晓聪都要扭头仔细观察蓝玉的表情。 他忽的发现,蓝玉本来狐疑的表情渐渐淡去,替代的是愈来愈强的恭敬。郭晓聪望望天空,星光稀落,估计离天亮也不会太久了。不能再跟蓝玉拐弯抹角要单刀直入。 “吴王此次派在下前来替换胡大海,就是因为在下打探到一项秘密。” 只有是人,是正常的人,喜欢听的就是所谓的秘密。蓝玉也不例外,把脖子伸到郭晓聪面前。 郭晓聪皱皱眉,向旁边闪开一步:“蓝将军,你昨晚一定吃蒜了,也不刷刷牙,好难闻的气味。” 到底是吴王简拔来的,吃蒜还要刷牙。蓝玉曾未听过,为了尽快听到郭晓聪的秘闻,打消不耻下问的心思,歉意的把脖子缩回去,又退开数步。 下面要人家去拼命的,郭晓聪为了以示亲密,再不怕蒜臭,追着跨前两步,低低的嗓音道:“胡大海被罗本成功策反准备投靠张士诚,所以吴王才派我来替换他。” “什么?!”蓝玉惊得差点要从城墙跳下去。起兵之初,胡大海就跟随朱元璋左右,除掉吴王妃,朱元璋最亲近的人只怕就算他跟汤和了。 蓝玉脸色突变。胡大海昨日拷打郭晓聪,郭晓聪本打算栽赃陷害他一下,却没把握好自己的嘴,吹大气了,但覆水难收,不得不接着吹。“在下说的话你可能不相信,但不出今晚就可以得到验证。” 胡大海性情豪爽粗鲁,做事从不知道拐弯,因为蓝玉是常遇春的小舅子,在胡大海的眼里也就把他当成弟弟一样看待,整日呼来喝去,言语上免不了随便一些。蓝玉性格内敛阴鸷,开始还能忍受,时间一长胡大海遭了他的忌。 虽然内心根本不相信郭晓聪所谓的机密,蓝玉却巴不得这是真的。不动声色问:“既然吴王已经不信任胡大帅,他帐下将星云集谋臣似雨,为何要派将军你呢?”他没有明说,意思是明显的,郭晓聪不过是二十岁不到的毛头孩子,派谁也比派他强。 “没什么好隐讳的,”郭晓聪善解人意的一笑,“吴王派在下前来,就是看中在下年轻没本事,其目的是怕胡大海起疑。” 一席话彻底征服蓝玉,如果吴王派个有名上将前来,必然引起胡大海生疑。面前这小子能说会道,又没什么名气,胡大海一定会上他的当。 蓝玉对郭晓聪的怀疑彻底解除,却还有疑问:“您夺了胡大海的兵权,把他赶出金陵城,就不担心他会投敌吗?” “胡大海一定会投敌,在下把他赶出金陵城,目的也就是让他投敌。”蓝玉的惊讶超过刚才,却很快平静下来。这小子嘴上无毛做事不牢,竟敢逼得胡大海投敌,自己不过是一名守城副将,知道太多对自己没好处。 “明天还要打仗,末将先行告退。”蓝玉躬身一礼转身要走,郭晓聪把他叫住:“蓝将军,胡大海掌握金陵城的秘密太多,他叛变投敌后肯定会鼓动张士诚前来抢城,咱们正可以将计就计,你怎么可以离开呢?” 高,高啊!蓝玉忽然明白,这才是郭晓聪逼迫胡大海投敌的真实目的。好个将计就计,有胡大海这样的活宝在手中,张士诚今晚必定安奈不住要二次攻城。 知彼知己,这场胜仗是一定的了。以少胜多以弱胜强,自己一定会像历史上的周瑜、谢安一样一战扬名的。蓝玉血液贲张,对郭晓聪简直是五体投地,头几乎拱到地上:“大帅,您有何差遣,末将自当领命。”又恢复了曾经对胡大海的称呼。 狡猾的狐狸最终还是落入猎人的手。郭晓聪兴奋异常,指着城外说道:“张士诚大军多我十倍,咱们要想以少胜多,该怎么办?” 蓝玉打过的仗也不少,这方面的主意还是有一些,想了想道:“要战胜张士诚,简单的防守肯定是不行的,咱们最好是里外夹攻。” 郭晓聪脸色阴沉下来:“亏你跟着吴王打过几仗,简直是狗屁不通。咱们的兵力守城已经捉襟见肘,哪有能力去实施你那个里外夹攻。” 蓝玉被骂得狗血喷头,要换成胡大海,早跟他顶牛了,面对这位年轻统帅,却大气也不敢出。 名贯古今的一代名将在自己面前俯首帖耳,郭晓聪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有些忘乎所以更想卖弄一番:“蓝玉,你知道曹操当年是如何打败袁绍的吗?” 郭晓聪口气缓和下来,蓝玉偷偷出了一口气,才敢把身子站直:“末将小时候听说三国时讲过,曹操烧了袁绍的军粮才打败他的。” 这个时代已经有说三国的了,原来罗贯中的《三国演义》也是山寨版。郭晓聪想了半夜的妙计,弄不好张士诚已经知道了! 郭晓聪暗暗思量,既然祸闯到如此份上,想收手也难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置之死地而后生”,豁出蓝玉将来当不成大将军封不成梁国公,也必须把祸继续闯下去。 “蓝将军,你说的非常对!”郭晓聪拍拍蓝玉的肩膀,表现得非常礼贤下士:“今晚胡大海肯定会带着张士诚前来偷城,咱们就学曹操,掘他的老营,烧他的军粮。只要军粮被烧,张士诚大军必定混乱,到时候咱们内外夹攻,还怕干不掉张士诚?” 到了此刻,蓝玉才算彻底被折服。“大帅,你尽管放心去烧张士诚的军粮,只要末将在,金陵城就会在!” “什么?!”这次临到郭晓聪大惊失色了。自己算计了半夜,蓝玉想坐收渔翁之利? 如果让蓝玉得逞,那真是射了一辈子的鹰倒让鹰啄了眼。 “本帅是金陵城主将,担着血海般的干系,岂可以擅离职守?”郭晓聪脸色极为严肃,“蓝玉,你是不是怕死不愿出城?” 蓝玉羞愧的挠了挠脑袋:“末将也想立这泼天价的大功,只是末将愚钝怕耽误了大帅的大事。” 蓝玉口气很谦卑,态度很真诚,郭晓聪忽然觉得,是自己太小人了。 第二十二章 出击才是硬道理 按郭晓聪的安排,这场守城战最主要的战场已经不在城下,而在城外,在张士诚中军大营屯兵处。 郭晓聪留下两千兵士,却分拨给蓝玉五千人马前往偷营。蓝玉很是感动:“大帅,你是三军主将,身边不能就留这么一点人,末将带三千人足够了。” 事情铁定会按自己的安排走下去,金陵城应该不会发生任何战事。郭晓聪却不愿说破这些,说破了蓝玉还会对他感恩戴德吗。 “不要争了,为了吴王早日登上九五至尊,我区区一个郭晓聪算得什么。”郭晓聪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 这才是真汉子,才真正是吴王江山的擎天柱。蓝玉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轻轻揩去差点流出眼眶的泪水,轻声说道:“俺走了。” 蓝玉跨上战马刚要离去,郭晓聪又把他叫住。“蓝将军,你知道从哪里出城吗?” “当然应该是北城了。”蓝玉奇怪道,“怎的了?” 古代围城战,一般都会遵守围城必缺的法则,如果将城池围得铁桶似的,守军一方陷入绝境,必然会同仇敌忾众志成城,给攻城一方带来的困难将更大,即便能最终攻下城池,造成的损失将是无法限量的;而如果能网开一面,留下逃跑的机会,意志薄弱者肯定不想在城中等死,往往会选择弃城逃跑。 当然这只是一般规律,具体的攻城战还要具体对待。例如城中困住了敌方的重量级甚至首脑人物,抓住他可以底定乾坤,就不会再网开一面了。 张士诚最大的敌人是朱元璋,金陵城内不过是他的部将胡大海,在大军围住金陵城时,北门外就未驻一兵一卒。 “蓝将军,本帅认为你不该走北门,而应该走南门。” 郭晓聪的话常常出人意料,蓝玉不再感到奇怪,也未说话,静等他的下文。 郭晓聪指着南门外:“你来看啊!张士诚的中军就驻扎在正南方向,你从北门偷偷溜出去,张士诚必然认为你想搞鬼,如果你从南门堂而皇之的出去,做出一副要找他们拼命的架势,张士诚反而会认为你想逃跑。” 高人,这才是真正的高人!吴王帐下都说刘伯温、李善长、朱升等人是高人,他们与这位郭大帅相比,只怕跟着拎草鞋都不够格。 跟着这样的高人打仗,怕没有功劳立吗。蓝玉暗自下定决心,将来跟定这位郭大帅了,谁调自己也不去。 蓝玉率兵大摇大摆出了正南门,先做出向前冲的架势,等张士诚中军派出军队实行拦截时,五千人马调转方向,向西北去了。张士诚大军也随着停了下来,并没有去追赶。 张士诚对逃城军队任其自便,郭晓聪从中看出,他势在必得的只是金陵城,并不想因消灭朱元璋军队遭到巨大损失。 郭晓聪简单回想一下当前的形势,很快明白张士诚为何要这样做了。中国大地目前能跟张士诚争夺天下的不只是朱元璋一家,如果跟朱元璋拼得两败俱伤,将来还有实力争夺天下吗?张士诚进攻金陵城要的只是地盘。 江山肯定是朱元璋来做,张士诚想保守实力郭晓聪并以为意,他需要的是在金陵城下露两手,为将来得到朱元璋重用铺平道路。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夜幕变得更沉,天上眨了一夜的星星都不见了踪影。已经到了黎明之前的黑暗。正南方向却不见一丝一毫的动静。 最少过去了两个时辰,罗本他们早该被张士诚的人抓住了。难道他们真的视死如归不愿出卖朱元璋的利益?郭晓聪很快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如果罗本他们真的不怕死,早在城内就该让自己杀了,何必在刀剑的逼迫下出城受第二份罪。 淡定,一定要淡定!郭晓聪反复告诫自己,心情逐渐稳定下来。百无聊赖的打了两个哈欠,忽然想到,佳儿、莲儿只要有一个在这儿多好啊!有她们在此随便自己调弄调弄,不比抓那个张士诚有趣多了。 郭晓聪又马上想到,好男儿志在四方,哪能整日沉迷于儿女私情。自己来到这个世上是要做大事的,不能只顾想着这等事。 “郭大哥……”郭晓聪正在胡思乱想,不远的台阶处,莲儿露出半拉脑袋,想过来又怯怯的不敢。 郭晓聪扭头四下望望,数百名军士刀出鞘弓上弦,都在紧张的向张士诚中军方向张望。 他向莲儿勾勾手,莲儿手中提着一个篮子走到他近前,未曾出声,眼泪先流了下来。“郭大哥,要不是俺爹回了家,俺真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此时此刻要是换了沈佳,说不定会先捶他两拳,再扑入他怀中。这就是她们两人之间最大的不同。从遗传学的角度,这叫性格互补。 “你爹回家了?”郭晓聪把手伸向莲儿,要替她擦去泪水,莲儿急忙打落他的手,嗔怪道:“这么多人,还要占人家的便宜,俺爹说你是个恶棍真真一点不假。” “是不是没人的地方,你就可以让俺占便宜?”郭晓聪顺手在她的前胸抚了一下。莲儿浑身一阵颤栗,猛往后退。身后是内墙,墙沿很低,莲儿立足未稳,倒栽葱摔了下去。 “莲儿……”郭晓聪惊呼一声冲向城墙边想看个究竟,李百户匆忙奔到他身边:“大帅,张士诚中军人马出动了。” 郭晓聪只得暂时放弃搭救莲儿的想法,手搭凉棚向远方张望。夜幕之下,大群蚂蚁似的人群正向这边运动。 “蓝将军呢,有消息吗?” “蓝将军暂时还没有消息。”李大虎摇了摇头。 这条计策最关键的地方,是在张士诚大军发动攻城战之前,蓝玉能够抢先发动对他的中军大营的攻击。如果蓝玉不能及时到达攻击位置,张士诚大军抢了先机,金陵城就不是明军的了。 金陵城暂时的归属问题郭晓聪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张士诚身边带着胡大海的智囊团,如果被他们发现,自己这趟穿越之行就算白来了。 张士诚大军很快运动到护城河南岸,上千弓箭手开始向城上放箭。城上虽有明军对射,密集程度明显比对方稀落许多。 一支箭擦过郭晓聪耳边飞过。一阵痛疼感袭来,郭晓聪摸了满把的血,内心暗骂:“蓝玉,你敢耍老子,我操你八辈祖宗。” 第二十三章 悔青了肠子 郭晓聪肠子差点悔青,他感觉是被蓝玉玩了。 蓝玉是什么人,十多年后的大将军,爵位梁国公,会轻易上他郭晓聪的当?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郭晓聪想扇自己两个耳光都怕招风惹事。还是偃旗息鼓装装孙子吧,或许可以玩一把空城计。 守城将领中郭晓聪没有认识的人,对他们也不是太放心,唤过李大虎,让他围城一遭传自己的命令,守城明军全部偃旗息鼓,躲在垛口下,不管敌人的箭射得有多狠,不许任何人露一下脑袋,有不听将令者,杀无赦。 诸葛亮空城计中还有打开城门这一出,郭晓聪无论如何是不敢冒这般风险的。诸葛亮还要城头抚琴,郭晓聪心急如焚,别说抚琴,就是给他一把CORT吉他也没心思演奏。 “大帅,敌人攻城迅猛,俺们不抵抗,岂不是要将金陵城拱手相让了?” “你没见到蓝将军出城?本帅这样做是在配合他。你告诉弟兄们,只要耐得半个时辰,蓝将军攻击张士诚中军大营就可得手了。”郭晓聪对蓝玉恨得肚子痛,却不得不替他吹嘘。 李大虎受到鼓励,告诉郭晓聪:“大帅,根本不需要小的去传令,只要把您身后的大锣敲上三响,各处的守军将领就都清楚了,他们身边都有锣,次第传下去,眨眼工夫,全城守军都会照您将令做的。” 朱元璋大军果然军纪严明,传令的锣声刚敲过,城墙上立刻变得鸦雀无声,旌旗、兵士一个都不见了。只剩下簌簌的箭羽还在向城上飞来。 指挥攻城的将领是张士诚的亲弟弟张士信,看到刚才还在猛烈还击的明军,瞬间一个人影都不见了,急忙喝止:“停止放箭,停止放箭……” 一千五百名弓箭手围着城池射箭,不是片刻工夫就可以停得下来的,张士信派出信使骑马围着城墙跑了半圈,好歹才将命令传达到。在郭晓聪的眼里,这一点上显然比明军逊色多了。 “四大王,金陵守军已成强弩之末,您为何要停止攻城?” 张士信回头,罗本搀着一个须发洁白的老头向这边走来。老头一步一喘,估计难得有几日好活了。 “原来是李元亨李老先生到了。”张士信知道这是大哥怕他嘴上无毛做事不牢,派来监管他的,内心非常的不自在,口气变得极是不友好。“先生您难道没看到?城上守军偃旗息鼓,俺是怕他在玩鬼花狐。” 李元亨是施耐庵的师兄弟,原则说是罗本的师叔,张士信不尊重李元亨首席智囊的身份,就等于打他罗本的脸,气咻咻的回答:“在下对城中情况非常了解,胡大海满打满算不到一万兵士,昨夜内讧最少跑了五千人,只要将军一鼓作气,攻克城池不在话下。” 罗本还拿他投奔朱元璋之前的官位称呼张士信,张士信更为气恼,哧的一笑:“罗先生当然掌握朱元璋的情况,要不为何会跑到他那里去。” 张士信哪壶不开提哪壶,专往罗本的脸上扇,罗本脑袋一懵差点气昏过去。 李元亨力劝张士诚才没有杀掉罗本,怕罗本不知轻重再次惹祸,接过话茬道:“胡大海被抓,掌权的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混混,这是上天要将金陵城赐给大王,您还是督军攻城吧。” 张士信想了想,李元亨说的确实有理,刚才出营前也向大哥做了保证的,又怕城中守军真有什么阴谋,要先将自己撕扯开才好。“李先生,你是奉大哥之命前来督战的,俺不能不听你的,只是俺要先说清楚,如果俺上了明军的当,你到时可得替俺说话。” 四个“俺”字完全暴露张士信的出身,李元亨出身名门望族,暗想:“狗就是改不了吃屎,土包子就是土包子,当王也改变不了出身。”忽然间感觉,张士诚兄弟如此品行,决定难成大事,自己何必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呢!这种想法太可怕了,又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 攻城战继续进行,张士信发了狠,擅退一步者杀无赦。他在张士诚大军中素有张屠夫的美名,谁敢不听。 在密如飞蝗的箭簇掩护下,大群军士奔向护城河,准备踏冰而过。没想到水深冰薄,相当一部分人落入水中。张士信提刀站在岸边,凡有企图回撤者,搂头就是一刀,一连砍了五颗脑袋。 掉进河里未必死,回撤岸上肯定死,军士发疯似的向对岸爬,攻势越发凌厉迅猛。 空城计眼看要破产。这不是抗倭也不是抗击八国联军进中国,实足实的打内战,死了既不能扬名还或许留下千古笑谈。 为朱元璋打江山丢了性命才不值呢!郭晓聪四下张望,乱军之中逃命也需要保护的。因为他那个不抵抗命令,原本齐整的抵抗局面差不多失去控制,场面一片混乱。 “李大虎,李大虎……”郭晓聪唯一认得的只有李大虎。 李大虎闻声奔了过来:“大帅……?” 内心想让他保护自己逃跑,面子上却抹不开,灵机一动,想起国民党将领们时常说的那个名词。“李百户,敌人攻势太猛,为了保存实力,咱们该转进了。” 李大虎根本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又不敢问,只能拿眼睛瞪着他。 “你什么时候脑子才能开点窍。”郭晓想发火,却再不敢得罪李大虎,只得明说:“金陵城眼看是守不住了,咱们还是转移吧。” 李大虎现在已经是千两纹银的身价,早想逃跑又怕郭晓聪执行军法,听他一说,喜出望外,把他的部下召集到一起:“俺们要誓死保护郭大帅突出重围,有谁不听俺的将令,俺砍了他!” 将是兵的胆,军士的一般心理,跟随主将保命的机会就会大得多。随着李大虎命令的发出,不只是他的百名部下,郭晓聪身边军士像滚雪球似的,越聚越多,不多会就聚集了上千人。簇拥着郭晓聪下了城楼。 主将跑了,城墙上更加混乱,张士信看得真切,一阵大喜,刚要督促军士爬城,身边忽有人大叫:“王爷快看,咱们的老营起火了。” 第二十四章 汤总有的喝 蓝玉率兵偷袭张士诚中军大营,基本上走一路打一路。张士诚依靠军队多的优势,在金陵城外布设了三道封锁线,共用兵力三万人,平均每道封锁线一万人。 张士信开始发动攻城战,蓝玉才冲过第一道封锁线,金陵城外的呐喊声充耳可闻,蓝玉简直要急疯了。在他眼里,郭晓聪年轻有为,是千年难见的一代奇才,如果因为自己的失误把他小命弄丢了,自己上对不起吴王,下对不起黎庶,只有一死谢天下了。 蓝玉不在顾忌自身安危,打马加鞭冲到第一线。手中大刀如飞,好歹冲过了三道封锁线到达张士诚中军大营外。 张士诚派出张士信后,趁着天未亮再想迷糊一会,卫士来报,有明军进攻中军大营。张士诚起初吓了一跳,回头一想,这一定是金陵守军实在无法才想到的办法。据他了解的情况,金陵明军满打满算不到一万人,要分兵守城,偷营劫寨能派出多少人? 身边侍妾一夜折腾半夜,撺掇着张士诚:“大王,你手下兵马甚多,派他们出营迎敌就是了,何必忙着起身。” 自己的胆气竟然不如小女子,张士诚心裹着被发布命令,又心安理得的重新睡下。 中军大营守军还有一万,这是张士诚不惊不慌的本钱。蓝玉接受郭晓聪的建议,并没有直接冲击中军大营,带来的五百弓箭手,只管向营内发射火箭。西北风呼啸,张士诚中军大营都是硬牛皮所制,迎风就着,不多会,大营已是一片火海。 张士信回头看到中军大营受到攻击,喝令部下停止攻城,回援张士诚。李元亨拦住了张士信的马头:“金陵城守军不过一万,还要分兵奔袭中军大营,城中兵士所剩无几,只要咱们置中军大营于不顾,一鼓作气一定能攻进金陵城的。” “你怎么知道偷袭中军大营的一定是金陵城内出去的兵?如果是朱元璋从滁州发来了大军,大哥就完了。” 张士信挥手一鞭抽在李元亨的脑袋上,李元亨就像一根污水内泡了数年的朽木头,哪里受得了这一下,惨叫一声摔在地上。身旁的罗本慌忙救护。 攻城部队要撤兵,消息很快传到郭晓聪的耳朵里,按他和蓝玉约定好,城内守军该开门出击了。明军不到一万人,出城之后未必回得来,郭晓聪可没有这么傻,四下望望,认得的人还只有李大虎。 郭晓聪把李大虎叫到自己身边:“李百户,敌人望风而逃,本帅给你一支将令,命你率全城军士追击逃兵。” 李大虎再傻也清楚,张士信五万兵马不是逃跑,是要前去围堵蓝玉。 “小的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百户,哪能指挥全城兵马。小的要留下誓死保卫大帅。” 比老子还滑!但让人家替自己拼命,不给一些好处肯定是不行的,哪怕开一张空头支票。郭晓聪沉吟道:“百户是有些小了。”把金鈚令箭高高举起:“本帅命令,李大虎已经不是百户了,掇升副将。愿意跟他出城迎敌的,每人越升三级,赏银一百两。” 蓝玉跟随朱元璋拼死搏杀数年,又有常遇春的关系才不过是副将,李大虎转眼间跟他平起平坐,差点连姓什么都忘了,单腿跪地:“誓死效忠大帅!”然后大开城门,率领全被灌了迷魂汤的军士冲了出去。 中军大营起火,张士信根本不相信是从城中逃出的那些军士干的,认定是朱元璋从滁州前线发来了大军。他的想法很快传遍全军。谣言说了三遍都会成真话,何况是张士信本人所说。 面对中军大营越烧越旺的大火,五万攻城部队开始人心骚乱,突然身后城门大开,明军大声喊杀追了上来。已成惊弓之鸟的张士信大军再无斗志,马蜂炸窝似的四散奔逃。 张士信命令手下亲兵卫队拦截企图逃窜的军士,自己也举起战刀连连砍杀。 王爷亲兵卫队,平日里耀武扬威,真到了这种时候,还有谁会服他们,一些受过腌臜气的,干脆拔刀相向,趁机报仇。亲兵卫队没能拦住乱军,等明军冲到近前时,三千人剩下不到一半。 大军乱了,张士信唯一的依靠就是亲兵卫队,下令他们转身迎敌,亲兵卫队指挥官是一名副将,劝说他道:“四王爷,明军来势凶猛,咱们再耗下去,只怕一个人都跑不掉,还是赶紧逃吧。” 兵败如山倒,张士信跟随哥哥们打了十多年的仗,对此心知肚明,刚才不过是死撑面子,明军如虎入羊群般冲过来,哪还敢恋战,调转马头向南逃窜。 中军大营被蓝玉烧得精光,张士诚连棉衣都未来得及穿,披着一件锦袍就被部下拥到马上。侍妾锦儿,也是刚才床榻上爬起,穿得伶伶俐俐,跟在马屁股后头哭哭啼啼。张士诚哪里还顾得上她,对准马屁股就是一鞭子,在上千亲兵的簇拥下,冲出了包围圈。 蓝玉早看得清楚,以他的实力即使追上张士诚,也不可能抓到他。纵马过来一把将锦儿抄上马背。 主帅跑了,张士诚近十万大军土崩瓦解,少部分被杀,大部分四散奔逃,金陵城外人仰马翻,一片狼藉。 城外直到见不到一个张士诚军士的影子,郭晓聪才在部下搀扶下跨上胡大海的战马愣头青,出了金陵城。消息很快通报给了蓝玉,蓝玉不敢怠慢,慌忙从十里外的张士诚中军大营前来迎接。 远远望见郭晓聪,蓝玉赶紧下马跪到地上。郭晓聪也不敢太拿大,从马上跳下紧走几步到了蓝玉面前:“蓝将军,你一战击退张士诚十万大军,就是孙武在世也未必做得到呀!” 蓝玉感动的得差点哭了,连连叩头道:“张士诚全军覆没全是大帅运筹帷幄的结果,俺蓝玉不过是一莽夫,哪里敢贪占这份功劳。” 郭晓聪暗想,量你也不敢跟我争。嘴上却说:“蓝将军不要谦虚了,本帅会把今日战况好好向吴王汇报的。你静等着升官发财吧。” 蓝玉兴奋得脸色涨得通红,内心暗想,只要有郭大帅的肉吃,自己还少得了那碗汤吗。一定要抢在他之前上表。 第二十五章 特殊战利品 郭晓聪在蓝玉导引下,实地查看了张士诚的中军大营。早让一场大火烧得面目全非,有几处草料场还在烈焰腾腾、烟雾浓浓,呛得郭晓聪直流眼泪。 这里的空气指标差到极点,呼吸得多了对健康不利。郭晓聪失去查看的兴趣,转身往大营外走,边走边向蓝玉道:“张士诚被打跑了,营内所有的东西已经是咱们的财产,不能眼看着全部烧光,赶快派人救火。” 到底人家是当大帅的,就是比自己想得周到。蓝玉吩咐身边的中低级将领,把兵士召集起来救火。半个时辰大火救不下来,拿他们试问。 众将领兵士都救火去了,郭晓聪身边只剩下蓝玉,两个人站在远处看着。兵士在救火的同时,从一些没有完全烧坏的帐篷内往外搬着东西。郭晓聪面前的空地上很快堆成一座小山。 张士诚的中军帐设在整座大营最中位置,一个火星子也没有烧着,从里面搬出的除掉一些行军打仗必须的设备,相当一部分都是金银财宝或貂裘锦帛。 如果不是自己指挥有方,别说堆积如山的战利品,只怕金陵早在张士诚手中。难道这些战利品都归朱元璋? 郭晓聪看在眼里疼在心头,向蓝玉勾了勾手。蓝玉明白这是有悄悄话跟他说,慌忙贴过去叉手施礼:“大帅有何吩咐?” 史书记载蓝玉素有贪名,不知是否属实。郭晓聪内心踌躇好一段时间,才鼓足勇气问:“你经常出兵打仗,有些事比本帅懂得多,从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一般都如果处置?” 朱元璋起兵之初,第一批跟随他的将领大都出身贫寒,性情质朴,战场缴获没人敢于觊觎。到了攻下金陵城有了战略后方,骄奢淫逸之风渐长,一些贪图享受的将领,再取得战利品后,不再百分之百的交公了,总会留下一些归自己享用。当然留下的还只是少部分,为了掩人耳目,大部分还是要交公的。 听话听音,蓝玉知道郭晓聪眼馋这些战利品,神秘一笑:“咱们跟随吴王打江山,图的是什么,还不是想过上好日子,战利品都交公,咱们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 “将军说的不无道理。”郭晓聪心里有了底,点头慨叹,“这些弟兄跟随本帅出生入死都不易,能保住金陵城已经功劳大大的了,本帅看这些战利品就不交公了吧。” 话说得很漂亮,蓝玉明白郭晓聪是要将战利品全部独吞了。 年纪不大,心真够黑的呀!这种事想瞒住别人几乎不可能,如果一旦有人走漏到吴王那里,追究起来,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蓝玉想劝说郭晓聪,最少要拿出一半充公才能蒙混得过去,对郭晓聪的性情不了解,又怕因此得罪他。痴愣愣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看来不给他点甜头尝尝,无论如何是不行的。郭晓聪轻轻笑道:“你出生入死大半日,本帅也不会亏待你,听说你在金陵城北有个家,你也拿一些养家吧。” 蓝玉在城北确实勾搭了一个女子,原先是元军都督的外室,此事如果传出去,以朱元璋多疑的性格,弄不好会给自己按个通元的罪名。 “请大帅把住所告诉末将,今晚末将挑一些好东西给送过去。” 朱元璋手下最有名的悍将被降服,郭晓聪一阵得意。仔细想想,哪里才算是自己的家?沈佳虽和自己蜜中调油,还未真正上手;穆莲儿和自己有婚约,从城墙上掉下去还不知死活。 想到莲儿,郭晓聪内心一沉,决定马上回去看看。“那些东西你先替本帅收着,本帅要的时候你再送过去。” 郭晓聪明显是要他替自己窝赃。蓝玉不情愿,却也不敢多说什么。郭晓聪调转马头正要离去,忽听得左侧营帐内有人哭哭啼啼。 “是谁在哭,把她带出来。”随着郭晓聪的吩咐,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被从大帐内拉出。 看到郭晓聪面上生疑,蓝玉慌忙解释:“末将审讯过了,她是张士诚的侍妾锦儿。大帅一个人来到金陵,缺少人侍候,末将就没有杀她,准备偷偷送入大帅军帐侍候您的。” 在郭晓聪眼里,莲儿是块未经雕琢的小家碧玉,佳儿虽刁蛮却不脱大家闺秀的风范,而眼前这女子却更有让人心动的狐媚之气。 因为要娶莲儿,沈佳动刀动枪差点做了她,如果再把张士诚的侍妾弄回去,沈佳更不怕杀人偿命,一剑就能把她宰了。 “张士诚是吴王的仇敌,他身边的人本帅岂可收留,如果蓝将军看着好,还是你留下吧。”郭晓聪心有不甘的舔舔嘴唇。 元末大乱,军阀混战,互抢女人的事时有发生,根本不是稀罕事,朱元璋身边多名侍妾就是从陈友谅身边抢来的。 蓝玉对此并不在意,他从眼神中看出郭晓聪说的不是真心话,或许是碍于年轻人的面子,才如此说的。 大帅看上的女人,蓝玉哪敢有非分之想,施礼道:“请大帅放心,末将定将锦儿好好看护,大帅闲暇之时,再将她送过去侍候。” 留下一员副将在此打扫战场,蓝玉亲自护卫郭晓聪回城。刚走到城边,看到罗本还抱着李元亨坐在地上。守城官兵认出他们曾经跟张士信呆在一起,跑过去把罗本拖到郭晓聪面前。 胡大海的这位首席智囊是被郭晓聪挤兑投奔张士诚的,虽是战略部署不得不如此,朱元璋一旦追究起来,郭晓聪罪过可就大了。 这是一颗足以置郭晓聪于死地的定时炸弹,郭晓聪绝不愿意把他带入城中。此刻以通敌之罪杀他不会有人说什么,但后人没了《三国演义》可看毕竟是千古遗憾,郭晓聪不愿做破坏文化事业的事。 思索半天,郭晓聪终于打定主意,用马鞭指着罗本道:“本帅知道你内心充满委屈,但毕竟你已经投靠张士诚,通敌之罪足以让你灭门九族,本帅放你一条生路,投奔家乡写书去吧。” 罗本与蓝玉熟识,本想向他告状,但看他对郭晓聪毕恭毕敬的样子,只得暗暗咽下这口气。 第二十六章 发了毒誓 罗贯中在中国文化史上大大的有名,他著书时如果扫上一笔,好人也能变坏蛋,弄不好还会遗臭万年。 这种人不可得罪太狠。郭晓聪四下看看,发现了扈从簇拥下的一辆马车。马车上坐着蓝玉准备送他的特殊礼物,那位娇俏的锦儿。郭晓聪本性很能怜香惜玉,可惜锦儿的价值跟罗贯中根本没有可比性。 “山西离此山高路远,这辆马车就送罗本叔侄了。”郭晓聪手中鞭子一指,立刻有人过去把锦儿赶下了马车。 罗本被郭晓聪抓住,以为他定会杀人灭口,没想到捡回一条命,还弄了辆马车给他坐。对郭晓聪千恩万谢,急忙扶着师叔李元亨上了马车,怕郭晓聪反悔,加鞭向远方奔去。 罗本的家乡在山西,正确方向应该是西北,由于慌不择路,走的方向却是西南。 马不停蹄奔来了小半日,前方出现一座市镇,车厢内李元亨喊肚子饿,罗本肚子也随着咕咕叫起来,回头望望,没有追兵,内心放下大半。放缓速度,进了市镇。 战乱初平,市镇买卖萧条,走过半条街才找到一处小饭馆。停下马车进去,只见三间厅堂内坐满了人。跑堂的十分为难:“咱家小店都被一批军爷包下了,请你们多走两步换一家吧。” 罗本看得真切,厅堂内坐着的人,虽然都是便装,一个个孔武有力,腰下挂刀悬剑,不是军士就是江湖豪客。 从昨夜到今早被郭晓聪抓了放放了抓,罗本最怕的就是带刀的,扶着李元亨转身就走。 “别忙走!”身后有人喊他们。罗本吓得浑身一激灵,差点坐到地上。 听到长官喝止,立刻有两名刀手追上来堵住他们的去路。一个文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慢悠悠踱着方步到了他们近前。“罗本先生,你不在吴王幕府,这是要去哪儿?” 罗本很快认出,此人是朱元璋帐下幕僚胡惟庸。去年罗本投奔朱元璋还是受他的引荐。此刻见到胡惟庸,罗本想到这两日的遭遇,泪珠滚滚而下。 “怎么回事,坐下慢慢说。”胡惟庸知道罗本是有本事的人,一手搀扶李元亨一手挽住罗本,进入厅堂。 落座后,罗本忍住泪水,把郭晓聪所做的一切向胡惟庸做了详细介绍。 胡惟庸投奔朱元璋比较早,无武力无智谋无文采,一直得不到朱元璋重用。跟着乱混多年,才封了个太常卿的闲职,被派出金陵督造修城用的砖。胡惟庸很没有自知之明,认为自己智谋尽管比不上诸葛亮,总比刘伯温好一些吧,为何朱元璋如此待见他。 听完罗本的介绍,胡惟庸内心一阵惊喜,郭晓聪那小子竟敢绑架胡大海,挤兑罗本等人,这不是要造反吗,如果把这件事情密报朱元璋,岂不是可以一改在朱元璋心目中的印象,自己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罗本先生,你们叔侄哪里都不要去,跟本官走吧。” 罗本是从金陵逃出来的,哪里还敢回去。 “不要怕,咱们不回金陵了。”胡惟庸吩咐护卫亲兵:“加紧用饭,转途滁州。” 郭晓聪进了金陵城,匆忙奔往内城墙下,找到莲儿出事地点,根本见不到莲儿的影子,连一丝血迹也没看到。 这是怎么回事,莲儿被人救了?郭晓聪抬头望望城墙顶端,虽说老城破败,高不过五米,一个人从上面摔下来,不摔成肉饼才怪。 “郭晓聪,是不是找你那千娇百媚的小媳妇?” 郭晓聪扭头,沈佳骑马站在他身后。听她口气似乎知道莲儿下落。焦急问道:“莲儿没有死?” “你想让她死?”沈佳双眼放光,又很快暗淡下去,告诉郭晓聪,莲儿从城上坠落时,她正骑马从城下经过,顺手给接住了。郭晓聪回想当时情景,不过五米高的城墙,沈佳骑在马上,以她的武功应该能接住。 郭晓聪放了心,刚想询问莲儿下落,沈佳恢复了神色:“莲儿回家了,她在俺面前发了誓,以后永远不想再见你,也希望你不要再去找她。” 沈佳醋劲大,郭晓聪早有领教,根本不相信她的话:“发誓,她干嘛要发誓?” “你问俺,俺问谁去。肯定你欺负了人家呗!” 真实的情况是沈佳救了莲儿后,以此要挟莲儿,让她发毒誓解除与郭晓聪的婚约,以后也不得与他再见面。 沈佳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谈下去,指着关帝庙方向:“那里闹了半夜,是杀是放你该有个话呀!” 要想在这个世界上混,胡大海能杀吗。这是当前最棘手的一件事,郭晓聪头皮发麻。蓝玉听信郭晓聪的谎言,搜遍张士诚大营也未抓到胡大海。郭晓聪暂时不想让他知道真情,打断沈佳的话:“你替我去看看莲儿,就说我下午去看她。” “莲儿发誓不见你,你还要去看她,不行!” 这种事被沈佳黏上,不知何时才能结束,郭晓聪不再理会她,嘱咐蓝玉:“要防止张士诚狗急跳墙,金陵城防务要抓紧部署。” 蓝玉跳下马,把坐在他身后的锦儿露了出来。沈佳对此种事最敏感不过,问蓝玉:“这是谁家女子,准备送给郭晓聪的吧!” 从昨夜就看出沈佳与郭晓聪关系不一般,蓝玉只得实话实说:“这是末将俘获张士诚的侍妾锦儿,准备留在郭大帅帐中侍候的。” 刚赶走一个莲儿,紧接弄回一个锦儿,沈佳拔出宝剑奔了过去:“张士诚的侍妾你们也敢留,就不怕吴王怪罪?” 明晃晃的宝剑直奔自己而来,锦儿两眼一黑从马背上掉了下来。蓝玉是朱元璋部下数得着的勇将,沈佳那两下子哪放在他眼里,等到宝剑到了近前,不慌不忙向左跨出一步,左手双指稳稳夹住剑锋,右脚顺势踢出。 沈佳用尽全力夺不会回宝剑,只得撒手后撤。蓝玉哪敢真踢,收回脚把宝剑递还沈佳。 沈佳收起宝剑,向锦儿瞪了一眼:“你们都欺负我。”跳上马溜了。 第二十七章 脑袋差点丢了 十分敬业的李保儿,把胡大海押进关帝庙后,为了防备他逃跑,脸对脸看了他一夜。天刚一亮,胡大海不知用什么办法,弄掉嘴中堵的臭袜子,就开始痛骂郭晓聪。 李保儿想尽办法在未能将他的嘴巴再次堵上,直到郭晓聪回到关帝庙,他的叫骂声还未停下,只是声音嘶哑,已经听不出骂的是什么。 夜间做了一件足够露脸的大事,郭晓聪心情很好,吩咐李保儿把胡大海的绑绳解开。被绑了一夜,胡大海周身麻木,身子歪到供桌下。郭晓聪吓了一跳,胡大海可不能死在自己手上,下意识跑过去搀扶。 郭晓聪上了大当,胡大海脚下不能动,双手已经恢复。左手扯住棉袍的下摆,右手去抓他的脚脖子。 以胡大海的力量,只要脚脖子到手,稍微一用力,即能将郭晓聪的小腿折为两截。郭晓聪出于求生本能,拼命的往回挣扎,只要把棉袍扯烂,自己就可以逃之夭夭。 身子挣脱出胡大海右手的范围,棉袍下摆还在他手中。 两个人的合力竟然扯不坏一件棉袍。棉袍是莲儿父亲送的,郭晓聪禁不住痛骂莲儿母亲,娘们儿太不知道过日子,一件棉袍也做得这般厚实。真该让穆老汉休了她。至于棉袍也有可能是莲儿做的,他却不愿去想了。 胡大海双腿逐渐有了活力,向前爬出了一小步,右手接触到了郭晓聪的登山鞋,只要再向前递出一寸距离,就能抓住他的脚脖子。 郭晓聪扭头看到李保儿,手指头放在嘴里,有滋有味的咂着,似乎看傻了。 “你不想要干爹了?快点救我!”保命要紧,郭晓聪彻底放弃大帅的风范,大声呼救。 “放了俺干爹!”李保儿这才反应过来,奔过去连踢带打。要不是他站着胡大海趴着,连嘴巴也会用上了。 李保儿武艺学的的江湖把式,力气却大。胡大海身上穿着铠甲,拳脚交加还是有些招架不住。双腿麻木感完全消失,丢开郭晓聪,一翻身从地上跃去,右掌虚晃,左拳正捣在李保儿的前胸。 胡大海力气比李保儿稍有逊色,李保儿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衫,起不到任何保护作用,胸膛中沉闷的哼了一声,一屁股拍在地上。 郭晓聪趁机逃出关帝庙,胡大海拼命去追。听到庙内打闹,蓝玉的一队亲兵卫队围住了庙门。看到郭晓聪很真切,赶紧闪开让道;他们早知道胡大海投降了张士诚,对于他的出现毫无心理准备。 “给老子让开,你们这些狗娘养的!”胡大海抬脚踢翻一名部下,顺势抄出另一名兵士的腰刀,继续追赶郭晓聪。李保儿也随着追出关帝庙,在两人身后紧紧追赶。 郭晓聪慌不择路,围着关帝庙绕圈子。一圈过后,众兵士已经分不出他们三人到底是谁追谁了。 胡大海是打仗的出身,身体素质好,被郭晓聪羞辱一夜,就像一头发情的狮子,奔跑速度极快,两圈之后,已经接近郭晓聪,卡准时机,向前猛的一扑,将郭晓聪扑倒在雪地中,紧紧压在身下,右手去捡扔到地上的刀。 再见了莲儿,再见了佳儿,再见了锦儿,再见了为父的干儿子保儿……死到临头,郭晓聪不能不慨叹自己的思维敏捷,竟一下想到这么的人。 “郭晓聪,俺老胡是先割你的鼻子好呢,还是先割你的耳朵好呢?”胡大海兴奋得双眼放光,想到自己根本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决定还是一刀切下郭晓聪的脑袋来得痛快。 郭晓聪强行扭过头去,李保儿距此最少还有一百米。怕是指望不上了,郭晓聪一阵绝望,把眼睛紧紧闭上。 胡大海刚把腰刀举起,只听“咔嚓”一声响,刀头倒落一边,未曾痊愈的虎口再次震裂。一半刀身掉落郭晓聪的脖颈上,如果不是棉袍领子高,足够把他的脖子斩为两截。 “蓝玉,是你?”胡大海抬起头。蓝玉一身戎装站在面前,手中宝剑寒光四射。 “等俺老胡杀了这小子再跟你说话。”胡大海去捡半截腰刀。 “胡大海,你敢对他动手,俺对你不客气了。”蓝玉把胡大海从郭晓聪身上提起扔到一边。 胡大海胖大腰圆,少说也有二百斤,蓝玉提他竟像提个婴儿。 夜间战事紧,郭晓聪没有太注意,这才真正见识到蓝玉的本事。自己从六百多年后赶过来凑热闹,身边没个像样的保镖可不成。李保儿现在还是个只会使蛮力的孩子,要是能把蓝玉收服在身边,以后就可以安全多了。 胡大海从地上爬起,地上雪厚摔得并不疼,诧异的是蓝玉不过是名小小的副将,为了一个小混混,敢跟自己动手? “蓝玉,你对俺老胡动手动脚,是不是想造反?”胡大海四顾围上来的众兵士。 “胡大海,过去俺一直认为你条汉子,好汉做事好汉当,今日怎么也学会颠倒黑白了。”蓝玉向郭晓聪躬身施礼:“胡大海背叛吴王投降张士诚,请大帅示下,是抓活的还是要死的?” 围上来的兵士大都是胡大海的亲兵,在内心里当然偏向主帅胡大海,拔刀举枪围了上来。 “误会,纯属误会。”郭晓聪拍去身上的干雪,拉住胡大海、蓝玉二人的手,“大家都是兄弟嘛,何必在这里动刀动枪的,让外人看见了多笑话咱……” 这位郭大帅谋略过人,怎会这般是非不分?蓝玉一脸正气:“郭大帅,这就是您的不对了,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不能这样袒护胡大海。” “蓝玉,尼它马骂谁是乱臣贼子?”胡大海甩脱郭晓聪,伸手去抓蓝玉的脖颈子。蓝玉哪会让他抓到,往旁边一闪,就要动手。郭晓聪实在没法,从怀中掏出金鈚令箭:“令箭在此,我看谁还敢动手?” 见令箭如见吴王,就是他的所有者胡大海,愣怔半天,也只得随蓝玉跪下,附近兵士跪倒一大片。 第二十八章 谦虚是必要的 胡大海的人和蓝玉的人刀枪相向剑拔弩张。 这是郭晓聪最希望看到的情景。他最怕的是双方摊牌说出事实真相,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双方大打出手血流成河也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朱元璋知道后绝轻饶不了他。 做任何事情都要把握好“度”,历史上有多少聪明人或自以为聪明的人,都不懂得“度”的道理,做事不留余地从而一败涂地。 郭晓聪及时掏出那支金鈚令箭,阻止了一场内讧。 “这支金鈚令箭是俺的,你还给俺。”胡大海拜见完毕,从地上爬起就想去抢。 “你想要金鈚箭也可以,先过了俺这一关。”蓝玉插于二人之间,伸手要拔腰间的宝剑。 “二位,二位,现在你们能不能先别动手。”郭晓聪向胡大海笑道:“金鈚令箭当然可以还你,不过要等你跟在下上城墙看过之后。” “上城墙难道俺会怕了你。”胡大海生性豪爽,却不是笨人,认定郭晓聪在城墙上有伏兵,但事情闹到此种地步,装熊只会损坏自己的英雄形象。 “走,俺跟你去!”胡大海伸手扯住郭晓聪的衣袖。有郭晓聪在手,蓝玉投鼠忌器就不敢拿他怎么样。 两人手牵手登上城墙,蓝玉唯恐胡大海伤害郭晓聪,紧紧跟在二人身后,再后面是正副两位主将的护卫亲兵。 城墙上稀稀落落的守城军士扶枪持弓,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望着城外,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小子儿,你把俺大老胡骗到城墙上,也并没什么好酒好菜招待啊!”城上不像有伏兵的样子,胡大海彻底放了心。 “好酒好菜都在城外,大帅要好好看看哟!” 胡大海抬头眺望,金陵城外一片狼藉,刀枪堆积,尸体横陈,大群明军军士正在打扫。显然是刚经历过一番惨烈的野战。 “夜间出城跟张士诚交战了?战果如何?”胡大海眼珠差点睁出眼眶。 郭晓聪要的就是这效果,浅浅一笑,指着远处:“大帅再往那里看。” 张士诚的中军大营处,大火已经扑灭,却剩下浓烟直冲云霄,遮天蔽日。 “张士诚中军大营也被烧了,这是谁干的?”胡大海好似明白了,凝视郭晓聪:“难道是你?”转身又看蓝玉,“还有……你?” 谦虚是年轻人必须的美德。郭晓聪淡淡一笑,没有做声,因为他清楚有人会替他添油加醋的。 “俺蓝玉算什么,这都是郭大帅运筹帷幄。” “郭大帅?”胡大海扭回头看了看郭晓聪。一件半旧不新扯天触地棉布袍,上面泥水淋淋沥沥,脸上特战兵潜伏似的抹着横一条竖一道的烟灰,哈哈大笑,“好!像个大帅的样子。” 胡大海这是在稀落他,郭晓聪无地自容,暗悔,张士诚大营好衣服多的是,怎么就没想到弄一身锦袍换上。 “俺大老胡说的是真心话,只要能打跑张士诚,俺就打心眼里佩服。”胡大海转身面向郭晓聪,双腿跪地:“请受俺一拜。”头砰砰的直往地上磕。 城墙上铺的是坚如石铁的方砖,三个头磕下去,胡大海的脑门已经淤青。郭晓聪这才伸手搀扶:“胡大帅,您太客气了,在下怎么承受的起呢!” “金陵城危在旦夕,如果不是您夺了俺的兵符令箭,岂会如此轻易击退张士诚。昨天都怪俺有眼无珠,俺在这里谢罪了。“胡大海又呯呯叩了两个最响的头,才从地上爬起。 郭晓聪被提醒,从怀中再次掏出金鈚令箭递向胡大海:“这是您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 “金鈚令箭在您手上,才是名至实归,俺这就上表吴王,拜你为金陵主帅。”胡大海拒绝郭晓聪后,噔噔奔下城墙。 蓝玉气咻咻的责怪郭晓聪:“胡大海投敌叛变,见事情败露,又潜回金陵谋害您,您还要把兵权还他,这不是养虎为患嘛!” 蓝玉处处为他着想,郭晓聪感觉十分惭愧,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探讨下去。 金鈚令箭确是好东西,身为统兵主帅也太诱人,但现在距离朱元璋称帝至少好多年,身为一方主帅就要替他攻城略地,郭晓聪武艺不通,韬略稀松,弄不好会把小命丢了。 想到这些,郭晓聪追着胡大海奔向城墙。 “大帅,俺还有话跟您说,您要去哪里?”蓝玉也随着追了过去。 郭晓聪蹬到最后一级台阶时,回头问道:“你有何话,快点说。” 胡大海背叛吴王投靠张士诚,即使反悔认错,以吴王的性格还是不会放过他,郭晓聪把兵权归还给他,难免受到牵连。蓝玉哪里算计到郭晓聪内心想的是什么,还在一心为他谋划。 听完蓝玉的介绍,郭晓聪的心病又犯了。胡大海叛变投敌,本来就是他向蓝玉撒得慌,吴王追究起来,能活剐了他。 要想瞒住此事,目前必须做好两件事,一是不能让蓝玉与胡大海长时间的呆在一起,一是不能让蓝玉与吴王见面。 撒谎一句最少要用一百句谎言来圆,郭晓聪绞尽脑汁想着办法。 一队张士诚部下被押进城,郭晓聪眼前一亮有了主意。回身毕恭毕敬向蓝玉行了一礼。 自从结识郭晓聪,他一向都是趾高气扬,什么时候对蓝玉这么有礼貌过,蓝玉受宠若惊,慌忙跪下还礼:“大帅如此对待末将,折杀末将了。” 郭晓聪指着胡大海奔向中军帐的背影,长叹一声:“在下何尝愿意把兵权还给大老胡,但不把兵权交还他又怎么办。昨日受吴王差遣前来接收兵权,吴王态度非常明了,胡大海是跟他共过患难的老兄弟,一定让在下保全他,最好把他留下不要投奔张士诚。现在咱们虽然打跑了张士诚,但张士诚一日不死,胡大海就一日不会死心塌地跟随吴王,一日不能死心塌地,在下就难得保全他。蓝将军,你给出个主意,该怎么办?” 胡大海与朱元璋是老铁,这点蓝玉非常清楚,他对郭晓聪的话深信不疑。苦思冥想半日,才说道:“要断绝胡大海的念头,唯一的办法就是灭掉张士诚,只是金陵城兵微将寡,靠咱们这区区数千人,又怎能灭掉张士诚呢!” 第二十九章 穷寇必追 在郭晓聪循循善诱之下,蓝玉终于说出郭晓聪打定的主意。 “蓝将军,你现如今虽只是一名副将,在本帅眼里,却是一代名将的风范,即使宋之岳飞,今之徐达也不过如此。” 郭大帅不顾身份的肉麻夸奖,弄得蓝玉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掀起头盔挠了挠:“大帅过奖了,俺跟随姐夫出来打仗不到三年时间,哪敢跟徐大帅相比。” “谦虚了,太谦虚了。你没听说过,过度的谦虚等于骄傲吗。”郭晓聪指着城外,“以往咱们不熟悉,有些事情在下未必知道,以五千兵士击破十万张士诚大军是眼前刚发生的事实吧,换了徐达能做到吗?说句得罪的话,换了你姐夫常遇春也未必做得到吧。”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在朱元璋帐下的年轻将领中,蓝玉是最为自负的一个,被郭晓聪小葱拌豆腐的一席话,内心挠得痒了吧唧,脑袋悠悠忽忽,早找不到东南西北。 “跟大帅说一句掏心窝子话,可惜金陵守军太少,如何能多上千把人,区区张士诚算什么东西,俺一战必擒。” 郭晓聪要的就是他这句话。“蓝将军豪情冲天,本帅满足你这个愿望,把金陵城全部兵马都拨归你节制,即刻出击追杀张士诚。” 蓝玉猛然从迷魂汤中清醒过来。张士诚现有实力比朱元璋并不逊色,今日虽然被打跑,十万大军只是击溃并不是剿灭,张士诚逃跑路上这些军队会很快收拢,接应他的人马也不会少。郭晓聪所谓金陵全部守军,主力还只是自己掌握的五千人,五千人打个偷袭战还行,追击张士诚只怕是有去无回。 “大帅……”蓝玉满脸的惶恐,“末将,末将……” 郭晓聪咧嘴一笑:“本帅是信任你的,五千兵马都能消灭张士诚十万大军,他现在已成惊弓之鸟,蓝将军还不是手到擒来?本帅还有重要事情要办,你即刻出兵吧。” 不再给蓝玉留下说话的机会,拔腿就走。 “大帅,大帅……”性命攸关,蓝玉不能不追,极力想让郭晓聪收回成命。 郭晓聪被蓝玉拦住去路,脸色沉了下来:“蓝玉,你再三违抗命令,本帅的话是放屁吗?” 朱元璋号令严明,有令不尊是要杀头的。蓝玉连忙躬身施礼:“末将不敢!” “本帅把泼天价的功劳送给了你,你不能辜负本帅的期望哟!”郭晓聪抚住蓝玉的脊背,“本帅一定早早预备好酒宴,静等为你庆功。” 事已至此,蓝玉只得无可奈何舔舔嘴唇:“末将谨遵将令。” 郭晓聪心满意足踱着方步走向中军帐。 大帐内,胡大海眉头紧皱,手中攥着笔杆如握棒槌,咬牙切齿给朱元璋写奏表。 胡大海的智囊团都被挤兑投了张士诚,今日打扫战场,有三位死在乱军之中,只走了那位罗本先生。 郭晓聪充满内疚,摇头叹息走到公案前,拿起胡大海奏章仔细辨认。胡大海大字识不了几个,大白话内容写得还算清楚。无外乎都是表扬郭晓聪的话,最后向吴王请示,要将金陵城防守大权交由郭晓聪管领。 郭晓聪本不愿当这个金陵守将,立刻改变了主意,如果只是当当金陵守将,不需要领兵出战,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胡大帅,你这篇奏章还需要加上些内容。” 都快把他捧上天了,他还不满意?胡大海不解的看着郭晓聪。 “在下击溃张士诚大军,蓝玉看着眼红,非要生擒活捉张士诚不可,不听在下的劝告,领兵追上去了。这件事太过重大,你看是不是在奏章中加上一笔?” “蓝玉去追张士诚了?”胡大海从座椅上跳了起来,“郭将军,金鈚令箭在你手中,蓝玉不敢不听你的,你应该拦下他啊!” 胡大海性情粗鲁,却粗中有细经验丰富。要不朱元璋也不会把金陵城交他守御。张士诚是与朱元璋平起平坐的一方豪杰,虽在金陵城下遭到惨败,他的主力还在,蓝玉领兵追击,十有八九要落入陷阱。 郭晓聪把玩长不过半尺的金鈚令箭,笑道:“金鈚令箭确实在俺手中,你不是也拼着命的要追杀俺吗?” 郭晓聪手中握着金鈚令箭,任何人追杀,都等同于弑君。这件事要是让朱元璋知道,弄不好会治他以谋逆罪。胡大海吓了一大跳,再次跪下施大礼:“都怨俺老胡眼睛长到屁股后头去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后不要再提此事才好。” 以胡大海的性格和朱元璋的关系,都会吓成这般模样,可见朱元璋是什么样的人。郭晓聪暗自心惊,又不免庆幸,如果不把蓝玉赶走,一旦三方对质揭破他的阴谋,自己不被剥皮萱草都算是万幸。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蓝玉出兵的时间越久,这件事才会被他慢慢的遗忘。郭晓聪接过胡大海手中的笔:“胡大帅,看得出你拿笔比拿一把刀艰难多了,还是在下替你写吧。” “何止一把刀,比扛着一管炮还让俺费劲。”胡大海忽然想起,挠着脑袋问:“听说俺那几位师爷都被你赶出金陵城了,是否有此事?” 郭晓聪打听清楚,罗本四人是朱元璋极为得用的智囊,死三个赶跑一个,这件事追究起来也不得了。 郭晓聪把笔在墨盒中濡了一下,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用指甲剔去一根狼毫,方才回答道:“那四位,人人都说是你的智囊,俺也把他们当成不可多得的人才,为了保全他们的性命,俺让蓝玉以五千大军保护他们出城避敌,没想到出了城就撒丫子,投奔张士诚去了。” 罗本四人是朱元璋千挑万选留给胡大海参赞军务的,现在却叛变投敌,胡大海气得一巴掌拍在公案上,笔墨纸砚跳满一地。 为了防患于未然,奏章内容需要大量修改才成,胡大海的行为等于给了郭晓聪机会,捡起地上的纸递到胡大海面前:“大帅请看,奏章满是墨水,还能上报吗?” 第三十章 改了奏章 这个世界,机会永远都会给那些有准备的人,郭晓聪企图篡改奏章,机会很快来了。腹稿早已打好,重新拿过一张纸,文不加点一挥而就。 “到底是识过字的,不像俺大老胡,憋了半天才弄出几十个字。”这是胡大海要签名的奏章,不敢大意,抓过去仔细阅读。“好,都是大白话,正对俺老胡的脾胃。” 郭晓聪小时候练过几天毛笔书法,字还看得过去,只是文言文的基础差了一些,繁体字更不认得几个。朱元璋账前是些什么人,李善长、刘伯温、宋濂等等,都是历史上数得着的大腕。还是别现眼了,就用大白话简体字,估计那些文化界名人互相参详着,还是能弄懂基本意思的。 看了最初的几行,胡大海看不下去了,扔还给郭晓聪:“俺大老胡识不得几个字,不看了。” 郭晓聪试探着问:“胡大帅,你看是不是就这样上奏?” “上奏,立马上奏。“胡大海在末尾处签上自己的名字。其实他耍了个心眼,奏章开始几行都是吹捧他治军有方爱兵如子的话。这样的奏章内容不会错到哪里去的,所以他彻底放了心。 有了这份奏章垫底,郭晓聪再不愿提起交还金鈚令箭的事,胡大海巴不得如此。 处理完这一切,郭晓聪想起莲儿,两人有婚约,不去看看实在过意不去。沈佳告诉他,莲儿发誓以后永远不再见他,郭晓聪内心更像猫抓的一般。 刚抬脚向外走,李保儿满头大汗的闯进来。“干爹,俺爹不见了。” 忙乎了一夜半天,郭晓聪这才想起,李贞与穆老汉都是他让呆在中军帐哪里都不许去的,穆老汉已经回了家,李贞会不会跟他去了? 李保儿回答:“俺去干娘家看过了,俺爹根本没有去,姥爷离开时,俺爹还在,他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李贞见风使舵,这样的人死了才好。碍于了李保儿的面子,郭晓聪只得安慰他:“一个大活人,能跑到哪去,刚到金陵城,也许出门看热闹去了。” 差强人意的解释,李保儿稍微放了些心。郭晓聪见他情绪稳定,问道:“你在干娘家看到她没有?” 光顾着找爹,李保儿没有拜见莲儿,一脸的羞愧:“儿子没来得及拜见她,只是听到她在厢房不停的哭。” 在郭晓聪眼里,莲儿淑静贤惠,这才是能当贤妻良母的好苗子,心理一阵心慌。“走,保儿,咱们看看她去。” 扭头打量保儿,还是前日刚见面时穿的那件开花小棉袄,内心暗骂自己,现在自己好歹也是方面大员了,干儿子穿成这样,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走出中军帐四下望望,认得的人没有一个,忽然想起李大虎,自从命他率军出城迎敌,好像再未见到过他。 是不是挂了?极有可能。李大虎曾经企图杀害他,郭晓聪充满内心的却是伤感。因为没有李大虎把他们强行押来修墙,哪会有他的现在。 不去想他了。郭晓聪叫过两名军士,让他们从张士诚的战利品中找来两件锦袍。 人是衣服,换上锦袍的李保儿在郭晓聪眼里,像是换了个人,再不是农家穷小子,一副天生富家子弟的模样。 命运在天,李保儿将来要出将入相,怪不得他会这般模样。郭晓聪暗暗慨叹,只是不知道将来会有怎样的命运等着自己。 “干爹,您穿了这件衣服,才像个大将军呢!”李保儿仔细打量郭晓聪,由衷赞叹。 “别拍马屁了,咱们看你干娘去。” 两人登上战马,身后一辆大车装满礼物。 刚要动身,一名千户奔过来拦住他们:“启禀大帅,那位锦儿还在末将的营帐中,怎样处置,请大帅示下。” 蓝玉没有把她带走?张士诚的侍妾肯定自己不能明媒正娶,但又舍不得放手,郭晓聪思索片刻有了主意。命令千户再找一辆带蓬的马车,把锦儿带上。自己马也不骑了,钻入车帘。 看到一个人进来,锦儿吓了一跳,跟着认出是他,心情放松下来,娇滴滴道:“郭大帅,您冷不丁的进来,吓了奴家一大跳。” 车中只有两个人,郭晓聪着实的不客气了,一把拉过锦儿揽入怀中,顺势在她胸脯上拧了一把:“本帅要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你愿意吗?” “奴家侍候那个张老贼,是死有余辜的人,能活命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挑地方。”锦儿抹起了眼泪。 锦儿泪水涟涟,像是一只即将陷入恶狼口中的绵羊。郭晓聪清楚,其实他才是那一只绵羊,面对陷阱还要义无反顾的跳下去。 郭晓聪伸手去解锦儿棉衣的纽扣,锦儿用手护住:“咱们在车里呢!肉只会烂在锅里,你的还是你的,晚上再……” 马铃叮当,马车呀呀,这不是宝马,减震性能极差,确实不是做那种事的地方。 郭晓聪保持着那个世界的记忆,早已饥渴难耐,躲过锦儿的防护,把手强行塞入她的棉袄。山峦在手下蔓延,腾腾大火顺着锦儿烧遍郭晓聪周身。 郭晓聪整个落于陷阱之中,怀中锦儿已变为一滩烂泥,眼看要将他没顶了。 善解人意的千户大人,在马车内放了一个手炉一个脚炉。外面冰天雪地,车厢内如浴春光。怀中锦儿呢哝,郭晓聪偷出右手扯断她的腰带。 翻身正要压上。“干爹,干娘家到了。“外面传来李保儿的喊声。 晦气,真他M的晦气。锦儿害怕帘儿被挑起,推开郭晓聪,一脸哀怨的整理衣衫。郭晓聪把手从她怀中抽出,干咳一声,挑帘下车。 听说保卫金陵城的大英雄就是穆家豆腐店的女婿,整整一条街都传遍了。前来观望的人成千上万,三十名护卫亲军忙的焦头烂额,也未能阻止住人群。郭晓聪连同马车被包围在正中。 看到郭晓聪下车,千户急忙上前打千施礼:“都怨小的办事不力,请大帅治罪。” 深入群众是我军的优良传统,让他们看看自己又何妨。郭晓聪团团施了一礼:“众位乡亲,俺郭晓聪这边有礼了。” 第三十一章 屌丝不屌 位高而不显,权重而不骄,围在四下的百姓无不发出啧啧的赞叹。 穆家豆腐店外热闹非凡。店门紧闭,店内也是冷冷清清。 “保儿,你不是说干娘一家都在吗,这是怎么回事?” “干爹,刚才俺来时,干娘一家确实还在,一会功夫会去哪里呢?”李保儿伸手要去拍门,被郭晓聪一把扯到身后。 “莲儿,是我郭晓聪来了,快点开门!”以郭晓聪的想法,前日自己屌丝一个,穆家都未嫌弃他,现在一步登天当了金陵主帅,他们早该乐颠颠的跪侯迎接了。 院门内穆老汉紧紧拉住老婆的手,把她扯入正房。 赵氏睁大眼睛:“老东西,你是不是犯了痰气,前日女婿穷得连件囫囵衣服都没得穿,你拾宝贝似的要把莲儿嫁给他,现在女婿当了大官,连门都愿让他进,这不是犯贱吗。” 穆老汉胸有成竹道:“头发长见识短,你当俺是犯贱。你知郭晓聪的官是怎么来的,抓了胡大海,放走罗贯中,是冒名顶替来的。像这种罪是要户灭九族的,幸亏莲儿没有嫁给他,要是嫁了,咱们静等着千刀万剐吧。” 听了丈夫一席话,赵氏懵了,内心暗自思量,即使丈夫说的是真话,一夜过去又过了大半天,不是也没什么事情吗,错过了这个村可没这家店了。 赵氏拍拍屁股,走出正房的门,穆老汉追上去拦阻:“老婆子,院门千万不能开啊!” “俺得去问问闺女的意思,前天因为要嫁郭晓聪,寻死觅活闹了半天,如果她铁定了心要跟他,俺就是真的要被杀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俺前面。” 唯老婆与闺女难养也!穆老汉痛苦的摇摇头,跟在老婆身后进了莲儿所住的东厢房。 莲儿双眼肿得似桃,泪水走线珍珠还在往下落。赵氏回视丈夫:“看你把俺闺女逼得,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俺和你拼了。”扭回头安慰女儿:“闺女你放心,你不是想嫁郭晓聪吗,别说将来俺一家跟着他死,就是将来跟他跳油锅上刀山,俺也认了。” 莲儿用衣袖擦擦眼泪,哽咽道:“你们不要来逼俺了,俺这一辈子决不能嫁郭晓聪。” 莲儿一席话听在穆老汉夫妇的耳朵里,像是晴天打个霹雳。赵氏不相信的揉揉自己的耳朵:“莲儿,你说什么,娘没有听清。” “俺宁愿出家当尼姑也不嫁郭晓聪。”莲儿的语气越发坚定。 到底是自己生养的闺女,和自己就是一条心。穆老汉长长出了一口气:“莲儿,你这样才是懂事的孩子,郭晓聪不过是个小混混,别看今天风风光光,明天说不定就会脑袋分家,咱可不愿跟他吃挂落。” 刚才赵氏趴在门缝中看得真切,她眼馋满满一马车的金银财宝,心有不甘道:“莲儿, 前日你为了郭晓聪要死要活,今天怎么又会……” 莲儿告诉她:“俺已经向佳儿姐姐发了毒誓,一辈子不得嫁给郭晓聪,如果口是心非,让俺跟郭晓聪一起下油锅而死。” 外面郭晓聪使劲拍门,里面就是无人应声,千户大人不耐烦了,飞起一脚“咣当”将门踢开。 李保儿十分生气:“你为何要踢坏干娘家的门?” 一个穷卖豆腐的也会这么大架子,郭晓聪暗想早该如此,由千户做出来比自己做的好。一把将李保儿推进院门:“进去看看,让穆家人出来迎接。” 穆老汉手持一根枣木棒从厢房内奔出,看了一眼歪在一旁的院门:“俺是金陵良民,军民人等擅自闯入是要治罪的。” 郭晓聪与莲儿有婚约,这是如假包换的老丈人,忙躬身施礼:“岳父在上,小婿这方有理了。”穆老汉抬眼望着天空,一阵黑乎乎的乌鸦正从天上飞过。他像看不够似的,目光追寻着扫向南方,语气冷若冰霜:“俺不过是个卖豆腐的,郭大帅给俺行此大礼,俺经受不起。” 那日穆老汉逼着郭晓聪定亲,李保儿是亲眼所见,穆老汉现在却一副拒之千里的表情,忍不住道:“姥爷,俺干爹把定亲的礼物都送过来了,姥爷可不能……” 李保儿年纪虽比郭晓聪小一些,高大粗壮,比郭晓聪还高出半个头,一句一个姥爷叫着穆老汉,四面出现一片起哄声,穆老汉差点也笑出了声。赶紧把脸色沉了下来。 莲儿头发散乱在赵氏的搀扶下从厢房内出来,到了郭晓聪面前福了一福:“郭大哥,您就别再逼俺爹了。今生无缘,俺们再修来生吧。” 沈佳跟自己说的果然是实话,只是不清楚她是用什么办法,能把死心塌地要嫁自己的莲儿弄得心如铁石。 十四五岁的小萝莉,娶了确实还早,郭晓聪想到锦儿,命保儿将她搀扶下来。指着莲儿告诉她:“从今以后她就是你的大奶奶,你要在此好好侍候,如果她有什么不如意,等于你得罪了我。”又命她:“先把大奶奶搀扶进去休息,本帅明天再来看你们。” 自古侍妾服侍大奶奶天经地义,锦儿懂得规矩,连忙过去搀扶莲儿,陪着小心说:“大奶奶,咱们进房歇息去吧。” 李保儿指挥众军士,向豆腐店内搬东西。赵氏喜笑颜开,穆老汉脸色阴沉。郭晓聪没有威逼强娶莲儿,他放下了一半的心,明知惹不起郭晓聪,只得任凭军士把东西向东厢房内搬。 小小的厢房,很快堆积如山,李保儿询问穆老汉:“姥爷,还有半车的东西,弄到哪间屋?” “扔到护城河喂王八。”穆老汉大踏步进了磨豆腐的西厢房。 “别听他老不死的,”赵氏乐颠颠跑前跑后,指挥着把剩下的东西搬入正房。 郭晓聪要把东西都弄到东厢房,看准了是要给莲儿当嫁妆,弄一般到自己住的正房内,稍微用一些,莲儿也不会说什么的。 眼盯着东西搬完,郭晓聪扭头便走,赵氏追到马车前:“姑爷,家里熬的豆腐脑,喝上一碗再走不迟。” 郭晓聪一言不发钻入马车。佳儿到了必须教训一下的时候了,等将来娶了她再教训就晚了。 第三十二章 贤婿大人 要不是沈佳从中捣乱,郭晓聪此时应该正享受着豆腐脑的温香,并且还是莲儿含情脉脉双手捧到他面前的。 郭晓聪恨得牙痒,实在想把佳儿扯下马兜屁股踢上两脚。不等他动手,沈佳主动跳下了马,顺手把马缰绳扔给一名仆人。 “佳儿,你这两日跑哪儿去了,一个姑娘家不在家学学针线刺绣,整日疯疯癫癫,还像个姑娘家的样子嘛!”两夜沈万三彻夜未眠都在担心这个宝贝女儿,见她安然无恙回了家,半是痛爱半是叱责的说了一大通。 “想知道本姑娘从哪里来么? 俺是刚从穆家豆腐店来。”沈佳向郭晓聪瞥了一眼,又瞥瞥仆人捧着的银元宝:“郭大帅送了莲儿满满一马车的金银财宝,却又来威逼俺爹的银子,是想杀富济贫吗?” 郭晓聪笑道“沈佳,你错了,这是你爹送给本帅部下的,可不是俺在逼他。”沈万三也帮着解释:“郭大帅说的不错,明军众弟兄为了保卫金陵城斩头沥血,为父过意不去想犒劳他们一下。” “银子冰冷冻手,这算犒劳吗?爹爹要真是想犒劳他们,就该请到家中有酒有菜的招待,才不枉了您老人家的美意。”沈佳撒娇带痴的说。郭晓聪忽然明白,她这是将沈万三的军,真正的意图是把他弄进门。 最难消受美人意,郭晓聪心痒难耐,早将找沈佳讨说法的心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请这些丘八爷吃一顿总比让他们搜家面子好看一些。沈万三向众人拱手:“在下略备薄酒,请,请!” 银子不让拿,估计饭也不会让吃的。众军士眼馋吧唧看着郭晓聪。郭晓聪想踢沈佳没踢成,兜屁股给一名军士一脚:“看我干什么,想吃就赶紧进去。” 众军士兴奋的“嗷”了一声,涌进沈府大门。 数十名军士在大厅内开席,沈万三带着管家沈福陪同郭晓聪父子坐在他平常用餐的二进院落的小书房。 作为一名资深驴友,郭晓聪游览古迹很多,像沈万三此种巨富家的庭院,还是第一次进入。据管家向他介绍,沈府一共五进院落,像这种结构的房舍,沈家在金陵城还有五处,分别由沈万三长子、二子掌管。至于苏杭二处的房宅、地产、店铺、当铺,连跟了沈万三三十多年的沈福也掌握不清。 比尔盖茨、李嘉诚能富到什么程度,郭晓聪脑海中只保留着枯燥的数字,与沈万三之间没办法比较。但郭晓聪深切体会,在原先那个世界,因为没有房子,连续处了三个女朋友,都是因无法解决此事告吹。他只要能有沈府百分之一的财产,这趟穿越之行就没有枉来一遭。 但目前状况,区区这些郭晓聪哪还会放在眼里,扭头盯着外面,暗想,以沈佳个性,正是和自己接近的好时机,她总该不会错过吧。 郭晓聪哪里知道,沈万三告诫沈佳,如果不想让把郭晓聪赶走,就好好跟母亲在后面呆着。 管家沈福老于世故,从沈万三背后绕到他面前,端过一个盘子:“大帅,这是江浙名菜胭脂鹅,是老爷从家乡带来的厨子老苏的拿手菜,金陵第一菜馆博扬楼也未必吃得上呢!” “干爹,这么多好吃的,您倒是吃呀!”李保儿伸着脖子歪着嘴穷吃。他暗自揣摩,干爹前天看着他手中两个干窝窝头都馋得直流口水,今日好吃好喝的摆了一大桌,怎么连筷子也懒得伸一下。 这是将来要当王爷的那块料吗?郭晓聪厌恶的瞪了保儿一眼:“慢些吃,卡着了我没法跟你舅舅交代。” 有金陵主帅都无法交代的人,那该是什么样的身份。沈万三主仆对视一眼,沈福会意,又把一道家常红蒸狮子头端到李保儿面前:“小将军肯定是打仗耽误了用餐,牛肉蛋粉炸的丸子最填肚子。” “好,好得很!放下,放到俺面前!”李保儿兴奋的双眼放光,扔下嚼了一半的鹅脖颈,伸手拿过一个狮子头塞入嘴中。 不光他自己的脸面,连干爹的脸都丢尽了!郭晓聪伸筷子敲敲他的脑袋:“吴王怎会有你这样的外甥,简直,简直……”想骂上两句,又怕有话柄将来落入朱元璋的耳朵。 郭晓聪的干儿子竟是吴王的外甥?看他穿戴确实像,看他吃相像是八辈子没有吃饱的乞丐。 沈万三还怕听错了,顾不上再掩饰,直接询问李保儿:“听说你还有位舅舅,他人也在金陵城?” 李保儿嘴中塞满肉丸子,摇晃着脑袋嘟嘟囔囔:“听干爹告诉俺,俺舅舅现在不在金陵城。他名叫朱重八,沈老爷认得吗?”他也看出沈佳对干爹好像犯醋,其实多早晚也是要当他干娘的。 李保儿却多了个心眼,沈万三不比穆老汉,不敢胡乱叫姥爷。 元末群雄四起,沈万三为了保护泼天价的财产,对群雄多有研究,朱元璋原名朱重八他当然清楚,只是要避讳不敢直接提起。 胡大海也要礼让三分的沈府,怪不得郭晓聪敢于直接冒犯。原来他与朱元璋有如此深厚的渊源。 沈万三主仆都是吃了一惊,沈福慌忙跪到李保儿面前,沈万三却是起身深深一礼:“原来是表殿下到了,恕草民无理。” “无理?你哪块无理了,弄了这些好吃的。”李保儿不解的看着琳琅满目的菜品。 自从搬家来到金陵,数年前与张士诚的那些交往成了沈万三一块抹不去的心病,前段时间从胡惟庸处得到消息,朱元璋对此也有了耳闻,只是现在战事吃紧,腾不开手处理这段公案罢了。 沈万三回头再看郭晓聪,真是越看越爱,不由暗自赞叹,佳儿真是好眼力,找了这么有本事的好女婿。有他在,还怕人在吴王面前进谗言吗。 听佳儿叙说,郭晓聪与南门里穆家豆腐店的莲儿定了婚约。以郭晓聪地位三妻四妾并不为过,只是以沈府家产地位,佳儿名分排在做豆腐的下面,他沈万三的面子还往哪里搁。 “来人呀!”沈万三扭头呼唤,“把小姐请出来。”为了抢占先机,最好让佳儿与郭大帅多培养培养感情。 第三十三章 温柔陷阱 沈佳被四名丫鬟众星捧月步入书房。已经脱去一身劲装,一袭桃红雀裘,满头青丝刚刚洗理,没有扎束,打散了披在肩上,映得更是粉面桃腮,眸明齿白。低眉顺眼步步生莲走向屋子正中。 自从见到沈佳的第一眼,她就是刁蛮任性,何尝见过这般娴淑温婉。原来人也是可以这样变的。 郭晓聪目光直了。只嫌众人在旁碍事。 正在大快朵颐的李保儿,刚夹起的一块胭脂鹅掉落地上,眼睛嗫呆呆盯着沈佳,好像正在做一个无法破解的梦。 原来傻子也是爱美的。郭晓聪轻轻捅了捅他:“做干儿子的有这样看干娘的嘛!”李保儿大梦初醒似的慌忙垂下脑袋:“二干娘真像仙女下凡,干爹快点娶了她吧。” 在保儿的心里,早将两位干娘的位次定好了。 看到郭晓聪的表情,沈万三乐开了花,吩咐沈福:“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话题,咱们就别在这里添乱喽!” 沈万三带着众男仆离去,郭晓聪亟不可待把沈佳招呼到自己身边坐下,然后瞪着李保儿:“你的肚子还没填饱吗,填饱了就出去走动走动消消食,暴食暴饮会得阑尾炎的。” 李保儿大智若愚,哪里不会想到干爹想的是什么,站起身首先向沈佳躬腰一礼:“二干娘,您吃着喝着,俺出去了。” 沈佳十六周岁不到,就被人家称作干娘,脸上羞得通红,更恼怒于那个“二”字,低头不理。保儿出去,郭晓聪伸出手触触她的手,被她一巴掌打了回来。 装束改变并没有改变她的性情。郭晓聪来了兴致,轻声调笑:“前日应天府衙,哪里我没有摸到,这时装起圣人来了。” “再说,再说俺杀了你。”沈佳撩起衣襟,郭晓聪这才发现,她的肋下仍悬着那把宝剑。 “佳儿剑下死,做鬼也风流。你愿意守望门寡,就把俺杀了。“郭晓聪脑袋一伸,一副引颈待诛的表情。 “你是人长得坏坏的,嘴巴也坏坏的。”沈佳手帕包指在他脑门顶了一下:“俺且问你,在莲儿身上都做了些什么,弄得她整日哭哭啼啼非你不嫁?” 今日白天,莲儿发誓誓死不嫁,郭晓聪感觉十有八九是沈佳作怪。“莲儿会哭哭啼啼要嫁我?她发誓要做尼姑呢,是不是你从中作的梗?” 沈佳逼着莲儿发了毒誓,没想到她意志真的如此坚决,一颗心彻底放下,又对莲儿有些感动。偷偷把一只手递到郭晓聪的手中。刚才拉她不给拉,现在主动递过来,郭晓聪心都有些痉挛了,还是装腔作势的把手缩了缩。沈佳的手迅速往前一递,狠狠的在他手心掐了一把下:“说你坏,真的坏透了。” 一对小情人旁若无人打情骂俏,四名丫鬟抿嘴一笑,悄悄出了书房,反手把门关上。 “回来,你们回来……”屋外悄无声息,像是任谁都没有听见。沈佳急得向旁边挪出一段距离。 刚才有人都不怕,此刻却装成淑女。郭晓聪跟着挪了过去,一把拉住沈佳的手:“你躲着我干吗,我又不会吃你。” “见了第一面就敢亲人家的嘴,你当本小姐不知道。” 郭晓聪仔细想了想,方才想起她说的是莲儿。于是把莲儿昏厥,自己做人工呼吸的经过解说一遍。 “死人你能给吹活过来?”沈佳啐道,“你想尽办法轻薄莲儿,你当俺是傻子。” “是不是俺亲了莲儿,你吃醋呢!现在俺也给你补偿补偿。”郭晓聪趁沈佳分心,一把将她扯到身边,就想揽入怀中。沈佳不是莲儿,气性高,又是在自己家中不想让郭晓聪做得太过分,狠劲一推,郭晓聪翻身倒地,双睛紧紧闭上。 “不要装癞皮狗,起来……”沈佳连声呼唤,郭晓聪理也不理。沈佳有些慌乱,跪地爬到他近前:“郭哥,郭哥你不能死呀!” “我死了,谁来征服你。”郭晓聪猛的坐起,一把将沈佳抱住,恶狠狠把嘴巴拱了上去。 “不要,坏蛋……”沈佳叫声响,动作小,很容易被郭晓聪得逞,先是用手推,手上力气慢慢变小,最后双臂紧紧把郭晓聪抱住。 两人滚倒在地板上,郭晓聪的舌头正想进一步深入,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佳儿,佳儿……”沈万三的声音。沈佳用力推翻郭晓聪,从地上坐起。书房的门正好开了。 屋内两人一躺一坐,沈万三奇怪的是,两人刚才做了什么,弄得如此狼狈。他心急如火已经没有兴趣加以询问。 “郭,郭公子,你起来说话。”沈万三语无伦次。 一转眼贤婿变为郭公子,沈佳面带不愉:“爹……!” “外面有人带兵把沈府包围,点名要郭公子出去。”沈万三面带歉意的说:“咱沈家是居家良民,惹不起官府的人,请郭公子成全。” 俺好歹也是金陵主帅,谁敢带兵前来找俺的晦气。郭晓聪不以为意的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就要往外走。 “情况不明,郭哥暂时别出去。”沈佳拦住郭晓聪,扭头问父亲:“带兵的人是谁?他为何单要郭哥出去说话?” “领兵主将是你的干爹胡惟庸。”沈万三长叹一声,“你干爹如果不是看在咱两家关系的份上,早进来抓人了。” 胡惟庸,不是明朝那个鼎鼎大名的奸臣吗。今日倒是要好好会会。郭晓聪安慰沈佳:“郭哥有吴王的金鈚令箭在手,看谁敢动俺。” “谁敢动你,俺胡某就敢动你!”书房外一个人一摇三晃走了进来,文官服饰,双手背在身后,一脸会笑看着郭晓聪。 “干爹……” “胡大人……” 郭晓聪一脸不屑道:“如果本帅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胡惟庸吧?” 郭晓聪直呼其名,胡惟庸脸上肌肉抽动片刻,觉得郭晓聪是马上要死的人了,不值得与他计较,干笑一声:“你绑架胡大海,抢来他的金鈚令箭,竟还敢在本大人面前大言不惭!” 东窗事发,这个念头瞬间闪过郭晓聪的脑海,向胡惟庸看了一眼,据听说他一直在外监造城砖,怎会这么快得到消息? 第三十四章 得便宜卖乖 胡惟庸面南站好,从一名书办手中接过锦匣打开:“吴王谕令……” 沈万三已被告知胡惟庸此次的任务是什么。提起袍脚跪了下去,身边沈佳知道事情的轻重,不敢再胡闹,随着父亲一起跪下。 别说是一位大奸臣,即使胡大海那样为郭晓聪敬佩的大英雄,郭晓聪也未曾给他下跪过。双手抱着肩膀,像是没有听到胡惟庸的话。 胡惟庸向他瞅了瞅:“郭晓聪,你小小一介草民,犯上作乱不算,现在竟敢对吴王大不敬,是不是活够了?” 事已至此,怕事也不行了,索性把事情惹得更大一些,只有把事情惹得更大,或许才有机会浑水摸鱼。 “胡惟庸,你无凭无据为何要说我犯上作乱?如果没有老子,金陵城早他娘落入张士诚之手,你还有机会在这里对老子指手画脚吗?要说犯上作乱之人,本帅看应该是你。”郭晓聪扭头向外:“来人,把胡惟庸给本帅拿下。” 胡惟庸唐突进入沈府,并没来得及把任务通告郭晓聪的亲军护卫。这些淡出鸟来的肚子,面对丰盛的酒菜,哪里还会客气,等到此时,所有军士全都酩酊大醉了。 听说滁州来人要抓郭大帅,众军士从酒宴上蜂拥而起,都拥在门前。听到郭晓聪的招呼,失去控制的大脑已难辨是非,胡惟庸是一位文职官员,这些军士没人认得,千户拔出腰刀:“蓝将军出兵之前再三交代,郭大帅掉根头发,也是咱们的罪,现在有人犯上作乱要抓他,咱们能让吗?” 酒壮怂人胆,何况这些整日在刀尖上过日子的明军官兵。齐声呼唤着冲入书房,把胡惟庸围在正中。 每年胡惟庸都会从沈府得到大量的贿赂,所以才会认沈佳为干女儿。为照顾沈万三的面子,把带来的军士都留在府门外,只带进一名书办。数十把雪亮的腰刀一起对准他,吓得腿肚子转筋,一直退到墙根,退无可退才站住。 “大胆,本大人是受吴王差遣前来缉拿反叛郭晓聪,你们袒护郭晓聪,眼里还有吴王吗?” 郭晓聪怕他把众军士说动了心,掏出金鈚令箭高高举起:“俺是吴王钦命的金陵主帅,吴王要拿俺,必须先把金鈚令箭收回,你们问问吴王有没这方面的谕令。” 亲军千户推开众人,往前凑了凑:“郭大帅说的有道理,你把吴王谕令交俺看看。” 朱元璋不清楚金鈚令箭已落入郭晓聪之手,只是要将郭晓聪逮捕斩首,谕令中哪里会有这方面的内容。谕令是胡惟庸手中唯一的尚方宝剑,一旦将它交出,再没有可以压制郭晓聪的东西了。 “胡友贵,你没有护送蓝玉到俺府上喝过酒?没有要同俺认本家?俺是吴王驾前堂堂的太常卿,没有吴王的命令,俺敢随便抓人?”胡惟庸认出他是蓝玉的亲兵千户。 经过一番折腾,胡友贵脑海中几乎能烧起一把火,眼前的胡惟庸身影乱晃,眼里只认得可以带自己吃香的喝辣的的郭大帅。 “你,你真是胡惟庸?”胡友贵走三步退两步,晃晃荡荡脚下有些不稳。 终于还是认出自己了。胡惟庸有些小激动:“俺确是胡惟庸,是奉吴王差遣前来缉拿郭晓聪的。” “俺看你不像是胡惟庸。”胡友贵指着胡惟庸的鼻子。 “俺不是胡惟庸,你说俺是谁?”跟酒鬼明辨是非就像与疯子对话,胡惟庸却清楚,今日说服不了胡友贵,就别想把郭晓聪抓捕归案。 从罗本口中得知,郭晓聪不过是一个小混混,抓他不过是手到擒来,没想到事情这么难弄。 胡惟庸暗自思索着办法,对面的胡友贵终于站稳身形,猛的前冲:“郭大帅是保卫金陵城的功臣,你却要抓他,俺看你不叫胡惟庸,应该叫糊涂蛋!” 胡友贵手中握刀,气势汹汹扑过来,胡惟庸下意识的把手往前一递,胡友贵趁机把谕令抢到手中,返身寻找郭晓聪,要将谕令交给他。 朱元璋货真价实的手谕,接到自己手中,不认账是不行的。郭晓聪一声不吭退入人群之中。 刚才一冲用力过猛,胡友贵头昏眼花更厉害,脚下不稳摔到地上。把怨气全部撒在手中的谕令,三两把扯碎:“假的,假的……俺撕了它,撕了它……” 一名小小的千户胆敢扯碎吴王的手谕。沈万三暗自长叹,此人休矣! 胡惟庸却没有沈万三想得那么多,脸都吓黄了。不管什么理由,吴王手谕没有宣读就被撕,自己难逃干系。 郭晓聪冲出人群到了胡友贵近前,弯腰捡起一块碎纸片:“俺认得吴王墨迹,让俺看看。”扫了两眼,大惊失色道:“真是吴王的手谕!胡大人,胡友贵是喝醉酒的人,你怎么敢把谕令交给他……” “郭晓聪,你别在本大人面前卖乖。”胡惟庸失去抓捕郭晓聪的凭据,脸色铁青道,“你指使胡友贵撕了吴王手谕,自以为可以逃脱一死吗。” “胡惟庸,你少血口喷人,手谕明明是你主动送到胡友贵手上的,怎么变成俺指使的了?”郭晓聪瞧着那位书办:“书办大人,您距离近看得最为真切,俺说的对不对?” 书办是奉朱元璋差遣前来监斩郭晓聪,不是胡惟庸的部下。不愿替他袒护。“郭,郭将军说的是实情,只是吴王手谕确实要……” 郭晓聪急忙拦住他的话头,转身面向众军士:“诸位兄弟都看清听清了,胡惟庸要栽赃陷害郭某,竟不惜以下三滥的手腕毁去吴王手谕。真实内容咱们任谁都没见过,仅凭他一句话,就能定郭某的罪吗。” 胡惟庸贪婪成性,篡改吴王谕令他还没有这份胆。沈万三对胡惟庸深信不疑,却更佩服郭晓聪的机敏过人。但糊弄胡惟庸容易,仅凭这些小聪明,想在朱元璋面前过关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佳儿是绝不能再嫁郭晓聪了,沈万三仍为他捏着一把汗 第三十五章 不是草根变傻根 胡惟庸失去抓捕郭晓聪的唯一依据,心有不甘,在从滁州出发之前,他就想到郭晓聪已经夺取兵权,抓捕他肯定不易,整整带来一棚兵马二千明军。 沈府内郭晓聪手下不过区区数十人,只要自己能够出得沈府,领进来百二百人,就有希望对郭晓聪霸王硬上弓。 “刘书办,既然吴王手谕被撕了,咱们待在金陵无益,还是早些回滁州吧。”胡惟庸向刘书办递了一个眼色,企图挤过人群走向房门。 郭晓聪已经得到讯息沈府被围,胡惟庸这些心思哪能瞒得了他,自己怕担干系,不能亲自动手,转身看到李保儿,只见他站在众人之后,脖子伸得像长颈鹿,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看着热闹。 草根出身的李保儿现在变成了傻根。现场唯一可以惹出祸端而又不要承担责任的,却只能是他。郭晓聪大喝一声:“保儿!” “啊?!”李保儿酒量浅不敢多喝,肉吃得过多有些肉醉,好久才反应过来干爹是在叫他。郭晓聪指着胡惟庸:“保儿,你都看到了,胡惟庸撕毁你舅舅的手谕,纯粹是大逆不道,你要将他拿下。” 胡惟庸锦袍玉带,器宇轩昂,与粗天扯地的胡大海相比,他才更像当大官的。李保儿出身卑微,平日见了甲长里长,已是诚惶诚恐赶紧回避,何况是胡惟庸这种大官。 “不就是撕破一张纸吗,干爹何必抓他。”按李保儿的心思,跟着干爹混吃混喝了几天,已经心满意足,惹了当官的没好处,最好不要惹。 这小子看到他不行了,要重新站队?要是保儿也不跟自己一条心,自己真就变成孤家寡人一个,死都找不到地方。 不能让李保儿反水,必须将他紧紧抓在手中。郭晓聪走到他近前,一把将他紧紧抓住:“保儿,你知道吗,这位胡惟庸是你舅舅手下最大的奸臣,不把他做掉,你舅舅的江山会坐不稳的。” 李保儿打量胡惟庸,尖脑壳三角眼,确实不像忠臣的长相,迟疑道:“干爹,这位大老爷真的是俺舅舅的部下?” 保儿呀,你真的太傻了,什么时候能变得聪明一些!郭晓聪指着即将挤出人群的胡惟庸:“不信你可以问问啊!” 李保儿双膀晃动,众军士被挤得东倒西歪,还未看得明白,李保儿已经挡住胡惟庸的去路。 胡惟庸一门心思逃出沈府搬救兵,郭晓聪二人的谈话一句也未听到。突然被人挡住去路,先是一惊,看到对方不过是个孩子,把眼一瞪:“你是沈府的人吗,赶紧让开!” 受到呵斥,李保儿不由哆嗦一下,回头看了郭晓聪一眼,受到他目光的鼓励,学着郭晓聪平日的样子,双手抱拳:“请问胡大老爷,你真的是俺重八舅舅的部下?” 当今之世,除掉死敌元朝,哪还有敢如此称呼吴王的人。 这小子非傻即愣。看他穿戴华贵齐整,十有八九是沈万三哪个小妾所生。 胡惟庸把脑袋扭向沈万三,口气极为严肃:“沈员外,孩子不懂事就该让他在后院呆着,怎可在大庭广众面前胡说八道,一旦传入吴王耳朵,你的脑袋还想保嘛!” 胡惟庸误会了,沈万三刚想向他解释,被李保儿抢了过去:“虽说这是俺姥爷的家,二干娘还未嫁给俺干爹,保儿是不能去内院的。” 书房内外一阵哄堂大笑。沈佳面红耳赤,恶狠狠瞪着李保儿:“再胡说八道,俺把你的舌头割掉。”李保儿极为认真的说:“ 二干娘,您别吓唬俺。您经常说要打干爹的屁股,俺也没见你真打一下。” 哄笑声更大。郭晓聪也被臊得下不来台。回想两日来与李保儿相处的经历,他忽然意识到,保儿是在装疯卖傻。 大智若愚,大傻实聪。书房内外剑拔弩张,太需要人插科打诨将气氛搅合一下了。 “原来这真是个傻子。”胡惟庸突然想到,还是干正事要紧。双手伸出想把李保儿推开,他的动作引起李保儿的误会,以为他是要向自己动手。李保儿有的是蛮力,左手抓住胡惟庸的手腕,右手卡住脖子,顺势摔在地上。“你敢对俺动手,一定不是舅舅的部下。” 在场众人,胡惟庸的官最大,被一名傻小子摔得嘴啃泥,面子实在挂不住。不能跟傻子计较,双眼泛白瞪着沈万三:“你……你纵容外孙羞辱本大人,胡某跟你没完……” 俗语“民不跟官斗”,何况胡惟庸还掌握着沈府天大的秘密。沈万三向李保儿作揖行礼:“请李公子手下留情,把胡大人放开。” “姥爷,您向俺行如此大的礼,不是折杀孙儿嘛!”李保儿铁定要将姥爷的称号送给沈万三,沈万三真怕他手下用力将胡惟庸掐死,只得含糊答应:“好保儿,听俺的话把胡大人放开。” “既然姥爷说了,俺不敢不听您老人家的。”李保儿放开胡惟庸。刚才脖子被卡,胡惟庸差点憋死,好久也未缓过劲来。 任何事情都必须掌握好火候,火候掌握不好,弄巧成拙将来难以收场。郭晓聪走到胡惟庸近前:“胡大人,你别以为李公子是在跟你胡说八道,在下告诉你一句实话,他确是吴王的亲外甥。” 李保儿装傻称愣,胡惟庸并未看出端倪,吴王英明神武,仅剩下的亲人只有侄儿朱定国,也是聪明过人,哪里会有这样傻帽外甥。 胡惟庸在此身单势孤,怕吃大亏,模棱两可道:“李公子是不是吴王外甥,带到吴王面前一认便知,你们随本官前往滁州一趟如何?” 别说去滁州,只要跨出沈府大门一步,即可就要身陷囫囵。 胡惟庸是自己当成孩子耍。郭晓聪暗笑,嘴上却说:“俺是金陵城主帅,数千弟兄的性命都掌握在俺手中,你要将俺骗走,是不是要将这些弟兄交给张士诚屠杀?” 胡惟庸的险恶用心原来在这儿。以胡友贵为首的明军官兵,都被郭晓聪成功挑拨,纷纷拔刀拦住胡惟庸:“杀了他!宰了这个吃里爬外的狗东西……” 第三十六章 第一回合 面子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眼前晃动数十把寒光闪闪的刀子,胡惟庸双腿一软,坐到地上。 失去抵抗能力的对手,杀起来更愉快更有成就感。胡友贵挥刀而上。 胡惟庸死了,一切真相都会被他带入地狱;不知道真相,又如何破解在朱元璋面前的被动局面;破解不了在朱元璋面前的被动局面,又把胡惟庸杀了,郭晓聪最终的结局只能陪他殉葬。 “慢着!此刻杀他不得。”郭晓聪喝止住胡友贵。 郭晓聪费尽心力要置胡惟庸于死地,眼看要成功了,却又停下了屠刀。众军士惊心,胡惟庸松心,胡友贵窝心。 沈万三是旁观者清,郭晓聪想整死胡惟庸是一定的,但毫无真凭实据杀了他,朱元璋不会放过他。郭晓聪喝止胡友贵可不是发了善心,他要制造证据。 郭晓聪转身向沈万三行礼:“岳父大人,府内有没有僻静一些的地方?” 自认为看透了郭晓聪的心思,沈万三不愿跟着蹚浑水。“胡惟庸大人跟随吴王多年,一直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吃里扒外的事,在下敢替他担保。” “说胡大人是奸臣,俺也有些怀疑。”郭晓聪指着胡友贵:“胡千户一向嫉恶如仇,如果连俺的命令也听不进去,胡大人岂不是要死翘翘了。为了更好的保护他,最好找间僻静些的屋子隔绝起来。” 胡友贵被捧得骨头没有四两重,举刀叫道:“郭大帅请让开,让俺杀了这叛贼。” 在胡惟庸的眼里,此刻的胡友贵跟凶神恶煞一般,向沈万三连连拱手:“沈员外,就请您给弄间房子吧。” 真以为郭晓聪是想保护你?笨伯!沈万三内心暗笑。好歹也是三品大员,竟然这么一副德性,长叹一声:“好吧,请随我来。” 郭晓聪让李保儿押着胡惟庸出去,刘书办也想跟着往外走,被郭晓聪拦住。 刘书办一惊:“胡惟庸有通敌嫌疑,下官并没有,你想把下官也软禁了?” 书办相当于后世的秘书,基本上都是首长的心腹。刘书办是朱元璋直接派来的,一定是朱元璋面前的大红人。 郭晓聪必须要跟刘书办搞好关系。 郭晓聪深施一礼:“书办大人误会在下的心思了,您从滁州前线一路奔波至此,连顿饱饭也未吃上,在下于心何安,在下借花献佛就在沈府为大人接风洗尘。” 不等刘书办拒绝,郭晓聪向外招呼一声:“准备酒菜,俺要跟刘书办一醉方休。” 看着堵在门前的众军士,刘书办清楚,今晚就是鸿门宴,他也只得硬着头皮应付下去。 郭晓聪转危为安,沈佳最为高兴,亲自下厨房督促饭菜。 沈府家大业大,各种菜系的厨子有数十位,不到半个时辰,一顿丰盛的宴席摆了上来。 胡惟庸立功心切,从滁州至金陵,一路催促赶路。刘书办着实累得够呛,差事办砸,胡惟庸被软禁,心头千头万绪,在郭晓聪有心劝说下,不免多贪了几杯。 酒入愁肠,菜品刚上来一半,刘书办双眼迷糊,左右摇摆着要睡去。 时机差不多了。郭晓聪咳了两声,李保儿闻声走了进来,趴在郭晓聪耳边轻声嘀咕。沈府内都是郭晓聪的人,刘书办虽然醉酒,却保持着必要的警惕。 “李,李公子,你……你跟郭将军小声嘀咕什么,能让下官听一听吗?”刘书办对李保儿的身份也持怀疑态度,所以这样称呼他。 “大老爷,小的打搅您了。”李保儿毕恭毕敬道,“据守城官兵来报,蓝将军追击张士诚中了埋伏,生死不明,张士诚的大军已向金陵城开来。” 刚刚打跑的张士诚又回来了?刘书办酒醒了一半,刚才吃酒时郭晓聪曾经告诉他,金陵守军一多半都跟蓝玉追击张士诚去了。现在金陵几乎是空城一座。 “敌军来了,咱们快点上城,上城……”刘书办挣扎着站起,可惜酒喝得太多,身子倾斜,歪了下去。郭晓聪及时扶住他道:“刘书办您怕的什么,前天在下区区五千兵马杀得张士诚大败,他十万大军最多剩不到两万人,只要在下手中有二千兵马,仍叫他有来无回。” 金陵五千守军击破张士诚十万攻击部队,刘书办刚进城就听到不少传言,亲自听郭晓聪说出,更加深信不疑。 “沈……沈府外有下官带来的二千兵马,本……本来是用来抓你的,大敌当前俺也不说这些了,都拨给你,给你用吧。” 郭晓聪早有准备,笔墨纸砚迅速端到刘书办面前,刘书办强打精神写了手札,又被郭晓聪强行拿他的手按了指印,这才唤进胡友贵,把手札交到他手上:“你拿着刘大人的手札,沈府外的二千兵马就由你接管了。” 胡友贵手下原有一千兵马,再加上沈府外的二千,节制三千兵马,实权等同于实授的副将。胡友贵跪下叩头:“谢大帅成全。” 刘书办办完这件大事,头脑一阵轻松,倒在地毯上彻底迷糊过去。 第一回合郭晓聪取得彻底胜利。轻轻抿了一口酒,笑道:“本大帅的用人原则就是只用对眼的人,胡友贵,你跟本帅是对眼还是不对眼呢?” “对眼,俺跟您完全对眼。”胡友贵捣头如蒜,“从今往后,俺的身家性命全都是您的。” “好,说得痛快!”郭晓聪嗤啦一声满满一杯酒干完,低头看了看胡友贵:“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等着别人去接管你的二千兵马?” “是,小的这就出去。”胡友贵再次磕了一个响头,爬起身奔出书房。 郭晓聪一个人默默喝酒,李保儿凑到他近前:“干爹,看您很不痛快的样子,是不是俺去把二干娘请来陪您……” “小小年纪,怎么净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郭晓聪抬手给他一个暴栗,站起身道:“走,该俺爷俩去干大事了。” 李保儿外傻内聪,看出干爹已经彻底战胜了胡惟庸,并把他带来的二千兵马也弄到了手。心中疑惑,深更半夜不睡觉,干爹还要干什么? 第三十七章 恬逸园内 沈府花园像其他富宦人家一样,坐落在最后一进院落。沈福在前导引,郭晓聪、李保儿随后跟从,连续跨越八道院门,才到达软禁胡惟庸的后花园。 借助沈福手中气死风灯的微弱灯光,郭晓聪模糊看到,汉白玉券花门上方,一笔工楷“恬逸园”,镶嵌在泥金底色的匾额上。 签名印章看不清切,但能为沈万三家提书匾额的,自然是当世名流。这方匾额要是弄出去,少说也值个千儿八百的。 郭晓聪算的是价格,沈福看他痴痴张望,还以为他是在欣赏字迹,不无得意指着道:“这还是咱们沈府刚搬到金陵时,咱家老爷请刘伯温老先生亲笔所书,等闲人想都别想的事。” 沈万三家资巨富,这并不在郭晓聪意料之外,撇嘴一笑:“刘伯温不过是落第秀才,也值得你如此夸耀。” 真是少不更事一少年,沈福内心不以为然,笑道:“小人不过家奴一个,懂得甚么,只是不清楚郭公子是什么出身?” 沈福是在打听他的学历。郭晓聪暗想,自己是普通本科学历,应该比秀才好一些吧。说了沈福也不懂。气恼的是沈福看老爷眼色行事,姑爷又降格成了郭公子,伸手夺过灯笼交到李保儿手中:“沈福,不用你再带路,回房休息去吧。” 深更半夜郭晓聪要求面见胡惟庸,沈万三害怕他会做出越轨的事连累沈府,自己亲自跟着难免有监视之嫌,派老于世故的沈福领路,一多半的心思是希望他及时化解危机。 郭晓聪要赶走他,沈福身负老爷使命,只得请求道:“花园太大,又是深夜,还是让小人在旁侍候二位公子。” 郭晓聪要对胡惟庸有所作为,留下沈福等于留下一个活见证。瞪起眼睛道:“沈福,你平日里连自家老爷的吩咐也是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听吗。” 胡惟庸当朝三品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上,何况自己仅是个下人。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沈福只得退出花园的门。 进了“恬逸园”,李保儿方才摸得清东南西北:“俺的娘,二干娘家的院子真大,俺刚来过一趟都摸不清路,要不是沈福领着,哪里能找得到。” 李保儿内心铁定了沈佳只能做小老婆。不以出身论位次,这一点郭晓聪很喜欢。 胡惟庸被关押在花园西北角紧靠院墙的一座小小庭院内。郭晓聪二人刚一接近,只听有人断声道:“什么人,军事重地不得靠近。” 六名奉命看押胡惟庸的军士,从树丛中闪出。郭晓聪四下寻找声音来处,六人已经奔到面前,把他着实吓了一跳。 “你们奉命看押胡惟庸,不在院内倒跑到树林里玩?” 对方很快认清了他,慌忙跪下行礼:“郭大帅,请您息怒。俺们胡副将交待得清楚,沈府外数千军士,不可能没有胡惟庸的心腹,一旦他们知道看押地点来抢,敌暗我明是要吃亏的,所以咱们才躲到树林中埋伏着。院内还有其他兄弟看着呢!” 片刻工夫,胡友贵升任副将的消息连深宅大院中的部下都知道了。他的官瘾不小啊!要是知道他这个副将连屁也算不上,不知会有何感想。 郭晓聪不置可否“嗯”了一声,命令军士将院门打开。果然看到,两名军士一左一右挺刀站立在左厢房极小的草舍前。郭晓聪向正面看看,正房高大轩宇,对胡友贵没把他关在那里非常满意。 听到郭晓聪的声音,小屋内胡惟庸带着怒气道:“姓郭的,你以保护为名却是软禁本官,咱们到吴王面前论理去。” 看门军士惶恐道:“这个狗娘养的,骂了您足足一个时辰了,要不是胡副将告说您老人家有令不得伤害他,俺早一刀将他宰了。” 打开小屋的门,郭晓聪立刻清楚胡惟庸为何要骂他。屋内乱七八糟不知堆的是些什么东西,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 “这什么味道,真能熏死人。”郭晓聪皱着眉,用手在鼻翼前不停的扇。 生长在农村,李保儿见多识广,告诉他,这间房屋是堆积人畜粪尿的地方。 外面是花园,堆积人畜粪尿一定为给花树施肥。 昏暗的灯笼光下,胡惟庸蹲在地上,因怕弄脏了衣服,双腿蹲得发麻也不愿坐到地上。看到有人进来,立刻从地上跃起:“士可杀不可辱,俺胡惟庸好歹是吴王驾前三品太常卿,你们有种杀了俺。” “保儿,你听清没,胡惟庸的胆量渐长儿。”郭晓聪吩咐站在门边的军士:“太常卿要以死谢罪,你们就成全了他吧。” 不明不白死在深宅大院的一间屎尿房内,郭晓聪什么样的脏水不敢往他身上泼。胡惟庸一阵气馁,请求道:“郭将军,看在你们同侍吴王的面子上,就给下官换间房子吧。” 郭晓聪四下打量一番:“味道确实难闻了些,把胡大人请出去。”屋内气味实在难以忍受,率先奔了出去。 李保儿从小闻惯了不觉咋样,得到特赦似的胡惟庸,紧跟郭晓聪奔了出去,趴在雪地上一阵干呕,胆汁都被吐得所剩无几。 好不容易忍耐住恶心,胡惟庸站直身子,指着正房请求:“下官愿意进那里去住,请郭将军恩准。” “胡大人,你真准备在沈府过年了?如果你不打算再为吴王效力,俺可以替你通禀一声。” 郭晓聪要是把此话报告给吴王,吴王一怒之下能把他剁吧剁吧了喂狗。胡惟庸双手乱摇:“下官不是这意思,下官……” “在下不过是跟胡大人开个玩笑,胡大人至于吓成这样嘛!”郭晓聪笑道:“胡大人希望尽早回到吴王身边是不是?” “当然,当然,下官恨不得背插双翅……” 郭晓聪不等胡惟庸表完决心,掏出一张纸递到他手中:“在下深知胡大人心上像插了一支箭想飞回吴王身边,只要你在这上面签字画押,一切都好说。” 第三十八章 傻逼界的领袖 不用看,胡惟庸也清楚纸张上写的是什么。以郭晓聪的性格,要为自己开脱的同时一定还会把陷害忠良的脏水泼到他的头上。这样的罪证落入朱元璋之手,还不如死在沈府可以落得个以身殉职的美名。 胡惟庸拒绝签字。 “干爹……”李保儿向郭晓聪看了一眼,从怀中掏出一把雪亮的匕首。 这早在郭晓聪的意料之中,猴子不上架多敲两遍锣,郭晓聪有足够的信心对付胡惟庸。 “保儿放肆,把凶器收起来。”郭晓聪把手中纸张向胡惟庸亮了一下:“胡大人是从滁州而来,进城时想必也看到了,郭某不想表功,但大人应该清楚,如果没有郭某人运筹帷幄,金陵城能保得住吗?” 在胡惟庸眼里,李保儿是个愣头青,一匕首刺死他也就算了,如果尽往非致命处戳上百八十刀,自己的罪可就受得大了。 所以胡惟庸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一些:“不是下官要和郭公子过不去,实在是有人在吴王面前首告,下官只是奉命行事。” “是谁,是谁告了俺干爹?”李保儿目露凶光,恨不得一匕首刺死那个家伙。 郭晓聪本想出声制止,瞥见胡惟庸脸上瞬间闪过的惶恐。内心有了底,好似没有看到李保儿的动作,没事人一般退到一边。 “李……李公子,首告你干爹的人不是下官,是罗……罗本……”面对寒光闪闪的匕首,胡惟庸心理防线彻底崩溃,说出了郭晓聪一直想得到的那个名字。 真相破解,郭晓聪内心却是一阵痉挛。李贞无端失踪,他原以为是他落入胡惟庸之手,才像倒下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带来一系列的反应。 李贞的亲儿子是郭晓聪的干儿子,凭着这层关系,只要见到他的面,郭晓聪让他翻供不会是多大难事。 罗本是恨透了郭晓聪的人,由他出面首告,郭晓聪的一条小命算是彻底交代了。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自认为是君子的郭晓聪,忽然感叹,想当君子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啊! 兔子临死还要蹬两下腿,何况是徒具未卜先知之能走向绝望的郭晓聪。 郭晓聪向李保儿丢了一下眼色。 “你签还是不签?”李保儿紧赶几步,抓过胡惟庸的衣领将他摔到地上,把匕首咬在口中,双手去扯他的袍扣。 “救命,救命……”胡惟庸声声惨叫带出哭声。被郭晓聪赶出院墙的六名军士,不知发生了什么,推开院门向里面张望。 这种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 “看好你们的门,有人擅自闯入,我让你们跟胡惟庸一起殉葬。”六名军士吐了一下舌头,把院门重新带好。 “诸位军爷,救俺……”郭晓聪二人是奸细,外面才是真正的自己人,胡惟庸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喊祖宗只怕他们也救不了你。”李保儿手下用力,一把撕断胡惟庸袍卦全部的纽扣。胡惟庸以身殉职的决心瞬间奔溃了:“俺签,俺签还不成嘛!” 胡惟庸产生一个想法,只要脱身到得沈府外,绝不再顾及任何的人脸面,带兵直接冲进沈府,一顿刀砍斧剁宰了郭晓聪、李保儿,夺回自己的签名烧掉,即使自己现在签的是讨吴王檄文,又怕什么。 “早这么说,事情早完了。“郭晓聪把纸张递到胡惟庸手中,哈开冻笔递到他手上。 胡惟庸把纸张放在膝盖上,哆哆嗦嗦好久才签完。“二位公子,下官已经遵照你们的吩咐做了,是不是可以放下官进房休息?”怕引起郭晓聪的怀疑,还不敢直接要求出府。 郭晓聪仔细看了胡惟庸的签名,郑重塞入怀中:“胡大人,你的差事已经办完,应该赶紧回去复命,不能贪恋富贵之乡哟!” 年轻,到底还是年轻啊!关键时刻,胡惟庸不敢大意,强装笑脸道:“沈府厨艺高超,下官真想在此好好盘桓数日。只是滁州前线战事吃紧,下官也只得先行告退了。” 郭晓聪志得意满的挥了一下手:“请便!” 胡惟庸小心翼翼出了院门,在花园内还不敢放开脚步,直到出了“恬逸园”,撒开脚丫子,发疯似的奔向沈府大门。 大门洞开。肯定是沈万三在向外面明军示好。 胡惟庸在沈府的狼狈相绝不能让部下兵丁看到的,放缓脚步从容走了出去。 “纪纲,纪纲……”沈府外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不见,胡惟庸大声喊叫领兵副将。 没人答应。二千人马都被郭晓聪的人包了饺子?据胡惟庸了解的情况,金陵守军满打满算不过一万人,一场大战下来,死伤最少三分之一,又被蓝玉带走五千人,城内守军还会剩下几个? 或许天太冷,纪纲带他的人避寒去了。 “纪纲啊,纪纲,关键的时刻找不到你,一旦回到滁州,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胡惟庸自言自语的发狠,身后郭晓聪笑道:“胡大人是不是让你的部下抓我?您就别费那个心思了。” 胡惟庸回头,郭晓聪并排站着刘书办,身后跟着李保儿、沈万三。 “书办大人,咱们的那些兵……?”刘书办留在前书房,说不定知道兵士们的去向。 “张士诚再次偷袭金陵,下官把那些军士都交郭将军统一指挥了。” 什么?世界上傻逼不稀罕,有傻逼到此种程度的吗。胡惟庸嗓子眼发甜,眼前反黑,一头耍在地上。 胡惟庸昏死过去,最害怕的是沈万三。郭晓聪从“恬逸园”将沈福赶走,他猜想胡惟庸还不知道受了什么样的酷刑。慌忙回身喊人:“来人,把胡大人抬进去,快去请郎中。” 胡惟庸被抬进沈府,刘书办转身要随着进去,被郭晓聪一把拉住。 “郭将军,您这是……?” “刚才胡友贵从城上送来滚单,吴王车驾已经离城不到十里,你不想出城迎接一下?” 吴王早不来晚不来,张士诚大军眼看就到,他也到了。这不是添乱嘛!刘书办惊出一身冷汗:“快,快让纪纲领兵出城,人死绝了也要保护吴王安全。” 第三十九章 吴王驾到 刘书办对朱元璋的关心爱戴,让郭晓聪自愧不如。 “刘大人,您根本不用为吴王担心。”郭晓聪安慰他,“张士诚大军远离金陵三十里外就撤兵了。” 张士诚数万大军,其他不说,光是粮草装备,运输起来就不是小事情。说了就来,说一声撤,扭头就跑,张士诚不是吃饱撑的就是傻蛋一个。 刘书办表情狐疑,郭晓聪向他解释,张士诚数万大军来袭,金陵城数千守军根本无法抵挡,他不得已玩了一个花招,连夜派出百户李大虎只身迎了上去。 连夜派人潜往张士诚大军,他想干什么。刘书办疑心更重,向郭晓聪惶恐的扫了一眼。 郭晓聪没有顾及刘书办的表情,问道:“刘大人知道俺为何深夜派人潜往张士诚大营吗?”这正是刘书办想知道了,唯恐打断他没有接言。 “俺是让李大虎送了一封信给张士诚,在信中告诉张士诚,金陵守军不到一千,上次俺以五千大军打得他屁滚尿流,这次仅凭一千人马却能将他生擒活拿。接到俺的书信,张士诚片刻未曾犹豫,调转马头仓皇退兵了。” 郭晓聪不光把实底交代给了张士诚,还自损身价,把金陵三千守军缩小为一千。虽然知道张士诚已经撤军,刘书办仍是惊出一身冷汗。暗自思量,如果换做自己砍了脑壳也不敢这么做。 刘书办好像懂了,敬佩的目光盯着郭晓聪:“下官总算明白,郭将军为何能以五千之众全歼张士诚十万大军,昨夜这招空城计更是比诸葛亮还精彩,那位只身入敌营的李百户,英雄气概不逊曹营下战书的阚泽,下官真想见识见识。” 郭晓聪指手画脚,吹得唾沫星子乱飞,内心暗叫惭愧,他认识的明军军官太少,李大虎是他临时拉出来抱佛脚的,十有八九已经死在昨日的追击战中,上哪里找他去。 只得一副痛惜的表情告诉刘书办:“李百户只身闯敌营,张士诚无可奈何退兵,把一腔怨恨都撒在他的身上,于是就,就……”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张士诚丧心病狂定会取祸于天。”刘书办安慰郭晓聪,“郭将军不必难过,等吴王进了城,下官即可将李百户的事迹向他禀告,替他求个封妻荫子的封赏便是。” 郭晓聪暗想,李大虎,你想取俺的脑袋,俺以德报怨,你即使真在阴曹地府做了鬼,也会感动流泪的。 既然张士诚大军撤离,刘书办的心彻底放松,亲切拉着郭晓聪的手:“吴王车驾应该到了城边了,咱们还是赶紧迎接吧。” 两名随从拉过战马,二人刚扳鞍上马,只见远处一队灯笼火把迤逦而来,胡大海高头大马在前面导引,身后跟随十多名明军将领,人人腰下悬刀,身后背弓。 郭晓聪迎了上去:“胡大海,你的表章送给吴王没有,本帅还等着吴王封赏呢!” “别浑说!”胡大海向郭晓聪使了一下眼色。身后有个刀子似的声音道:“你就是那个街头混混郭晓聪?你的大帅职衔是谁封的?” 一骑马从胡大海身后绕过来,马上的人一身盔甲,干瘦修长比胡大海高出足足有半头。 “吴王…..?”刘书办慌忙从马背上往下爬,马蹬没有甩利索,整个身子歪倒在地,不顾浑身的泥水,扑爬到来人马前:“刘黑达参见王爷。” 实实在在的文明人,却起了一个黑社会老大的名字。郭晓聪想笑,真真切切笑不出声了。 朱元璋来者不善,郭晓聪马上想起李保儿,回头见他还在沈府台阶上傻乎乎的站着,忙喊了一嗓子:“保儿,你不是整日想见你的舅舅吗,舅舅到了近前怎么倒像不认识了?” “你是俺舅舅朱重八?”李保儿睁大眼睛看着朱元璋。 朱元璋部下都吓了一大跳,别说是一位王爷,就是一般人家,也没有外甥敢直呼舅舅姓名的,何况是朱元璋最为忌讳的“朱重八”。 “保儿,这真是你舅舅,快点磕头……”李贞从侍从中奔出,扯着李保儿的耳朵来到朱元璋马前。 前夜郭晓聪抓了胡大海,眼见惹祸太大,李贞与穆老汉简单商量,决定不跟郭晓聪蹚浑水,赶紧跑吧。 李贞怕儿子与郭晓聪呆在一起,没敢去找他,决定自己出发前往滁州寻找朱元璋。 “舅舅,想死俺了。”李保儿想起寻找舅舅的艰险困苦,痛嚎一声扑爬在地。 朱元璋一家兄弟姐妹众多,却都死于战乱饥荒,后代中除了一个侄儿朱定国,其他人都以为早死了。朱元璋从马背上跳下,想起往事动了真情,弯腰抱住李保儿:“俺那可怜的姐姐呀,没想到你还有儿子,还有儿子……” 朱元璋泪流满面。李贞难以把持,扑过去三人抱成一团痛哭。在场众人,包括郭晓聪都被这生死重逢的场面深深感染。 朱元璋是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最先冷静,擦去脸上的泪痕,拍拍李保儿的脊背:“保儿,以后跟着舅舅,不会再让你过苦日子了。” 李保儿福至心灵:“舅父大人,俺不叫保儿了,俺叫朱文忠。” 奔波冲杀多年,眼看江山就要到手,最刺心的是到今日还没生个儿子。朱元璋眼中含笑:“朱文忠,好!从今往后你就叫朱文忠。”回视部下:“本王要认朱文忠为义子,你们以为如何?” 吴王正在兴头上,谁敢自讨没趣,一片称颂声。姐夫李贞名字不错却是三家村老学究给起的,自己大字不识一个,绝不会给保儿起这么好的名字。 “朱文忠,告诉本王,你的名字是谁起的?” 朱文扭头指着郭晓聪:“是俺干爹给俺起的。” 朱元璋刚要认朱文忠干儿子,却被人抢了先。在半路上巧遇李贞,李贞一时兴奋忘记了告诉他这件事。朱元璋刀条脸猛的一沉,挥鞭指着郭晓聪:“你好大的胆子,敢认本王的外甥为义子,活的真有些不耐烦了?” 郭晓聪从最初的慌乱中稳定下来,先进七百年的智慧优势,会干不过你一个当了和尚又变乞丐的小皇帝? 第四十章 就是个棒槌 朱元璋要欲加之罪,郭晓聪必须据理力争。向朱元璋解释,他原先并没想收朱文忠为义子,在李贞逼迫下,不得已才收下的。 朱文忠比面前青年小不了几岁,却认人家当干爹,李贞父子太糊涂。老实淳朴的李贞,也在一旁帮着解释。朱元璋无话可说了。 看着面前的郭晓聪,朱元璋想到他所犯的一切罪责。自己的外甥是金枝玉叶,却认一个混混当干爹,自己的面子简直没地方搁。郭晓聪是外甥的救命恩人,刚跟外甥一家团聚就当场诛杀他,会让人认为自己刻薄寡恩、恩将仇报。 等有时间、机会再慢慢消遣他。朱元璋刚要上马,胡惟庸被人从沈府内搀扶出来,身后跟着沈万三。 沈万三跪下行礼,胡惟庸表现的非常激切,扑倒在朱元璋脚下:“臣胡惟庸没有完成吴王的谕命,请吴王治罪。” 朱元璋想起交他办理的差事,如果在自己进入金陵城之前宰了郭晓聪,自己哪会有这件窝心的事。脸色阴沉道:“差事办砸了,本王交你的手谕呢?” 这是胡惟庸最为害怕的一件事,硬着头皮回禀:“吴王手谕让……让郭晓聪指使千户胡友贵撕掉了。” 朱元璋还未称帝,但撕掉他的手谕,等同于欺君之罪。朱元璋回视众部下:“你们都听到了,郭晓聪先是绑架金陵主帅胡大海夺取金鈚令箭,现今又撕掉本王手谕,将来谁敢保证他不会背叛于我,本王今日即使背着刻薄寡恩的名声,今日也必须除掉他。” 众将领谋士,跟郭晓聪非亲非故,没人愿意出头替他求情。朱文忠往舅舅面前一跪:“舅舅,干爹是俺的救命恩人,俺求你不要杀他。”郭晓聪走过去把他从地上扯起:“保儿起来,你舅舅是要当皇帝的人,不会乱杀无辜的。你不必害怕。” 郭晓聪话中有话,表面吹捧,实则讽刺。朱元璋哼了一声:“你说本王乱杀无辜,有何凭据?” 来到这个时代,就必须遵守这个时代的规矩,郭晓聪不得已低下高贵的脑袋,跪到可以对他生杀予夺的朱元璋面前:“草民夺取胡帅令箭,是为了更好的抗击张士诚大军。胡大海正在眼前,大王可以问问他,草民以五千之众全歼张士诚十万大军是不是事实?” 前日张士诚大军围攻金陵城,朱元璋正与元军统帅蛮子海牙苦苦支撑,只能眼睁睁望着,却没有力量回兵救援。 昨日张士诚大军败退的消息传入军营,部下受到鼓舞一鼓作气重创蛮子海牙。朱元璋一直将这件功劳记在胡大海头上,对郭晓聪的话根本不相信。 胡大海生性淳朴直爽,贪图他人功劳不是他的性格,把击退张士诚大军前前后后向朱元璋学说了一遍。 “即使大海说的是真话,击退张士诚大军,也是蓝玉指挥得当官兵用命的结果,你郭晓聪想贪天之功?”朱元璋急于要杀郭晓聪,内心已经认可胡大海的话,嘴上不愿露出一丝口风。 既然吴王不认可此事,与他相争只会对自己不利。郭晓聪起身把刘黑达拉到吴王面前:“至于胡友贵撕掉大王手谕一事,可以问问刘书办,到底是草民指使还是胡惟庸故意递到胡友贵手中。” “这……这件事么……”刘黑达不愿开罪胡惟庸,又因昨夜在场军士众多,他也不敢替胡惟庸开脱。 “没用的东西。”朱元璋一脚踢开刘黑达,用马鞭指着胡惟庸:“你自己说,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 支使部下撕掉手谕,是最能置郭晓聪于死地的一招,胡惟庸弄巧成拙把事情套到自己头上。但足可以户灭九族的罪过,打死也不能承认。 “冤枉啊,大王!”胡惟庸声泪俱下,嘴皮子却保持着一贯的利索,“微臣是奉大王差遣抓捕郭晓聪归案的,为何要撕掉手谕,微臣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一句话提醒朱元璋,转视郭晓聪,这小子刁钻狡猾,鬼肯定出在他身上。 胡惟庸再次占据优势,郭晓聪叩头道:“主谋到底在谁,当事人胡友贵就在城头,是不是把他叫来问问?” 撕掉手谕的人还敢待在金陵没跑,在场的人大为惊奇。朱元璋也大为意外,吩咐胡大海带几个人去把他抓来。 朱文忠蠢蠢欲动:“舅舅,不要许多人,俺跟胡友贵关系老铁,还是俺去吧。” 朱文忠能把胡友贵骗来, 可以不用刀动枪。朱元璋点头同意,怕朱文忠受到伤害,仍让胡大海跟随他一起前往。 没过多久,胡友贵屁颠屁颠一溜小跑过来。郭晓聪任命他为副将,还没得到朱元璋的首肯,朱元璋来到金陵,说不定就是看他劳苦功高,亲自宣布任命来了。 “末将参见大王。”胡友贵极为干净利落的行了一个单膝礼。由于他从未参拜过朱元璋,用的是参拜上峰时的称呼礼节。 要死的人了,朱元璋懒得跟他计较。“你叫胡友贵?” 朱元璋语气亲切愉悦,胡友贵强烈抑制住兴奋,回禀:“是,大王!末将本家姓朱,是过继给了舅舅,才改的姓氏。” “跟俺一样!”朱文忠追到了近前,咧嘴笑道。 朱元璋抬头看看他。这位外甥傻了吧唧,应该找个师傅好好教教他。 “本王的手谕是你撕的?”朱元璋依然和颜悦色。胡友贵并不傻,立刻意识到局面的不利。左腿跟着跪下,磕头不断:“求大王饶命,小的冤枉……” “你也冤枉?”朱元璋扭头扫了郭晓聪、胡惟庸一眼,向胡友贵挥手示意:“地上都是雪,磕不响的。你起来说话。” 吴王越是和蔼可亲,胡友贵越是心惊胆战。朱元璋刚才的目光看在他的眼里,内心有了主意,再次叩头道:“当时郭晓聪大帅说大王手谕是假的,胡惟庸又把手谕强行塞到俺的手中,俺以为真是假的,就撕了它……” 郭、胡二人都以为胡友贵会帮自己说话,却没想到他一句话把两个人都扫了进去。二人同时狠狠瞪着胡友贵。郭晓聪暗骂,油盐不进的家伙,就他马是根棒槌。 第四十一章 冤家路窄 胡友贵一句话把郭、胡二人都得罪了。朱元璋被他感动了,敢于得罪人的人,不是英雄就是傻子,朱元璋就是个英雄,所以他更希望胡友贵是个傻子。 “胡友贵,你知道不知道,撕掉本王的手谕是按律当斩的,到底有没人明确指使你撕掉它,如果有这个人的话,他可以替你去死。”人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出于本能也会拉个垫背的,朱元璋想看看胡友贵有何反应。 “没有,”胡友贵冲口而出,“郭、胡二位大人虽然告诉俺手谕是假,却没有让俺撕掉它。” “胡友贵,伲它马混蛋,俺什么时候说过手谕是假的。”胡惟庸脑门上青筋暴起老高。 “闭上你的臭嘴!”朱元璋严厉呵斥胡惟庸,“好汉做事好汉当,胡友贵宁愿脑袋不保也没有攀扯你,你应该学学他。” 在朱元璋的眼里,胡友贵就是十足十的傻子,杀一个傻子,上天也不会答应的。朱元璋决定不再为难他。 “胡友贵,这里没你的事了,守城去吧。”朱元璋回视郭、胡二人:“把他们羁押应天府衙,听候发落。” “大王,您要把郭大帅也关起来?”胡友贵终于鼓足勇气,“他昨夜封俺为副将,还作不作数了?” 大庭广众面前直接要官,再傻的聪明人也不会这么做的。朱元璋笑了,众人也随着笑了。 “既然你已经当了半夜的副将,再降职面子上实在不好看。本王成全你,实授副将。”朱元璋想了一想又道:“你这样的人,把金陵城交你守卫本王实在放心不下,郭晓聪、胡惟庸二人交你押往应天府。” 按胡友贵的性格和表现,绝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谢大王栽培。”胡友贵差点喊岔了嗓子。此刻的他就像一支羽毛,差点能随风飘到天上。要是换做他人,朱元璋当场就得把他一捋到底,当一名普通士兵去了。 胡友贵押起郭晓聪、胡惟庸二人走了。朱文忠追出几步,又返身回来要替郭晓聪求情,朱元璋耐住性子说:“郭晓聪绑架胡大海、逼迫罗本等人投敌,按军令应当立刻处死,父王交付应天府衙谳审后再定罪,已经是法外开恩了。你虽然现在是本王义子,本王也不能因公废私。” 跟元朝大军对峙半个月,刚击退蛮子海牙,又连夜奔波至此,朱元璋疲惫至极,哈欠连天。调转马头准备回王府歇息。沈万三拦住他的马头:“大王,听说您大驾光临,草民准备了一桌薄宴,请大王赏脸。” 沈府家宴名冠金陵,歌儿舞女技艺超群。朱元璋顿时来了兴致:“好吧,本王就叨扰你一顿。” 干爹被抓,朱文忠再无心思跟随舅舅吃喝,趁人不注意,跑出了沈府。 胡友贵仍然率领着昨夜护卫郭晓聪的那些亲兵,把郭、胡二人押往应天府。他今天得的彩头最大,难免有些趾高气扬,一路上对胡惟庸非打即骂。 如果没有昨夜郭晓聪的栽培哪有他的今日,因此对郭晓聪关爱有加。 胡惟庸曾在沈府门前摔了一跤,脚脖子崴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这些军士在沈府吃饱喝足,忙碌一夜,急需要回营休息,胡惟庸磨磨蹭蹭犯了他们的忌,刀柄砸鞭子抽,胡惟庸吃尽了苦头。忍无可忍之下,指着郭晓聪道:“真正的罪犯是他,为何只打本官一个人。” “郭大帅是贵人落难,你是什么东西,能跟他相比。”胡友贵抽刀对准他的脖子:“快走,再磨磨蹭蹭小心大爷一刀劈了你。” 虎落平阳被犬欺,胡惟庸暗暗啐了一口唾沫。落到现在这个下场,他也只得忍气吞声了。 前天郭晓聪曾被押到应天府衙,里面空空荡荡没有官员视事。即使朱元璋能够想到派来官员审理他们的案件,也要等上一段时间。郭晓聪忙碌一夜,天光刚开始放亮,想到正可以趁这段时间在府衙好好睡上一觉。 一行人进入应天府衙,郭晓聪发现他错了。 府衙院内正中的中军帐篷被拆除,堆满地面的积雪打扫得干干净净,正堂外两侧,两队明军官兵雁翅排列,握刀持枪目不斜视。看到一行人进来,为首的军官正是副千户田得满,急匆匆奔入正堂,里面很快传来“呜呜”的堂威。 影视剧中见得多了,郭晓聪清楚这是府尹大人开庭问案的前奏。前天晚上府衙内还没有当官的,仅过了一天时间,府尹大人就上任理事,效率够快的。 朱元璋已将金陵城当成首都,能当皇城根下的应天府衙,绝不是等闲之辈。充满好奇的郭晓聪,希望尽快能见到这位府衙大人。 田得满很快跑出了,站到大门正中高呼:“府尹大人有令,将人犯押进大堂。” 副千户替府尹传令,这位应天府尹的官威够大的。 到了此种地方,高调了一路的胡友贵也不得不低调起来,亲自将郭晓聪、胡惟庸二人押入正堂。 乍从雪地进入正堂,郭晓聪眼睛一时无法适应,只模糊看到坐在公案后面的府尹,干瘦矮小,由于头上乌纱帽过大,眉眼押得非常低,几乎认不出本来面目。 “郭晓聪,见了本府为何不跪?”府尹大人猛的拍了惊堂木,郭晓聪吓得一激灵。声音有些小熟悉,仔细打量方才认出,府尹大人就是罗本的师叔李元亨。 郭晓聪一阵悲凉,纵虎容易缚虎难,前日怎么就放他们一马。他曾把罗本叔侄挤兑得差点丢掉性命,落入李元亨之手,还能见个好嘛! 两旁临时凑来的衙役仍是明军官兵打扮,长枪枪柄同时捣地:“跪下,跪下……” 公案旁边一案一椅上坐着准备记录的文案人员,站立起来,一旁帮腔道:“郭晓聪,相信你还认得俺吧,希望你有自知之明,老实配合审案。” 不用打量,郭晓聪听话辨音已经认出此人正是罗本。 已经足够了。田得满、罗本、李元亨,哪一个都与他有切肤之恨。今天的小命算是要交代在此处了 第四十二章 板烧屁股 李元亨让郭晓聪跪下,却命人给胡惟庸搬过一把椅子。 天下有这么不公平的事吗。胡惟庸得意的斜视郭晓聪一眼,向李元亨拱手谢过刚要落座,站在他身旁的郭晓聪伸脚轻轻一钩。椅子倾斜,失去重心的胡惟庸仰面倒在地上,哼哼唧唧好久爬不起身来。 大堂上一阵哄笑。 “放肆!”李元亨再次拿起惊堂木用力拍在公案上:“郭晓聪,见官不跪,又如此羞辱朝廷命官,你就不怕大刑伺候吗?” “朝廷命官?你老糊涂了吧?”郭晓聪指着胡惟庸道,“现在咱俩是吴王钦定的同案犯,一个下跪一个有椅子坐,如此偏袒胡惟庸,你就不怕吴王追究?” 李元亨本是张士诚首席智囊,因为张士诚兵败,受胡惟庸推荐才受朱元璋重用的。初来乍到又是从敌营反叛过来,李元亨无刻不小心在意,唯恐遭到朱元璋的猜忌而带来杀身之祸。因受胡惟庸提携之恩,大堂上才对胡惟庸如此礼遇,却忘记了彼此之间的身份地位。 李元亨被郭晓聪一席话说得冷汗直流,语无伦次道:“下……下官是看胡大——胡惟庸身体虚弱,怕经受不住刑讯拷打,才……才想让他休息片……片刻……” “哦?!李大人真是担心胡惟庸熬刑不过,不是想偏袒他?” “当然,当然。”郭晓聪语气舒缓,李元亨逐渐恢复了平静,嘴皮子也利索许多:“下官是这么想的,如果胡惟庸熬刑不过死在大堂之上,下官吃挂落还在其次,你们同犯罪过岂不是要你郭公子一人承担。” “如此说来,李大人是对俺一片好心喽!”郭晓聪飞起一脚把椅子踢飞。“李元亨你根本就是一派胡言,你没有对胡惟庸动刑,怎么就能知道他连一场刑讯都熬不过去?” 李元亨被郭晓聪挤兑到了南墙根,连转一下身的空间都没了。排列两行的兵丁目不转睛盯视他,显然都受到了郭晓聪蛊的蛊惑。 回视坐在公案一侧的胡友贵,正一脸坏笑看着他。胡友贵是奉吴王差遣听审的,谁知道他回去会向吴王说些什么。 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只得对胡惟庸不住了。 “来呀,把胡惟庸按倒打二十大板。”李元亨扔下一支竹签。 一句话没问,上来先打二十大板。胡惟庸差点气哭喽! “李大人,你在胡某面前再三哀告,一定能当好金陵百姓的父母官,胡某才向吴王举荐你当了应天府尹,你竟然狼心狗肺任意胡为,俺……俺真是瞎了眼……” 当场老底被揭穿,李元亨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郭晓聪继续一旁说着风凉话:“俺说李大人为何偏袒胡惟庸呢,原来官是他保荐的。要是胡惟庸能保荐俺当应天府尹,别说请他坐椅子,当堂给他磕两个响头俺也情愿。” “打!狠狠的打……”李元亨双手乱抖,站起身背转过去。 暂时充当衙役的军士们,平日里杀人不少,用板子打人还是第一次。争先恐后拥上来,七手八脚把胡惟庸按趴在地。墙根前的四只板子分别被四个人抢去,同时抡向胡惟庸的屁股。 这样乱打,胡惟庸哪里会有命在。罗本急忙起身阻止:“掌刑官执行,其他人不得擅自动手。” 罗本头上软巾身上布袍是个白身,那些丘八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四只板子“乒乓”一气,当掌刑官数到“五”时,胡惟庸身子最少已经挨了二十下。 “师叔,再打下去会死人的。”罗本实在不忍看下去,大声喊叫李元亨。 李元亨也从对胡惟庸的恼恨中冷静下来,转身一看,胡惟庸脊背屁股血肉横飞,呼天喊地的惨叫声低了下去,只剩下蚊子似的在哼。 李元亨惊呼:“停刑,停刑……”他是一名降官,当堂打死三品太常卿,朱元璋能殉了他。 金陵一场保卫战,郭晓聪费尽心机,原打算仅凭这一点,朱元璋都会对他青睐有加,却栽在胡惟庸这混蛋之手,恨不得他被兵丁砸成肉饼。“掌刑官才喊到十二,李大人却要停下板子,是不是又要偏袒他呀?” 郭晓聪不依不饶,李元亨只得苦笑:“四只板子同时打,掌刑官喊了十二,就是打了四十八下。翻了一番还多,郭公子且饶过他吧。” “李府台,你的意思草民实在不明白,难道板子是草民让打的?” 李元亨不慎又被郭晓聪抓住话中漏洞,恨不得甩自己两记耳光。“下官失言了,请郭公子不要见怪。” “府台大人,你没听说过‘言多必失’?已经有人在吴王面前算计你, 这种话要是再让吴王听去,会有你的好吗?” 郭晓聪话中有话,李元亨暗自一惊。仔细打量这小子,刁钻狡诈异于常人,他的话可信吗? 久经战阵的军士,下手之重普通衙役不可比拟。四十八下板子打下去,胡惟庸当堂昏厥。审讯是无法再进行下去了。李元亨命人把胡惟庸搭上担架抬出去。然后喝令退堂。 “慢!”罗本起身阻止:“两名同犯,只审问了一个岂可退堂?” “一名小小的师爷,要阻止府尹行事,你当应天府衙是你自家的。”胡友贵第一次以一名副将的身份抖起威风。 胡友贵身上肩负吴王使命,抖抖威风并不为过。李元亨急忙解劝:“愚侄不懂规矩,胡将军不要计较才好。” 胡友贵还未学会怎样当一名将军,哼了一声,押着郭晓聪出去。 热闹半日的正堂很快冷清下来。只剩下李元亨叔侄二人。 “胡惟庸大人明显是被冤枉的,师叔为何要偏袒郭晓聪?”罗本质问李元亨。 “师叔是失节投降的人,你更是反反复复投降了三次,咱们不能不小心谨慎。” “俺罗本上次被张士诚所俘,本身就是受郭晓聪所逼,吴王是知道俺的心的。” “吴王知道你的心,为何没有让你官复原职?” 李元亨一句话正打中罗本的心事,默默不敢再说话。 李元亨暗暗一笑,抚着罗本肩膀说:“师叔不是偏袒郭晓聪,今夜咱就审他。” “师叔要夜审郭晓聪?” “是的!”李元亨回答,“夜审郭晓聪一名衙役都不用,就咱们叔侄二人。” 第四十三章 看守所内的幸福生活 应天府衙正堂后面,沿着一条甬路两侧,两排小屋整齐排列。房间门楣上分别按“仁、义、礼、智、信”等砸着编号。据胡友贵向郭晓聪介绍,这里名为侯见厅,实际用途是关押等待审讯疑犯的临时羁押所。 应天府尹李元亨刚上任理事,破败的羁押所空空荡荡,郭晓聪成了第一位客人。田得满打开一间房门,里面打扫得很干净,只是冲出一股霉味。应该好长时间没人居住了。 “进去等死吧。”前夜田得满被郭晓聪指使朱文忠绑架,差点丢了脑袋,对郭晓聪还有何客气的,使劲往里推他。 “田得满,你对郭爷客气些,再敢动手动脚,小心俺斩落你的爪子。”一把腰刀刀柄磕在田得满的手臂上。 田得满认得他,不就是和自己穿着同样服饰的千户胡友贵吗。今日见他趾高气扬坐在李元亨身旁,田得满不知道他什么来路,却清楚现在已经惹不起。 “郭爷您请。”胡友贵把郭晓聪请入“仁”字号羁押所。这里是关犯人的地方,条件可想而知,一抱烂草堆在墙角,上面铺着一张苇子编的凉席。 天寒地冻,简直没法住。郭晓聪忽然后悔了。早知如此,在穆家豆腐店好好做个少掌柜多好,异想天开非得要绑架胡大海,非得要替他守卫金陵城。 但回头再想,如果金陵城保不住,张士诚大军进来,他的少掌柜只怕也做不稳。 “来人,东西弄到没有?”随着胡友贵话音未落,进来几名军士,怀中分别抱着席子、被褥、杯盘碗盏等等一切生活用具,应有尽有。最后一名军士甚至提进来一只崭新的炉子。 郭晓聪奇怪的发现,炉子内竟然烧的是煤。元末明初煤确实已经被开采,但开采量极低,能用它取暖,不是王侯将相也必是大富大贵人家。 炉内烈焰腾腾,十多平米的小屋内立时温暖如春。 胡友贵傻了吧唧,还真是个有心人。郭晓聪不得不另眼相看。胡友贵惊奇的看着火炉:“小五子,这么稀罕的东西你是从哪弄来的?” 小五子向门外指了指,未曾开口说话,沈佳仍是那身红色劲装,笑吟吟走了进来。往郭晓聪面前一站道:“你整日惦记那个一身豆腥味的小丫头,关键时刻还得依靠本小姐,要不是本小姐,这种地方能把你活活冻死。” “知我者佳儿,疼我者老婆!可惜保儿认准了你只能当二干娘,俺也没办法!”郭晓聪自得往被褥一坐,扯了一块云片糕往嘴里塞着。 地铺是新换的草,新棉被柔软温馨,如果不是一屋子的人,一把拉佳儿搂在怀中,小日月过得比外面还滋润。 “吃俺的东西,还敢羞辱俺。”沈佳奔过去抢,郭晓聪及时往旁边躲开,沈佳脚下收留不稳,连同郭晓聪一起翻倒在地铺上。郭晓聪乘机在她的脸蛋上咂了一下嘴。 封建礼教禁锢的时代,又是当着众人的面,沈佳羞得差点晕过去。顺手给他一个嘴巴:“你和李保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等见了李保儿,本小姐一定狠狠抽他一顿马鞭。”匆忙奔出小屋。 胡友贵善待郭晓聪,田得满刚向李元亨告状回来,差点跟沈佳撞个满怀。 “你是什么人,司法重地也敢擅闯。”恍惚之间,田得满没有认出沈佳。沈佳抬手一马鞭,在他脸颊上烙出一道血痕。 “抓住她……”田得满指着沈佳背影大喊。几名军士走到他身边:“小的认为,沈府小姐总爷最好别惹,听说吴王现在还在她家喝酒呢!” 又是那个臭丫头沈佳,田得满握着脸颊自认倒霉。 自认为有了撑腰的,田得满腰杆也直了,一脸倨傲告诉胡友贵:“胡总爷,李元亨大人代传吴王谕令,任何人不得接近疑犯郭晓聪,你们请吧。” 朱元璋的命令没人敢不遵守。胡友贵向郭晓聪交待了两句话安慰的话,带着部下离去。折腾了一夜半天,郭晓聪也累了,往地铺上一躺,准备睡觉。 屋内剩下郭晓聪一人,田得满找到了机会,走到地铺前:“嗨,大白天是你睡觉的时候吗,赶紧起来!” 郭晓聪清楚他是想找茬,双眼紧闭懒得理会他。 胡友贵不敢惹,沈府小姐不敢惹,咱还不敢惹你嘛!田得满拔刀在手,用刀背去磕郭晓聪大腿。身后伸过一只手,紧紧抓住刀柄。 “没看俺正忙着,别开玩笑。”田得满认为是自己的同伴,用力刀,刀身纹丝不动。回头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认郭晓聪干爹的李保儿。 “乞丐换了一身行头,就敢到这里管闲事,还当是在关帝庙?”田得满大声呵斥,李保儿却紧紧抓刀不放。 “李保儿,你干爹所做坏事也有你一份,敢跑到这儿撒野,别怪俺不客气了。”疑犯帮凶送上了门,田得满似乎看到白花花的赏银正向自己招手。 “俺不叫李保儿,俺叫朱文忠。”朱文忠解释道。“你对俺不客气,俺还想对你不客气呢!”抬腿一脚,踢在田得满裆部。 田得满是明军副千户,好歹也打过几仗,朱文忠这一脚本不该踢到他,田得满吃亏吃在小瞧了朱文忠,万没想到一个穷要饭的敢对他动粗。 扔下腰刀,双手抱裆蹲了下去,头上冷汗直流。郭晓聪看得真切,他这辈子别想找老婆生孩子了。 一击的中,朱文忠裂嘴大笑:“刚见面舅舅就教训说俺,武不如一名普通军士,文大字不识一个。他的千户都不撑俺一脚,看舅舅还怎么教训俺。” 朱文忠这一脚十有八九是冲他舅舅的话来的,活该田得满倒霉。 “保儿,你把田得满拖出去,太碍干爹的眼,连个觉都睡不成。” 朱文忠指着门外。“干爹,你暂时别想睡觉了。”郭晓聪抬眼望过去,一个俏丽的身影从午间阳光的光坏中走了进来。 “莲儿……?”郭晓聪猛的坐直身子。她不是发誓永远不再见自己了吗,怎会主动前来看他。 莲儿把一只竹篮放在小屋正中的桌子上。欲语先落泪:“郭大哥……” 第四十四章 大功一件 穆莲发誓永世不见郭晓聪的面,一场牢狱之灾却让她彻底改变主意,对郭晓聪不能不说是意外之喜。 上次郭晓聪差点吃了莲儿的闭门羹,朱文忠也在现场。贫苦的出身,让朱文忠内心里更偏向莲儿一些。总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干爹和莲儿重新走到一起。 今日没能保下郭晓聪,朱文忠暗自着急,舅舅的表现铁定了要杀干爹,必须让干爹临死之前与莲儿见上一面才好。 朱文忠一溜小跑从沈府出来,直奔穆家豆腐店,将事情原委向穆家人学说一遍。 穆老汉带着先见之明的得意:“老婆子,俺说的没错吧,郭晓聪冒犯胡大帅,明军那么多人能放过他,万幸没有让莲儿嫁给他。” 赵氏的表现比丈夫大度许多,阴沉着脸说:“寒冬腊月的天,俺说怎么会打了两声炸雷呢!” “胡说八道,什么时候打雷俺怎会没听到?”穆老汉似信非信瞪着老婆。 赵氏手指戳着丈夫的额头:“天老爷震怒,要打死那些忘恩负义的东西。” “俺的命是郭晓聪从李大虎刀口救下的,虽然不愿意莲儿嫁给他,但俺也不希望他被砍头。”穆老汉长叹一声,“李公子刚才说了,他是吴王的亲外甥都救不了郭晓聪,俺小门小户,想救他不是癞蛤蟆想天鹅屁吃吗。” 赵氏再次杵了他一下:“俺又没让你磨刀劫法场,送些吃的给他,让他临时之前做个饱死鬼总可以吧。” “你让俺去应天府衙给他送饭?”穆老汉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前夜郭晓聪把胡大帅拴上俺在场,去府衙送饭,一旦被人认出,弄不好会跟着他一起脑袋搬家的。俺不听你的。” “没用的东西,你不去俺去,俺不能眼见着郭公子当饿死鬼。”赵氏转身刚要回屋收拾东西,莲儿从厢房内冲了出来:“你们谁都不要去,俺去!” 莲儿以死威逼,穆老汉夫妇只得答应。 没费多大事就将莲儿带到干爹面前,朱文忠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倚在门框上。莲儿最大的希望莫过于屋内只剩下她和郭晓聪。莲步款款走到桌前,揭开篮子上的竹盖,端出两荤两素四盘菜外加一瓦罐豆腐脑。 郭晓聪早被沈佳弄来的山珍海味填饱了肚子,看着朱文忠垂涎欲滴的模样,笑道:“看在你把干娘带来的份上,这些东西都赏你吃了。” “保儿不懂事,你也跟着胡说八道。”莲儿送来的是断头饭,犯忌讳的话她不敢说,着急的看着郭晓聪:“他吃了,你饿不饿?” “努!”郭晓聪示意,在桌子下放着一只式样极为考究的红漆食盒。“佳儿给送来的,俺早吃得肚儿圆。” 听到沈佳的名字,莲儿一阵烦躁,要换上沈佳,一腿早将食盒踢飞。呆立好久,才惨然一笑道:“沈家姐姐心真好,比俺好上一百遍。” “莲儿……”郭晓聪拉住莲儿的手,“大哥实在想不明白,沈佳不就是救了你一命吗,你至于跟她发那样的毒誓?” 莲儿脸臊得通红,一边挣扎一边轻声道:“保儿还在,你别这样……” “保儿,”郭晓聪叫道,“你把食盒提外面吃去,顺便给俺弄一些笔墨来。” 郭晓聪身陷牢狱还没有忘记读书写字,从未接受过教育的朱文忠,十分羡慕:“干爹,你是要给大干娘写一份遗书吗?” “写你的头,快滚!” 朱文忠被一顿臭骂赶出“仁”号羁押房,迎面遇到李元亨。朱文忠认出他是应天府尹,怒骂道:“反复无常的小人,就该把尾巴藏起来做人,还敢陷害俺干爹,俺早晚一天杀了你。” 李元亨已经听说朱元璋认了一个外甥做义子,忙躬身施礼道:“下官是奉吴王差遣,也是不得已。请殿下恕罪。” “你来到这里想干什么?” “下官没别的事情,就是想跟郭公子聊聊。” 干爹干娘肯定在如胶似漆,现在放李元亨进去,太煞风景了。 “不行,干爹正在吃饭,你不能进去。”郭晓聪双臂伸开把房门掩住。 上午在大堂上,郭晓聪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李元亨吃心半天,实在忍耐不到晚上了,才决定找郭晓聪打探一番。 朱文忠具有吴王外甥、义子的双重身份,李元亨哪敢惹他,只得唯唯告退:“什么时候郭公子用过饭,下官再来。” 从小讨饭,在朱文忠的眼里只要有饭吃,哪里都是好地方。在甬道上捡了一处干净些的石板,刚要打开竹篮,听到身后有人喊叫:“俺的好殿下,真可让卑职一通找。” 朱文忠认得,昨夜一起喝过酒的刘书办刘黑达。 刘书办传达朱元璋的谕令,让朱文忠即可回王府拜师。 “拜师?拜谁为师?”朱文忠抱起瓦罐要喝豆腐脑。 “豆腐有什么好吃的,拜师宴早准备停当,吴王等得急了。”刘书办扯起朱文忠就要走。朱文忠想起干爹安排的任务还未完成。“俺还要给干爹找笔墨呢!” “俺的好殿下,这些事俺来办,您快点回吧。” “你不能忘了,忘了俺是不答应的哟!” 刘书办苦笑:“你就是砍了卑职的脑袋,卑职敢忘吗。” 远远见朱文忠身影消失在甬道尽头,刘书办直接去了签押房,从罗本手中借了一整套的笔墨纸砚,送到“仁”字号羁押房。 郭晓聪拉着莲儿的手正说家常,冷不丁有人进来,莲儿慌忙站起,心头像揣了一只兔子“呯呯”乱跳。 郭晓聪与沈府小姐关系暧昧,昨夜刘书办已经看在眼里。见莲儿虽然荆衣布裙,面色秀丽不逊沈佳。 在羁押房内,郭晓聪仍能弄个女孩陪着,刘书办不禁暗暗称奇。“这小子其貌不扬,这方面倒是有些奇特手段。” 刘书办亲自送来文房四宝,大出郭晓聪意料。有他在场,挑拨离间之策真的很难搞了。 此人是吴王殿下的干爹,案情没有定谳,刘书办毕恭毕敬行了一礼:“郭公子,你现如今要这些东西,不会是要写婚约帖子吧。” 刘书办是在打趣自己,莲儿羞得更为厉害,甩脱郭晓聪的手:“俺去了!” 第四十五章 离间之计 “仁”字号羁押所内只剩下郭晓聪、刘书办二人。 有刘书办在,郭晓聪就没办法实施他的计划。刘书办对“主人”的不欢迎态度好像没有察觉,仔细研究放在桌子前的火炉。以朱元璋秘书的身份,可谓见多识广,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以煤炭燃料的炉子。 “这东西真好,下官简直不想出去了。”刘书办稳稳坐到桌旁,把双手伸到火炉上烤着。 不定什么时候,朱元璋就会对他大开杀戒。时间对郭晓聪来说,是极宝贵的。 刘书办刚才在门外和朱文忠的谈话,郭晓聪一句不落都听到了。他突然产生一个疑问,吴王义子的拜师礼是非常隆重的一件大事,作为吴王秘书,刘书办为何有如此闲心赖在羁押所不走,真实原因他肯定是受吴王差遣想探自己的底细。 搞清了刘书办的真实意图后,郭晓聪暗暗冷笑,你想探我的底,我今日倒要利用你一下了。 郭晓聪长叹一声:“昨为座上客,今为阶下囚,真有意思。”刘书办马上接过话茬:“是啊!人生际遇就是如此光怪陆离,昨夜咱们还在沈府一起喝酒聊天,今日你已成吴王钦犯,下官还是官,哈哈……” 自鸣得意的一张脸,郭晓聪恨得牙痒,起身踱到火炉前,把手伸到火炉上,忽然又停下下来。“都怨俺心慈手软,如果昨日将这件事禀报书办大人,也不会弄成今日局面。” 郭晓聪绑架胡大海,夺取金鈚令箭,有个金陵保卫战足以抵罪了。朱元璋最恨的是,他留给胡大海的智囊团都是当代名士,却让这小子一个不剩全赶出金陵城结果三个被被张士诚所杀,只逃回罗本一人。 朱元璋怀疑郭晓聪不是元朝奸细就是陈友谅等义军的人,是潜到明军中卧底的。 刘书办受朱元璋差遣,前来摸郭晓聪的底细,听到郭晓聪话,双睛一阵发亮,也把手从火炉上抽开,凝目盯视郭晓聪:“实话告诉你,吴王内心也认为你是冤枉的,但没有确切的证据又不能放你,下官奉吴王差遣前面探望,如果你有可以脱困的证据,希望早些拿出来交给吴王。” “李元亨,李元亨他……”郭晓聪欲言又止。 “李元亨李大人?他怎么了……”距离自己立功受奖的机会越来越近,刘书办脸色潮红呼吸紧促。 “李元亨叔侄都是张士诚派来的卧底,希望大人明断。”郭晓聪一气说完,长长嘘了一口气。 刘书办再也抑制不住兴奋,一把扯住郭晓聪的手:“你告发李元亨是奸细,有何凭据。”郭晓聪暗想,凭据就在自己怀中,不过此时还不能拿出来。 “郭莫已是阶下之囚,没来由何必诬陷他人,大人如果不信可以去审问李元亨。” “好,你等着,下官去去就来。”刘书办奔出房门,却没有奔向后堂,而是直接上马出了府衙。李元亨叔侄如果真是卧底,要在应天府衙审讯他们等于找死,还是先向吴王禀报要紧。 负责看守他的田得满被朱文忠一脚差点踢死,郭晓聪嫌他碍事,朱文忠干脆把他拖入“义”字号监房锁了起来。 “仁”字号监房内只剩下郭晓聪一个人,他不敢怠慢,急忙关上房门,怕猝不及防有人来,又用桌子紧紧顶住。 郭晓聪从怀中掏出胡惟庸签过名的那张纸。 按胡惟庸的想法,郭晓聪让自己签名的这张纸,无外乎是替自己辩解喊冤的内容,昨夜灯光暗淡,胡惟庸被匕首顶着,根本没心思看清纸上写的是不是这些内容,就在郭晓聪指定的位置签上了名字。 这是一张一尺见方的桑皮纸,除掉胡惟庸签字的地方,净净白白一个字没有。 腹稿早已打好,郭晓聪没费多少时间一张纸写得满满当当。郭晓聪满意的拿起来,凑到小窗前打算再仔细阅读一遍。一行墨迹从纸上流下,滴到锦袍之上。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这是郭晓聪第一件像样的衣服,感到非常晦气。 看着锦袍上的墨迹,郭晓聪内心一动,不禁暗暗叫苦。 墨迹淋漓,把这东西拿给任何一个人看,都清楚是刚刚写的。 眼看成功在即,却要功亏一篑。郭晓聪在房间内来回踱着。怎么办,怎么办?脚下一疼踢在了火炉上。 郭晓聪眼前一亮。小心翼翼把纸张递到火炉上,仔细烤着。纸上墨迹渐渐变干,突然听到剧烈的砸门声:“吴王驾到,快点开门……” 义子拜师宴,朱元璋还是来得如此之快,办事效率果然高。郭晓聪手一抖差点把纸扔到火炉上,急忙稳住心神:“来了,来了……” 郭晓聪刚把纸张重新揣起,房门被两名军士“呯”的一脚踹开,朱元璋打头,身后跟着朱文忠、胡大海一班文武侍从。 “听说你举发李元亨是张士诚特意派来的卧底?”朱元璋一对三角眼扫过郭晓聪的脸。 “是的。”郭晓聪心头砰砰乱跳。 朱元璋坐到桌子前,拿起毛笔仔细端详:“你有证据吗?” 郭晓聪暗自庆幸,毛笔也刚刚烘干。 “禀报王爷,草民铁证如山。”郭晓聪解开袍扣,掏出那张纸,一层层的揭开,好像在怀中藏了许久。 “哦!是胡惟庸的奏表?”朱元璋埋头认真阅读。 奏表内容没有一句替郭晓聪辩解的话,全部都是介绍如何侦破李元亨叔侄卧底的情节。并在结尾处,再三向吴王请罪,自己识人不明举荐敌方卧底当了高官。 朱元璋仔细辨认,奏表签名确是胡惟庸笔迹。一声不响把奏表递到身后的刘书办手中。刘书办匆匆扫了一眼,说道:“这件事极好澄清,胡惟庸正关在应天府,把他叫来一问便知。” 一名军士出去又很快回来了,身后跟着李元亨没有胡惟庸。朱元璋奇怪道:“人呢?”李元亨跪下行礼:“启禀王爷,胡惟庸受刑过重,到现在还在昏迷不醒。” “好啊!你这杀人灭口之策用的好啊!”朱元璋鼓掌大笑。 第四十六章 性命攸关 奉朱元璋之命交到应天府衙审问的疑犯是两人,李元亨独独只打了于他有恩的胡惟庸,朱元璋已经在内心相信了郭晓聪的控告。 王者的尊严驱使朱元璋,暂时还不愿承认错误。 “郭晓聪的嫌疑要比胡惟庸大得多,为何你单单只打了胡惟庸的板子?”朱元璋质问李元亨。 李元亨是元末明初的大腕级人物,心中虽然怕的要死,表面上却努力做到不卑不亢。“在这一点上,臣纯粹是上了郭晓聪的当。臣知错,请王爷惩罚。” 李元亨天生眯缝眼、塌鼻梁,别人的不卑不亢,在他脸上表现出的却是一副蔑视。 朱元璋被他的蔑视彻底激怒,挥起手中马鞭,想到李元亨毕竟是自己亲封的应天府尹,身份、脸面绝不同他的亲兵马弁。心有不甘把马鞭放下:“李元亨,你也算得上当代名士,三品应天府尹被一名疑犯鼓动打另一名疑犯的板子,你帮本王分析一下,是不是有些荒唐?” “臣愚钝,臣数十年的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李元亨再也无法把持得住,往朱元璋面前一跪:“臣刚才说的确是事实,胡友贵当时在场,王爷可以找他来问问。” 李元亨是弃暗投明投奔朱元璋的,大业未成,朱元璋不想落下擅杀智谋之士的名声。必须把案件审理清楚,让他死得心服口服才行。 “把胡友贵叫到这儿来。“朱元璋吩咐。 领命的亲兵转身刚要走,胡友贵一溜小跑奔到朱元璋面前:“小的早在此处领命了。” 朱元璋记起他是本案的参与者之一,阴沉着脸道:“胡友贵,你昨天犯的罪并不比郭、胡二人小,本王之所以不杀你还升你的官,是因为你不藏奸不耍滑,今日大堂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叙说清楚,如有一点差错,你的小命今日就算到头了。” “是,小的一定说实话。“胡友贵擦擦额头的冷汗。“李大人今日并未审讯胡惟庸胡大人,一句话都未审,按到地上就打板子,本来说好只打二十大板,最后却打了四十八下……” 二十大板变成四十八下,李元亨是唯恐胡惟庸不死,所以才会出尔反尔。朱元璋想象当时的情景,更加坚信自己判断的正确性。呵呵冷笑:“李元亨,本王刚才说你是杀人灭口,没有冤枉你吧?” “杀人灭口?”李元亨完全懵了,“胡惟庸大人是臣的举荐人,恩同再造,臣没理由要杀他呀!” 在朱元璋的眼里,李元亨的戏演得太像了。如果不是郭晓聪揭发,胡惟庸再被他灭了口,身边藏着这么一位满腹机谋的张士诚卧底,他朱元璋将来怎样死的大概都不会知道。 “你为何要杀胡惟庸,理由在此!”朱元璋把胡惟庸签名的奏表扔到李元亨面前。 李元亨顺势趴到地上,认真读了起来。开始脸色越变越苍白,头上汗水滚滚而下,但很快冷静下来,大声嚷嚷:“奏章是假的,一定是有人伪造。” 胡惟庸跟随朱元璋多年,朱元璋可以不清楚自己一天吃几顿饭,却绝对能识别胡惟庸字迹的真假。面对李元亨的死不改悔,直想一个窝心脚踢死他。 李元亨仍然趴在地上,指着奏表:“大王请看!胡大人学贯古今,怎么会用一口大白话跟大王上奏表,再说这份奏表除掉签名是他的,其他内容却是别人书写,这不是对大王大不敬吗?” 李元亨说的细节确实被朱元璋忽略了,从李元亨手中接过奏表,仅扫了一眼,立刻把身子转了过去:“本王差点被你蒙混过去。来人……” “慢!”眼前发生的一切早在郭晓聪预料之内,郭晓聪挥手制止奔向他的两名军士,不慌不忙道:“这份奏表确是胡惟庸口述草民代笔。昨夜胡惟庸大人要逮捕草民,引起士兵哗变,草民把胡惟庸带到沈府后花园保护起来,胡惟庸当时已经调查出李元亨叔侄反叛的蛛丝马迹,突遭兵变,双手颤抖拿不成笔,不得已的才让草民代笔的。”扭身向刘书办一指:“当时刘书办在场,可以为草民作证。” 昨夜刘书办烂醉如泥,士兵哗变前后的事情还知道一些,后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就一概不知了。当着吴王的面,他哪里敢说,莴苣型脑袋乱点:“郭晓聪说的的确不假,都是俺亲眼所见。” 李元亨以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形势再次瞬间翻盘。抱准死了也得拉个垫背的决心:“即使俺们叔侄真是张士诚的卧底,但前夜郭晓聪明明知道罗本是张士诚的人,为何还要将他放出金陵城,明摆着也是他的同谋嘛!” 李元亨长长舒了一口气,睨视郭晓聪,好像在说,你纵敌出城,追究起来,比咱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案情兜了一圈,又回到最让朱元璋窝心的那件事情上。郭晓聪挤兑四名智囊出城,仅有罗本一人回来还是张士诚的卧底,朱元璋想起这些就气不打一处来:“郭晓聪,你绑架胡大海,本王可以饶过你,把本王好不容易搜罗来的智谋之士赶出城任凭张士诚诛杀,本王可饶你不得。” 最严重的危机已经过去,这等小事哪会放在郭晓聪的心上,嬉皮笑脸向朱元璋躬身道:“大王,稍安勿躁嘛!”转睛看着胡大海:“大老胡,你也不能只看热闹哪,把那东西拿出来吧!” “这里要俺,有俺什么事?”胡大海一头雾水。 “如此热闹的一件事,能没有你的份!”郭晓聪伸出手去,“拿来,把你准备送交吴王的奏表拿来。” “哦!想起来了。”胡大海习惯性的挠挠脑袋瓜:“奏表俺当夜派人已经送往滁州前线。吴王没有看到吗?” 朱元璋并没有看到那份奏表,环视众文臣谋士:“你们接到这份奏表没?”刘书办抢前回答:“胡大帅的那份奏表是俺接的,因为大王派俺协同胡惟庸抓捕郭晓聪,就没来得及送到大王手上。” 胡大海的奏表是郭晓聪身家性命的关键所在,郭晓聪再也无法保持沉稳和平静,一把抓住刘书办的衣领,歇斯底里道:“奏表在哪里,快点去给俺找……!” 第四十七章 骗子 朱元璋自从第一眼见到郭晓聪,他都是一副玩世不恭胸有成竹的表情,见他急成这般模样,竟忘记了叱责,替他着急起来:“别急,会找到的。”大声教训刘书办:“一封奏表都保存不好,还想不想干了?” 郭晓聪一向喜欢用置身事外的表情戏虐别人,俺调侃他一下不行吗。刘书办一肚子的不服气,嘴上不敢说出来,慌忙从靴页子里掏出那份奏表,十分委屈道:“ 胡大帅的奏表俺当成宝贝似的,从滁州来的一路上,俺是摸了又摸……” “把它和你的臭脚丫子装在一起,亏你还当成了宝贝。”胡大海劈手夺过,毕恭毕敬交到朱元璋手中。 仍是郭晓聪书写的内容,胡大海签的名,朱元璋对此一点都意外。 “吴王殿下:臣胡大海叩首再拜……”朱元璋大声朗诵。读着读着,他读不下去了,一屁股坐到草铺上,认真看了起来。 奏表内容完全是大白话,写得清楚明白:张士诚大军即将进攻金陵城,关键时刻发觉吴王派来的四名参谋人员都是张士诚的卧底。本想杀了他们,郭晓聪及时建议,敌众我寡,何不将计就计,当着四名卧底的面把胡大海绑架并杀死他的亲兵千户,然后把四名卧底赶出金陵城。四人果然中计把消息通报给了张士诚。张士诚大军倾巢出动,郭晓聪派蓝玉率领五千人马包抄敌后,终于一举歼敌,随后乘胜追击…… 奏表的说法,郭晓聪绑架胡大海夺取金鈚令箭纯粹演的苦肉计。朱元璋看了一下落款,是前天亥时,那个时候,胡惟庸带着罗本刚到滁州大营,朱元璋还不知道金陵城发生的一切。 当时郭晓聪并不知道朱元璋要抓他,没必要伪造这份奏表,除非他有未卜先知之能。 朱元璋仍不放心,起身到了胡大海近前,逼视他道:“这份奏表果真是你口述?”胡大海不清楚内容写的什么,但既然签了名,欺君之罪他承担不起。 胡大海咬咬牙坚定的点了点头:“大王知道俺那两把刷子,大字不识两箩筐,只得请郭晓聪代笔……” “娘的,你为何不早说,让俺费了大半日的神。”朱元璋兜屁股踢了胡大海一脚,一手扯住郭晓聪:“你的干儿子今日施行拜师礼,你没事人似的躲在这里泡妞,真不给朱哥的面子。”刘书办向他汇报,郭晓聪住在监房内竟有两位姑娘轮番作陪。 真它马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自古伴君如伴虎真真一点不假。 郭晓聪揩揩脑门上的汗,借坡下驴拍拍朱元璋的肩膀:“朱哥连个请帖也不送,怎么能怪罪小弟呢!” “你先认的干儿子,俺是后认的,要送请帖也该你送!”朱元璋挽起郭晓聪的手,“其他都他娘是假的,这里留给刘书办他们处理,咱老哥俩喝酒去。” 二人手挽手刚要出门,一个凄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王,可要给小的做主啊!” 在罗本的搀扶下,田得满仍然双手抱裆一瘸一拐的进来,往朱元璋面前一跪,失声痛哭:“大王……” 事情是朱文忠惹的,田得满就是哭倒长城,这场官司也打不赢。郭晓聪心情舒畅,正想看看热闹。 朱元璋江山并未打下来,还需要军士们为自己拼命,亲切搀扶田得满:“兄弟,别难过,有委屈尽管说出来。” “大王,小的没委屈。”田得满擦去脸上的泪水,“小的是替罗本叔侄喊冤。” “今天的事是没完没了了?”朱元璋脸上晴天转阴,重新坐回到桌旁:“你有什么话尽快说。” 郭晓聪即可想起,前晚发生的事,田得满从头至尾都是目击者,有他的证言,只怕朱元璋又要生疑。 正苦思冥想打着主意,郭晓聪一眼看到田得满趴在地上不敢直腰,总试图掩饰怀中的东西。郭晓聪悄悄靠近,猛的撕开田得满的布袍,两个金灿灿的大元宝从里面滚落。 朱元璋大军一直实行的供给制,他治军又极严,擅取民财不管多少都是要掉脑袋的。 金元宝的来路有问题。朱元璋捡起一个掂了掂,少说也有二十两重。四十两金子在当时的价值是金陵城一个中产阶级全部的家当。 “谁给你的?说出来金子就是你的了。”朱元璋把金元宝往田得满手中塞,田得满惶恐的往后躲。“启禀大王,金子是俺捡来的。”声音微弱的像一只蚊子在哼唧。 “捡来的?在什么地方捡的,带本王去看看,本王正想捡一个赏人呢!”朱元璋扫帚眉树了起来,腮边肌肉扯动。他身边的文臣武将都熟悉,吴王是要杀人了。 “大王,您不要逼他了。金子是俺送的。”罗本紧挨着田得满跪下。朱元璋眉头恢复原形,只是眼角不自觉的挑动一下。 罗本带着豁出去的表情:“大王肯定想知道俺为何要贿赂田千户。俺是想让他替俺洗刷冤情。” “田得满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副千户,他如何能替你洗刷冤情?” “前夜郭晓聪绑架胡大海,挤兑俺四人离开金陵城,田千户都是亲眼目睹,所以俺刚才在隔壁送他四十两金子,请他向大王举发。” “四十两金子,是你从张士诚那里领的赏钱吧?” “金子不是真的,是俺骗了田千户。”罗本声音连同脑袋一起低了下去。 “金子是假的?”田得满拿起一个用力咬了一口,门牙差点被崩掉。随手扔到地上,金元宝碎裂,里面露出本来颜色。 是两只瓷元宝外面涂上了金水。 田得满拿生命换来的金元宝却是假的,差点气得吐血,跳起身扑向罗本,连踢带挠:“俺操你八辈祖宗,你为何要害俺。” 过去两名亲兵把田得满扯开按倒在地,田得满挣脱束缚跪到吴王面前:“大王,刚才俺说罗本冤枉是假话,请大王开恩。” 一名小小的副千户,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他肯为了两只金元宝出头吗。朱元璋内心泛起嘀咕,表情却是凶神恶煞一般:“拖出去砍了。” 第四十八章 做回好人并不难 朱元璋要杀田得满,罗本愿代他去死。 郭晓聪内心很愧疚。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罗本是间接死在自己手上的,中国少了一本世界名著,后世人提到他,弄不好会像秦始皇一样的骂。 做一辈子好人非常难,做一回好人并不难。郭晓聪替罗本求情:“今天是咱们干儿子的好日子,砍头沥血太煞风景,大王是不是看在小弟的面子上,暂且饶过他们?” 朱元璋已经恍惚意识到,他上了郭晓聪当。但被挤兑到目前局面,也只得明白不了糊涂了。郭晓聪太过狡诈,必须留下活口才能使他有所顾忌。朱元璋借坡下驴:“好吧,看在贤弟面子上,暂且饶过你们。” “谢大王不杀之恩。”田得满连连叩头。罗本脖子抬得挺高,似乎有些不情愿。 “嗯?!”朱元璋重重哼了一声。自古文人都有些牛脾气,郭晓聪帮着圆场:“罗本,你是聋了还是哑巴,赶快谢恩。” “谢大王……”罗本极为不情愿的叩了一下头。郭晓聪看着瘫子一样窝在地上的李元亨,心想索然好人做到底。“大王,李元亨罪不可赦,但望七十的人了,为了昭示我大明王朝的气度,还是给他留个天年吧。” 此时朱元璋虽然称王,表面上仍是小明王韩林儿手下的一名战将,第一次听到“大明王朝”这个名词,即新鲜又内心生疑,此时此刻不敢多问,打算酒席宴上再做进一步深谈。 李元亨叔侄欲置郭晓聪于死地,郭晓聪仇将恩报反而替他们说情。李元亨涕泪纵流:“老夫罪有应得,郭公子不要多为老夫费心机了。” 李元亨曾是张士诚的首席智囊,朱元璋一直仰慕他的智谋才华,没想到连个郭晓聪都弄不过,心头对他充满厌恶:“李元亨,你既然不愿承郭晓聪的人情,本王就成全你。” “大王,您是误会老夫了,老夫是愧对郭公子啊!” 郭晓聪暗想,真正愧对的是俺可不是你们。舔舔嘴唇无所谓的说:“李大人当世名流,俺不过一介草民,有什么愧对不愧对的。” 一句话让李元亨更加羞愧难当:“老夫痴长几十岁,向你叩头谢恩,公子肯定不愿承受。”扭头叫着罗本:“你代替愚叔给郭公子磕个响头吧。” 如果没有前夜被郭晓聪赶出金陵城,哪会有以后的遭遇,罗本对郭晓聪恨之入骨,让他给郭晓聪叩头谢恩,气得直想撞墙。但师命难为,极不情愿的跪下,把脑袋向地上点了一下,正准备起身,李元亨不愿意了。“罗本,郭公子对咱们有活命之恩,你就是这样的态度。” 郭晓聪暗想,不降服罗本,他以后还会跟自己捣乱。“只要罗本先生以后不再跟张士诚私通,一心一意侍奉吴王殿下,叩头不叩头的就算了。” 罗本吓了一跳,生怕郭晓聪口无遮拦再继续说下去,慌忙重新跪下,脑袋连续撞向青砖铺的地面。 郭晓聪大模大样受了三个响头,伸手搀扶罗本:“罗本先生太客气了,你给俺叩头,俺哪敢承受。” 受了大礼还说不敢,李元亨只得苦笑:“既然大王饶了罪臣叔侄的死罪,罪臣叔侄是否可以回山西老家?” 生性多疑的朱元璋,虽然怀疑此事是郭晓聪做了手脚,仍然担心李元亨叔侄真的跟张士诚有勾结,巴不得赶他们走。 郭晓聪向他使了一下眼色,朱元璋心领神会跟在他身后到了庭院之中,拉住郭晓聪的手道:“贤弟有何指教,请直说无妨。” 上次放李元亨叔侄回家,被胡惟庸顺手牵羊差点置郭晓聪于死地,郭晓聪接受上次的教训,决定把他们带在身边,一方面掌控在自己手中,一方面他们是有大本事的人,对扶植自己的势力一定有帮助。 “小弟认为李元亨叔侄不能放回家。” 郭晓聪顺利扳倒李元亨叔侄,没有除掉他们,还劝自己留下他们,他要干什么。朱元璋仔细打量郭晓聪,见他一脸庄重神色,不像在玩弄花招。 “说说你的理由。”朱元璋直言快语。 “小弟是这样认为的,李元亨叔侄都是有大本事的人,不能为您所用,只怕要为他人所用了。” 一句话捅到朱元璋痛处。李元亨不管真有本事假有本事,隔着门缝吹喇叭名声在外,落入他人之手,总不是好事。 “本王饶他们不死,他们敢!”朱元璋腮边肌肉习惯性的抽动了一下。 “他们或许不敢,但要是有人拿刀硬逼呢?”郭晓聪意味深长。 是呀!现今天下,义军四起,南有张士诚、北有刘福通、西有徐寿辉……大大小小的草头王不胜枚举,像李元亨这种名士,他们绝不会让他闲置在家的。 “以小弟之见,不如仍让李元亨继续当这个应天府尹,刚才情景大王也看到了,李元亨感恩戴德是真心的,至于那个罗本……”郭晓聪欲言又止。 在朱元璋原先的目光中,郭晓聪不过是会耍些小聪明的混混,到了此刻才真正见识到他的“高瞻远瞩”,对他是言听计从了。“以贤弟之见,罗本应该怎样处置?” 把朱元璋的胃口吊得高高的,郭晓聪才说出实际的打算:“罗本在张士诚与大王之间反复数次,这种人放在李元亨身边不合适,放在您的军中又不能使人放心,最好还是由小弟来管束他吧。” 朱元璋忽然产生一个非常诱人的念头,非常痛快的答应了郭晓聪的建议。 听说郭晓聪建议自己继续担任应天府尹,李元亨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直管向郭晓聪行礼致谢。并教训罗本,做人不能忘本,让他尽心尽力扶持郭晓聪。 安排好应天府的大小事务,在郭晓聪的邀请下,李元亨叔侄跟随他一起前往吴王府邸。 朱元璋迟留一步,把田得满一个人叫进“义”号羁押房。 田得满吓得六神无主,不等朱元璋招呼,慌忙跪了下去:“小的有罪,请大王惩处。” “田得满,你可知道本王为何没有治罪于你?”朱元璋把他叫近面前,轻声道:“因为本王有一件大事让你做,如果你做得好的话,不仅原先罪过赦免,本王还重重有赏。” 第四十九章 资深小人 宴会上最忙的一个人应该算得上沈万三了。一趟厨房一趟宴会厅,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 享誉江浙的一代巨富达豪,在家中也是钟鸣鼎食,竟堕落成吴王府管家,郭晓聪感慨万千,贫不跟富斗、民不跟官争,自古皆然。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还是那件战利品。要想在这个世界上出人头地踩人不被人踩,登上权力的顶峰是必须的。 宴会厅郭晓聪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掏出一方手帕迎着沈万三走过去:“岳父大人,看您热的,这是干嘛呢?”自从被押出沈府,沈万三认定郭晓聪不会在人世间出现了,冷不丁的站在自己面前,吓得一愣。能从朱元璋屠刀逃生的人,这份超能量真的不可小觑。 “哦!是郭公子。”沈万三没有去接手帕,疑惑的目光直视郭晓聪身后。郭晓聪身后文官武将分成两列纵队,看这阵势绝不是押解郭晓聪,倒像是他的跟班。 胡大海挤出人群到了沈万三面前:“沈员外,你的拜师宴准备的咋样了,俺大老胡的肚子都快饿瘪了。” 沈万三急忙行礼:“禀告胡将军,宴席早已齐备,只要吴王驾到即可开席。” “吴王是怎么回事,单身独自留在羁押所,他难道想过一把当犯人的瘾。”胡大海皱起眉头。 一句话提醒郭晓聪,回头仔细观察,李元亨、罗本都被他拉来了,可以给他带来威胁的只有那位胡惟庸大人。朱元璋单独留下,十有八九是在找他谈话。 认真回想羁押所内的经历,大的漏洞都已弥补,一些小的漏洞,以胡惟庸之力扳倒他的可能性再也不大了。 郭晓聪放下心来,收回手帕塞入袖口,目光逡巡。以沈万三的精明,很容易判断出郭晓聪在找什么。向胡大海道:“草民在此侍奉各位将军大人,其实内心一直急着回家!” “哦!沈员外家中也有事?”胡大海奇怪的问。 “早晨草民临出门前,接到朱文正将军管家送来一通拜帖,告知草民,朱文正将军明日要去寒舍送定亲礼。” 胡大海顿感意外,指着沈万三打哈哈:“沈员外闷葫芦似的原来藏着一宝,你要跟文正贤侄结亲,只是不知文正看上的是哪位令爱?” 沈万三瞥了郭晓聪一眼,回道:“拜帖中说得很清楚,文正将军一向仰慕佳儿的巾帼气象。其实佳儿从小被草民惯坏了,就会胡闹,将军是谬赞了。” 郭晓聪清楚,沈万三当着众人说这些,都是冲着他来的。朱文正是朱元璋的亲侄子,沈万三如能攀上这条高枝,在整个大明朝自然是呼风唤雨,没人再奈何得了他。 怪不得沈万三能挣下泼天价的家业,算盘打得太精了。沈万三要把佳儿嫁给别人,郭晓聪如果咽下这口气,以后还怎么在金陵地界混。郭晓聪打定主意要羞辱沈万三一番。向沈万三深施一礼:“岳父大人,枝头越攀越高,可喜可贺。” 既然话已经挑明,沈万三不想再跟他客气,脸色一沉:“郭公子,昨日你在寒舍胡言乱语,在下认为你年轻不懂事没有深究,眼下佳儿要与文正将军订亲,你再胡言乱语,在下可以容忍,只怕将军未必咽得下这口气。” 威胁,明显的威胁。郭晓聪向众人扫了一眼,文臣武将他都认得,朱文正并未在里面。 朱文正,好小子,想夺俺的女人!中国二十世纪的那位伟人曾经说过,“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俺偏斗斗你这位王爷侄殿下。 郭晓聪可以战胜胡大海、战胜胡惟庸、战胜李元亨,以朱文正的实力,却未必那么容易了。与这种对手交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孙子兵法》有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要想击败朱文正,当务之急是搞清他目前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 “朱文正,好陌生的名字,他是干什么的,千户还是百户?” 沈万三嗤的暗笑,这样的混混,吴王怎么就没杀了他!“郭公子有所不知,朱文正将军是吴王的亲侄子,现今已封枢密同敛,奋武将军……” “都当了将军了?”郭晓聪自言自语。古代人结婚早,能当上大将军,朱文正的年纪也不会太小。随口问道:“那他结过婚吗?” 有段史实郭晓聪并未掌握,朱元璋为了笼络徐达为他卖命,把徐达小姨子谢翠英介绍给朱文正当了老婆,这段政治联姻,朱文正非常不痛快,每带兵到一处,最先干的事情就是调查走访当地知名的美女。然后强娶为妾。二十岁刚出头,已经娶妾不下十人。虽然朱元璋早有耳闻,但朱文正打仗还算不错,正在用人之际,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多训斥两句完事。 朱文正领兵远在洪州,不知从哪打听到的消息,沈万三小女佳儿不仅貌美如花,性情乖张刁蛮。吃惯了大鱼大肉的朱文正,心痒难耐,一直想弄这盘野菜尝尝。 沈万三富甲江浙,却让小女当人家的第十一房小妾,沈万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暗思,就是让佳儿当人家一百房小妾,也比跟这个混混强。 打肿脸也得充胖子,沈万三咬咬牙道:“自古男人谁没有三妻四妾,何况是朱大将军这等英雄。“ 他的话说得非常委婉,郭晓聪已经得到真实情况,咬牙切齿暗恨:“朱文正呀朱文正,抢夺俺的女人去当小妾,俺整死你,整死你……” 正想着心事,朱元璋来到。宴席即可开始。厨子都是沈万三从家中带来的。天上飞禽、地上走兽、海中游鱼、山上珍馔,只要是沈府有的东西,都被沈万三搬来了。 宴会厅内分两排坐满文臣武将,因为和朱文忠特殊的关系,郭晓聪和李贞、以及朱文忠文武二师傅刘基、常遇春坐在了一起。郭晓聪望着奔前忙后的沈万三,暗自赞叹,自己这位未来的岳父大人,拍马屁的功夫真是练到了极致。 朱文忠在沈府吃过一顿大餐,但与现在相比仍是天壤之别,歪着嘴巴不知吃什么好了。郭晓聪心中有事,陪着刘基、常遇春喝过两杯小酒,端起酒杯走到大厅正中独自一桌的朱元璋面前,奇怪问道:“怎么没见文正贤侄,亲表弟的拜师宴,他总该露一下面吧?” 第五十章 得寸进尺 任何一个聪明的人,想要知道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绝不会直接去问。郭晓聪是个聪明的人,所以才拐弯抹角想打探到朱文正的消息。他的心思马上白费了,朱元璋毫不隐晦直言告诉他,朱文正是明军西南方面军总指挥,正率领人马在洪州跟陈友谅对峙。 郭晓聪清楚,朱元璋口中的洪州就是后世的南昌。距离南京少说也有八百公里,朱文正放着敌人不去对付,偷偷返回金陵娶妾,朱元璋知道此事,非气疯了不可。 “可是,可是据小弟所知,文正贤侄最迟明天即可到达金陵了。”没想到机会这么快来了,郭晓聪忙不迭使出最有力量的一招。对付朱文正这种具有绝大实力的对手,就要快、准、狠。 朱元璋的神情立刻戒备起来,稍事沉思,一双眼睛很有辣味的逼视郭晓聪:“朱文正秘密潜回金陵,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员外告诉的小弟。”郭晓聪毫不犹豫的将沈万三告发。暗自得意,沈万三要将佳儿送人做妾,自己这个未来女婿告发他也没什么可羞耻的。 朱元璋果然震怒了,刚要派人把沈万三叫进来询问,沈万三已经进来,率领王府仆人送上一道白莲燕窝羹。 燕窝虽是稀罕之物,只要有银子总可以买得到,关键是时值腊月,哪里弄来的新鲜白莲。沈万三亲手端起一只白沙罐送到朱元璋面前,卑微又有些自矜的表情道:“大王宵旰忧劳,这道白莲燕窝羹是冬季最大补的东西,请大王品尝。” 此时的朱元璋做人很谦逊很低调,阴鸷的目光在沈万三脸上扫来扫去:“朱文正奉本王之命秘密潜回金陵,你是如何打探到的?” 郭晓聪想搞倒朱文正的最大一记筹码瞬间坍塌了,但从朱元璋口气中仍可听出,他秘密召回朱文正,绝不会是为了给他娶小妾。 沈万三何其聪明,他立刻听出吴王口气不善,慌得放下准备盛白莲燕窝羹的碗,提袍角跪倒在地:“草民是听文正将军的管家告知的,文正将军看上小女佳儿,要返回金陵迎娶……” “文正总是改不了这个毛病。不过自古哪有英雄不爱美人呢!”朱元璋脸色立刻多云转晴,哈哈大笑道:“文正父母早亡,本王当他亲儿子一样看待。沈员外,咱们马上就成儿女亲家了,你再行如此的大礼,是大大的不合适喽!” 听到朱元璋的话,郭晓聪差点背过气去,本想在朱文正私自返回金陵娶妾一事上给他下下蛆,反而做了一件众人堆柴火焰高的蠢事。 咱郭晓聪前世今生,何尝在别人面前服过输,今日要是能让你朱文正顺利进入金陵城,俺在全城倒爬三圈。 郭晓聪暗暗发狠,嘴上却说:“文正贤侄以一支偏师阻击陈友谅大军,劳苦功高,吴王不能不犒赏他一下哟!” 沈万三在朱元璋面前卑躬屈膝,对郭晓聪却没有这番客气。回身白了他一眼道:“吴王与文正将军虽是叔侄情同父子,替吴王打江山是义不容辞,还用得着客套嘛!” 沈万三的口气明显是朱文正岳父的身份了,郭晓聪从鼻腔中轻轻哼了一声,讥笑道:“这第十一岳丈大人的滋味肯定非常过瘾,沈员外都有些急不可耐了。” “你……!”沈万三的脸涨得像是煮得半熟的猪肝,红中带紫。 郭晓聪与沈佳勾勾搭搭,朱元璋早有耳闻 ,以郭晓聪的聪明,如果再得到沈万三的大力支持,将来会怎么样很难预料,朱元璋在内心很腻味朱文正继续纳妾,此刻却巴不得尽快成其好事。 郭、沈二人斗口,朱元璋感觉是三伏天吃了一块冰镇西瓜似的爽快,他还有事情与沈万三商议,想把郭晓聪赶快赶走。“文正出兵在外确实辛苦,本王想派郭贤弟代替本王出城迎接一下如何?” 郭晓聪的脑海中,惩治朱文正的计划渐渐成型,正发愁如何接近他,朱元璋派给的任务正中下怀。把跟沈万三怄气的事丢到一边,赶紧答应下来。 郭晓聪向吴王表示,为了隐蔽性,迎接朱文正进城,仪式不能寒酸也不可太张扬。 “郭贤弟虑事周到,委屈你少喝两杯,尽快办理此事。” “小弟替吴王办差等于代天行事,双手空空,文正那里未必买账!” 朱元璋只想尽快赶他离开,不假思索把腰间佩剑拔出交给郭晓聪:“这把赤霄宝剑跟随本王多年,文正见它如见本王,对你定会言听计从。” 郭晓聪伸手接剑,朱元璋瞬间反悔了,这把宝剑还是他救郭子兴有功,郭子兴从腰间解下亲自送到他手中的。据说赤霄剑在古代十大名剑中排名第三,比赫赫有名的干将莫邪两把剑,还要锋利。 干将莫邪两把宝剑朱元璋没有见过,但自从赤霄宝剑落到他手中,无数次在敌人重重包围之中,都是依赖它削铁如泥的威力,才保得他冲出重围。 郭晓聪的狡猾他深深领教了,宝剑落入他手十有八九会肉包子打狗。朱元璋正想反悔,郭晓聪一把抢了过来:“君无戏言,吴王不会是反悔了吧?” 郭晓聪从脸上看出他的心思,这把宝剑的命运更难预料了,但一句“君无戏言”使朱元璋不好真的反悔,豪爽一笑:“一把剑而已,你把本王看得也太不堪了。“ 朱元璋肯定是悔到了骨头里,郭晓聪逗着他:“既然大王如此豪爽,小弟还真的眼馋这把宝剑,就算大王送给小弟的见面礼如何?“ 骑驴翻墙头,也太会顺杆爬了。朱元璋话已出口,只得强忍心头的痛,挤出一丝笑脸:“贤弟保卫金陵城功高盖世,一把剑算什么,送给你就是。” 心头肉已经挖去大半,还会在乎一小半嘛!朱元璋索性从腰间解下剑鞘一起送到郭晓聪手中:“剑鞘虽然不是赤霄宝剑的原配,但也是本王刚攻入金陵城时,岳飞岳大帅的后人所赠,他告诉本王,这剑鞘原是湛卢剑的剑鞘,岳大帅被害死后,宝剑不知下落,只留下了剑鞘。” 赤霄宝剑、湛卢剑鞘,两大至宝都落入郭晓聪之手,在众人艳羡得几乎冒火的目光中步出王府。 按朱元璋的安排,郭晓聪此刻应该尽快出城,他并没照做,转身奔向穆家豆腐店。 远远听到,穆家豆腐店内一片喧哗之声。透过虚掩的院门,只见锦儿胳膊上挎着一个布包裹,莲儿双手紧紧扯着她,似乎是一个要走一个不让。 锦儿带着哭声道:“原指望郭公子送给你的聘礼,咱们四口人虽不能锦衣玉食,最起码顿顿有肉,没想到那个挨千刀的田得满,带人把它全抢了去,咱们以后还怎么过活,你就让俺走了吧。” “过去没有这些金银,咱们也没饿死,靠着豆腐店,俺虽然不能让你顿顿吃肉,饱饭绝不会缺你一口。” 锦儿原本身份是张士诚的小妾,每日山珍海味,何尝亏过自己的嘴,让她每天豆腐汤豆腐脑,日子对她来说,真的没法过。 听说金银珠宝是田得满抢走的,郭晓聪一阵光火,这笔账早晚要找他算,一脚踢开院门,呵呵笑道:“有俺郭晓聪在,还怕没你们的肉吃!” 郭晓聪毫发无损的出现在面前,院内四人四副心肠。最为快心的当然只是莲儿。礼教所在,她不敢过多表露,激动得掩面而泣。锦儿是过来人,在马车上和郭晓聪那一腿差点做成,也没什么好害羞的,一把扯住他的衣袖:“郭少爷,东西都让田得满抢去了,以后咱们还怎么过?” 郭晓聪没时间去谈田得满的事,直截了当:“田得满抢去的东西,当然要加倍奉还,只是当下没时间消遣他。现在有一个机会,只要你愿意配合我完成这件事,银子有的是。” 郭晓聪牛皮吹得哗啦响,锦儿将信将疑:“你刚从大牢里放出来,会马上有这好事?” “俺只问你干不干?要是不干俺找别人去,满金陵城的人,想干这事的人多的是……” “只要不是砍俺的脑袋,俺答应你!”锦儿咬咬牙。 莲儿还是黄花大闺女,有些话不好在她面前说,郭晓聪扯着锦儿,把她拉入东厢房。返身插上房门,方才趴在她耳边嘀嘀咕咕好大一阵工夫。 锦儿脸色绯红,脑袋乱摇:“自从俺到了你身边,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绝不再让任何人染指。” 锦儿对自己有情有义,郭晓聪非常得意,狠命在她的前胸掐了一把:“俺只是让你引他上钩,又没让你真的跟他做那件事,到关键时刻,你照俺的吩咐做就是。” “关键时刻,你要保证出现。”锦儿迟疑道。 “那是当然,俺总不能眼睁睁看俺的人让那家伙龌龊。” 二人密谋已定,郭晓聪放心的走向金陵城门。想到自己毕竟是吴王的代表,沿途找来了二百人马壮壮门面。 刚在城门外的吊桥上站好,一处尘烟越来越近,近千人马呼啸而至。 在明初开国将领中,朱文正的威名还在朱文忠之上,郭晓聪大感好奇,自己的这位对手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第五十一章 丢面子的事 上千官兵在吊桥前停下,队列最前方的掌旗官把门旗左右摆动一下,官兵迅速一分为二排成两行雁翅型纵队。 一匹黑马在八名武将的尾随下,从正中鱼贯而出。郭晓聪仔细观察,八名武官最小的也是千户。暗暗慨叹,这位朱文正将军的谱摆得够大的,比朱元璋的气魄还大。 黑马背上端坐的人,细高瘦长,刀削似的面庞与朱元璋有几分相似。 不用问,此人定是朱文正无疑。郭晓聪是朱文忠的干爹,比朱文正长了一个辈分,仗着身份没有主动上前,只等朱文正下马拜见。 朱文正带着他的八名部下到了吊桥尽头,把马勒住,向对面看了看,眉头迅速皱了起来,右手把宝剑抽出三分之一,又迅速推入鞘内。身后的中军千户立刻会意,纵马窜到郭晓聪一行人近前:“看你们的装束应该是吴王的人,怎么一点规矩不懂,朱大将军的路也是你们可以拦的嘛!” 部下一名千户骄横到了此种地步,可见朱文正平日的为人。郭晓聪摸了一把腰间的赤霄剑,决定暂时别忙着拿出来。 郭晓聪唯恐事情闹不大,趁着千户说话的当口,把手中马鞭猛的一挥,对方面颊上被抽出一道血痕。 朱文正的手下从来都是打人的,何尝被人打过,千户手捂面颊愣住。郭晓聪马鞭一指:“回去告诉朱文正,本大人是奉吴王差遣,让他下马跪接。“ 朱元璋差遣郭晓聪目的是让他在此迎候朱文正,郭晓聪干脆不提这个茬。 千户被一马鞭抽蔫了,调转马头就跑。到了朱文正近前刚要哭诉,朱文正挥手制止:“没用的东西,退到一边去。“催动战马亲自跑向郭晓聪。 郭晓聪头上板寸、身上锦袍雪泥涂满混淆了原来的质地,脚上仍是那双蹬倒山的跑鞋。 一身穿着不伦不类,朱文正好长时间没看出他是什么来头。但既然是叔王的部下,自己也没什么可顾忌的,厉声呵斥:“看你年纪不大,手段够狠的,本大将军的人也是你可以打的吗?“ “本大人打了他算什么!“郭晓聪连声冷笑道,“把我得罪了,我连你一起打。” 在朱元璋的明军当中,除掉朱元璋,有谁敢跟朱文正说这样的话。 不知死活的东西!被彻底激怒的朱文正,抬手一鞭抽向郭晓聪。潜意识里想给亲兵千户找回面子。 鞭子抽出后,朱文正最初的感觉是鞭子忽然变轻了,低头一看,鞭子被削去了一半。 这小子有特异功能?朱文正仔细打量,只见对方手中握着一把通体黝黑的宝剑。 “赤霄剑?”朱文正冲口而出。他想这把宝剑不是一天两天了,此次出兵洪州之前,朱元璋曾经许诺,只要他击破陈友谅大军,回兵之日,一定将赤霄剑赏他。 “朱文正,你竟敢拿鞭子抽赤霄宝剑,是不是心里对吴王不满,存心这样做?” 朱文正再如何骄横,朱元璋毕竟是他的叔父和上级。既能决定他的荣辱也能决定他的生死。朱文正不傻,迅速明白郭晓聪是想炒作他的罪过,慌忙从马上跳下,跪倒行礼:“末将恭祝吴王金安!“ 郭晓聪笑了两声:“你恭祝了吴王,就没想到要恭祝俺?” 朱文正下马行礼是看在赤霄宝剑的份上,在他的眼里,郭晓聪也太张狂了。从地上跳起:“你算什么东西,要俺跪你?”郭晓聪告诉他:“在下不才是朱文忠的干爹,你和朱文忠是表兄弟,称呼在下一声叔叔不算辱没了你吧。” 在路上朱文正就听说,姑姑家有位表弟前来金陵投亲,莫名其妙认了一个干爹。朱文正原先认为,能给表弟当干爹的人,不是大官也得是巨贾大富,没想到是比自己还小上许多岁的青年。 表弟啊,你也太少不更事了。朱文正满肚子的气,脸色涨得通红:“你……嗐!”郭晓聪现在代表的是吴王,他也不敢怎样。返身上马就要进城。 郭晓聪拦住了他:“文正贤侄要去哪里?” 一把赤霄总以证明,表弟的这位干爹已经得到吴王的首肯,朱文正不愿承认也没办法,只得装作没有听见。“吴王召俺回金陵有要事相商,俺得赶紧去王府觐见。” “哦!你现在别急着见吴王了。吴王非常的忙,只怕要到明天才有工夫。” 郭晓聪是奉吴王之命出城迎接朱文正的,朱文正只得相信他的话。转念一想,何不趁此机会去了却沈佳那桩心事。 “明天王府再见,恕不奉陪!”朱文正心情变得极为愉悦,拱手作别。郭晓聪仍是挡住去路不让他过。“文正贤侄,愚叔知道你急着要干什么。你的管家送往沈府的拜帖是明天,现在猴急似的颠颠跑去,是不是太有些那个……” 朱文正现在是坐镇一方的统军大员,颠颠的去一名财主家拜望,确实有失身份。勒住坐骑不知如何是好。 时机差不多了,郭晓聪暧昧一笑:“贤侄一路鞍马劳顿,最需要的是休息,金陵城北最近新开了一家书寓,听说那里的姑娘都是从苏州购得,一个赛过一个的……啧啧!” 郭晓聪余兴未尽的说完,朱文正的魂被他的话勾去,嘴上哈喇子差点流下。猛拍大腿道:“既然有这么好去处,愚侄就跟随叔父大人去一遭。” 二人并辔而行,朱文正亲兵千户率领人马紧紧跟上。郭晓聪扭身瞪眼:“本大人和你们家老爷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们跟着算怎么回事?” 金陵城是自家地盘,朱文正武艺过人也没什么可怕的,不耐烦的挥挥手:“你们回府等着,今夜咱们叔侄要好好叙谈叙谈。” 郭晓聪把跟了凑热闹的二百名军士也遣散,陪同朱文正来到城北。 一条新建大街两旁,酒肆店铺林立。街的尽头,一座高大建筑绿瓦粉墙极是气派。三间门楼上高悬一块匾额。粉底金字写着“凤还巢”。 朱文正仍然穿着将军服饰,“凤还巢”开业不到一个月,是迎候的最大的官了。老鸨风闻早跑了出来,往马头一跪:“草民迎候来迟,将军老爷恕罪。” 书寓内燕语莺声隐约可闻,朱文正已将自家身份忘却,从马上跳下,从地上一把将徐娘半老的老鸨扯起拥入怀中:“听说你这里的姑娘都不错,把最好的介绍给咱认认。” 朱文正这么快就原形毕露,郭晓聪最看家的本事还未曾用上,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多半。假意劝道:“贤侄,当着大街上,让吴王知道了可不好。” “吴王知道又能如何,谁还不知道谁呀!”朱文正嘴上如此说,半抱半拖拥着老鸨进了院子。 老鸨亲自给他们挑了两位姑娘,一人一个进入客房。郭晓聪甩脱身边的姑娘,把一块银子塞入她手中,轻轻低语数声,这位姑娘答应一声出去。 郭晓聪端起茶碗喝了不到一半,那位姑娘又衣衫不整的回到他身边,妩媚一笑道:“郭爷,俺已经给你打听到了那件事,你如何谢俺?” 郭晓聪看着她一身骚气,暗想,招惹了这些人,弄上一身病可不是玩的。极为厌烦的皱眉道:“那位朱将军是吴王的亲侄子,身上的银子哗哗的,俺介绍你认得他,你更应该谢俺吧。” “俺就知道你会过河拆桥。”姑娘趴在郭晓聪耳边轻轻说了数语,郭晓聪在她腮上拧了一把:“如果将来知道你是在骗俺,这座‘凤还巢’别想保得住了。” 能跟大将军呆在一起的人,砸一座娱乐场所不过是小菜一碟,姑娘信得及,撒娇道:“俺的爷,您就会吓唬人,打破俺的脑袋俺也不敢骗您呀!” “快去,快去,再待一会,银子就没你的份了。”郭晓聪挥走姑娘,大步流星出了客房。老鸨眼尖,追了上来:“爷怎么就走了?是不是姑娘伺候的不好,说给俺,俺让人打死她。” 郭晓聪清楚她是向自己讨账,此刻怀中就揣着一只大银锭,但事情已经办妥,他可不愿替朱文正付这笔风流债。 “朱大将军是吴王的亲侄子,他会少你银子吗。老子有急事见吴王,没工夫跟你闲扯淡。”郭晓聪急于去部署下一步行动,甩脱老鸨纠缠,奔出院门。从书寓小厮手中接过马缰绳,刚要翻身上马,突然右耳一阵剧痛,被人紧紧揪住:“郭晓聪,俺说怎么到处找不到你,这种地方你也敢来!” 此时此刻听到这声音,郭晓聪所有的聪明劲完全吓没了。“佳儿,俺……俺没……没有进‘凤还巢’的门……” “俺眼睁睁看着你从院门中出来的,还敢说没进去。”沈佳手中用力把郭晓聪揪到自己的马前,伸手去摘鞭子。 当着众人的面在妓院门前被老婆惩罚,以后还怎么在大明王朝混。郭晓聪来了气:“沈佳,你要是敢打老子的鞭子,老子让你当三房。” “好啊,你在‘凤还巢’又剐上了一个是不是?”沈佳鞭子在手,高高举过了头顶。 第五十二章 肉疼 就像一切正在干坏事的人,生怕别人知道,更何况是自己未过门的媳妇。 郭晓聪经历了最初的恐慌很快冷静下来,迅速打好主意。耳朵还在佳儿手中,扭头指着 “凤还巢”的大门:“俺本不想来,都是朱文正硬逼着俺来的。” 听他如此说,沈佳瞬间一愣。昨夜父亲已将情况告知,朱文正要纳她为妾。沈佳一万分的不情愿,才到处找郭晓聪商议。 朱文正明日要到沈府下聘礼,今日竟还到凤还巢寻欢作乐,这也太他娘不把俺放在眼里了吧。 沈佳的自尊心被刺得出血,放弃郭晓聪的耳朵拔出宝剑:“告诉俺,朱文正那小子现在在哪?” 沈佳脾气大,郭晓聪早已领教,坏坏一笑:“文正贤侄正在左拥右抱其乐无穷,你万万不能去打搅他的好事哟!” “滚开!”沈佳左腿一勾把郭晓聪放倒在地,仗剑奔入“凤还巢’的大门。 “你不能去,朱文正是大将军,你惹不起的。“郭晓聪半躺在雪地上喊。 听到动静,两名打手奔过去阻拦,沈佳宝剑左右一挥,二人腿中剑倒地。 楼下厅堂内,老鸨正招呼客人,见人仗剑奔入,吓得大叫:“来人哪,有强盗……”沈佳几步抢到她面前,剑尖直指她前胸:“再叫杀了你。” “俺……俺不……不叫……”老鸨说是不叫,转身要跑,“救命呀,杀人啦……”沈佳抬脚将她踹得嘴啃泥,宝剑顶住她的脊背:“说,朱文正那小子在哪?” 以朱文正的身份,老鸨本来不敢说出,但求生的本能,只得指着楼上:“在……那......” 沈佳丢下老鸨不管,也不走楼梯,借助助跑之力,飞身跃上二楼。 踢开一间间客房的门,里面传出一声声的惊叫。沈佳未嫁少女,都是面朝外宝剑背指:“朱文正在不在里面?” 扰了性趣的嫖客气不打一处刚想跳起理论,眼睛一见宝剑,慌忙缩头钻入被窝。 在最里面的一间客房,朱文正左拥右抱正在得趣,在房门的碎裂声中惊地一跃而起。 按郭晓聪描述的情景,这人应该就是朱文正。沈佳同样背向房门;“朱文正,你快点穿上衣服出来受死。” 朱文惊慌失措,以为是吴王派人找他,见不过是个千娇百媚的小丫头,心头放松大半,失去和两名妓女再战江湖的乐趣,匆忙穿身出来。 不等朱文正开口说话,沈佳宝剑奋力刺向他的前胸。朱文正是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哪会把她放在眼里,向左侧一闪,右手手中已经夹住宝剑剑锋,抬腿踢向沈佳小腹。 沈佳虽然气得要死,但杀一位大将军的勇气她还没有,只不过想吓唬他一下。朱文正的动作有些下流,沈佳失去了冷静,迅速向旁边闪开,右手猛的一搅。朱文正万没想到,沈佳手中宝剑确是一宝,即便他松手的快,两根指头各被拉开一道血口,差点绞断。 “娘的,你敢真的动手……”在吴王的辖区,朱文正何尝吃过这种大亏,杀机顿起,顺手摸摸,宝剑丢给了亲兵千户。依仗自身的武功,并不畏惧一个小丫头,抬手就打。 郭晓聪在旁看了很久,目的已经达到,眼见老婆要吃亏,急忙横身阻拦:“文正贤侄,大概你还不知道她是谁,她就是沈府小姐佳儿……” 怪不得气得要杀自己,原来是她! 朱文正气消了,还很得意。沈佳是在吃醋呢! “佳儿,明天俺就去你家下帖子,你现在就等不及了?”朱文正满脸的轻薄之相。沈佳把宝剑交到左手,装出一丝嗔怒:“该死的,明天要到奴家的家中下聘礼,今日你竟要做这等事……” 朱文正骨头都酥了,靠向沈佳:“怨俺,都怨俺……”这次他上大当了,沈佳冷不丁抬手两巴掌:“该死的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沈佳练过武的手,朱文正脸上左右两颊出现血红红的五条血痕。 沈佳一击得中,不想在是非之地久留,纵身从二楼跃下。 朱文正伤在手上、脸上,疼在心头,盯着沈佳的背影恶狠狠道:“死丫头,明天俺就要你好看。” 郭晓聪暗笑,明天?只怕没有明天了。嘴上却说:“这都是愚叔之过,真不该带你来这种地方。幸亏愚叔做了两手准备,带你重新找个乐处。” 朱文正吃了大亏,失去继续玩下去的兴致,气闷道:“不玩了,俺也该去见吴王了。” “别着呀!”戏刚演到精彩处,哪能前功尽弃。郭晓聪劝说朱文正:“吴王今日确有要事,再说你的脸,要是让吴王看到不太好吧。” 脸上的血痕没有一夜工夫别想消除,朱文正也怕这时见吴王,只得听从郭晓聪安排。 两人说着话从楼上下来,老鸨见他们要出门,慌忙上前拦阻:“二位客官,不再多玩一会了?” 她是想要银子,郭晓聪虎起了脸,指着朱文正:“你知道他的身份吗?”老鸨盯了朱文正一眼:“刚来时,客官已经告诉俺,他是吴王手下大将军。但俺是小本经营……” “但什么但,”郭晓聪把眼睛瞪了起来,“大将军常年在外打仗,难得回后方休整一下,你却勾结刺客谋杀于他,说说吧,你们是元朝鞑子派来的还是张士诚的人?” 有人行刺大将军,楼上楼下有目共睹,没法赖得掉。老鸨摸摸被沈佳差点踏断的肋骨,暗骂自己黄油蒙了心,早点让他们走得了,干嘛还要阻拦。 “小人确实不认得刺客,求大人饶过小人。”老鸨跪下叩头。 “你说你不认得刺客,有谁证明?”郭晓聪向朱文正挤了一下眼,“俺看你还是到应天府衙去说吧。” 调戏小丫头被打,吴王知道一定会严厉惩处,把罪过赖在老鸨头上倒是好主意。朱文正摸摸受伤的手指,作势要踹老鸨:“刺客是受你的指使才上楼的,怎么倒说不知道?”回视郭晓聪:“郭叔,俺看别带她去应天府衙了,一刀砍了连同‘凤还巢’一起烧掉。” 眼见要家破人亡,老鸨可怜巴巴看着郭晓聪:“大老爷,俺确实不认得刺客,您大人大量就替俺说句话吧。” 郭晓聪勉为其难的搓搓手:“刺杀大将军太骇人听闻,吴王知道了更不得了,可是你弄这家‘凤还巢’确实也不易……”郭晓聪一副豁出去的表情:“你拿出一千两银子做大将军的医药费,俺就替你担这干系。” “什么,要一千两?”老鸨双腿一软瘫软在地。战乱年月,“凤还巢”从苏州购买二十位姑娘才花了不到五百两银子。 “一千两换你全家的性命和这间‘凤还巢’,舍不得?”郭晓聪又向朱文正使了一下眼色。朱文正恶狠狠道:“俺身为大将军,没见过一千两银子吗?把‘凤还巢’烧了干脆。” “一千两,俺给……”老鸨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即便是金陵城最大的一家妓院,一千两银子也不是容易拿得出的,老鸨搜遍钱柜,才找出五百两银子。 郭晓聪、朱文正坐在厅堂内喝茶,两名打手捧着银子送到他们面前。听说只有五百两银子,朱文正把茶碗撂下:“俺早说过不要银子,把‘凤还巢’烧了,快点烧……” “小人家中只有这些银子了,求大人开恩。”老鸨再次跪下,泪水涟涟的哀告。 奶奶的熊,比俺的心还黑!郭晓聪把包裹向身边拉了拉,笑道:“没听到?大将军不要银子。再说你们‘凤还巢’最值钱的可不是银子……” 一句话提醒老鸨,爬起身小心翼翼道:“大将军,请把你的府邸告诉小人,小人今晚就送两位姑娘过去伺候,就是刚才小翠、艳红好不好?” 此事正中朱文正下怀,满意的看看郭晓聪;“他们确实没这么多银子,郭叔您老人家看是不是……” 老鸨能送你十个姑娘最好,meidu大疮整死你!郭晓聪内心兴奋异常,嘴上迟疑道:“擅娶妓女做妾,吴王知道了你可不能说是愚叔同意的。” 朱文正不以为然:“郭叔尽管放心,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小侄这点本事还是叔王教的呢!”当着外人的面,朱文正竟敢说这样的话,对于扳倒他,郭晓聪更有信心了。 朱元璋是干特务工作的老手,郭晓聪不安的审视四周,劝道:“贤侄慎言,吴王和你不光长幼有别,更是君臣关系,你不能乱说。” “乱说又能如何,俺是吴王唯一的侄子,不信他还能杀了俺。” 能不能杀了你,等着瞧!郭晓聪把桌上银子毫不客气掖入怀中,仍心有不甘道:“ 老鸨,本大人为你解除了一场危机,你如何谢我?” 五百两银子外加两位姑娘,还不知足。老鸨差点再次晕过去。“小人实在没银子了,求老爷开恩。” 一个想法在郭晓聪内心瞬间形成,但碍着朱文正在场,只有等机会了。连忙安慰老鸨:“你也太没有幽默感,至于吓成这样。”拍手站起:“咱们该走了。” 五百两银子全部落入郭晓聪怀中,朱文正一阵肉疼,但场面话已经说出口,不好再反悔。 老鸨像送瘟神将二人送出大门,转身吩咐:“告诉姑娘们,抽头钱涨到六成了。”一下出去五百两银子,她要以最快的速度赚回来。 第五十三章 诬告罪 南门城门楼下不远处,坐落着一家鸡毛小店,一间门脸,后面两间正房,南北厢房齐全也各是一间。郭晓聪把朱文正领入小店。 自从随同朱元璋攻入金陵城,朱文正还未曾进入如此简陋的小店耍子。一脸的不高兴,扭头就要走,被郭晓聪一把拉住。 “贤侄,俗话‘鸡窝藏着金凤凰’,你别看不上这家小店,里面说不定藏着一宝呢!” 随着郭晓聪拍了两下巴掌,正房门打开,锦儿袅袅婷婷从里面出来,云髻散乱,一抹前胸半裸半掩。走到郭晓聪近前福了福:“奴家睡意正浓,您干吗吵醒奴家?” 貌美如花、娇语酣酣,与她相比,自己的十位小妾简直就是十头猪。朱文正痴痴愣住,嘴角哈喇子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郭晓聪偷偷扫了他一眼,向锦儿道:“文正大将军英雄盖世,你整日说,什么时候能见上一面才好,大英雄到了面前,你咋又变得傻了?” 锦儿小脸一红,向朱文正瞅了瞅,粉面低垂道:“奴家是哪家台面上的人,怎敢……” 见她如此,朱文正越发心痒难耐,恨不得就将她扯入房内做光。紧走几步拉住她的小手:“哈哈,怪不得人都说应天府是金粉之地,他娘的美人就是多。” “不要嘛,将军!”锦儿挣脱他的手,向后退开一步。眼看到手的鸟儿哪能让她飞了,朱文正猛将她拉到身边,横腰抱了起来,大踏步向左侧厢房走去。锦儿拼命挣扎:“不要嘛,不要……” 朱文正当面非礼锦儿,郭晓聪眼睛冒血,但为了计策的顺利实施,只得暂且忍耐了两分钟,房间内传来锦儿的呼救声,才大声咳了数声。 一群军士从正房内蜂拥而出,副将胡友贵一脚踹开房门。房间内锦儿已经被掀翻在床,外面衣裙扯下半拉,如果晚到半分钟,内衣再被撕开,就要原形毕露了。 朱文正下手够快的,郭晓聪恨不得拔刀杀了他,却不得不装模作样走到床边:“文正贤侄,你好歹也是一名大将军,怎能做出此等龌龊之事?” “俺做龌龊之事,俺做什么了?”朱文正毫不在乎继续脱着自己的衣服,向众军士大吼:“你们是谁的部下?快点给老子滚!” 胡友贵久随朱元璋,一眼认出朱文正,两人身份天差地别,向郭晓聪胆怯的看了一眼:“郭大人,您看……?” 郭晓聪面色平静的说:“你忘了吴王的军令,明军有作奸犯科者,无论职务高低当场格杀。” 郭晓聪信口胡诌不伦不类,胡友贵却暗自吃心。为了笼络人心,刚攻破金陵城时,朱元璋确有军令,不得擅取民财、不得奸淫掳掠,犯了其中一条都是死罪。 当场格杀不过是一句戏言,杀了吴王的亲侄子,用不了半个时辰,自己会比他死得更难看。 “要杀俺?杀呀!”朱文正跳起,步步紧逼胡友贵。胡友贵步步后退,一直退到山墙根,再退无可退了。朱文正一把夺下他的刀,搂头剁了下去。胡友贵本能的往旁边闪了一下,脑袋躲过肩膀暴露。一条左胳膊被齐整整卸掉。 胡友贵惨嚎一声摔倒昏死。 可怜胡友贵提升副将不到一日,就遭此大祸。在胡友贵的身上虽然没有所谓的正义可言,对郭晓聪却是忠心耿耿。 郭晓聪真的动心了,眼睛冒火,指着朱文正大声嚷嚷:“朱文正强奸民女,杀死军官,你们还敢愣着吗?” 跟随胡友贵的普通军士,可不管朱文正是不是大将军,一起拔出刀子逼向朱文正。 朱文正在万马军中拼杀多年,哪会在乎十多名军士,手中腰刀左右一挥,又有两名军士倒在血泊之中。 见到同伴被杀,众军士眼睛都红了,其中一人的亲兄弟是死去的两人之一,不顾生死的顺地扑向朱文正:“俺跟你拼了!”紧紧抱住他的两条腿,朱文正的刀子也同时挥了下来。 军士脑袋一分为二,双臂兀自紧紧抱住朱文正。朱文正用力踢出,尸体落到锦儿身上。 突然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和她脸对脸,锦儿眼前一黑吓昏过去。 仅在毫发之间,又有两名军士被杀。郭晓聪清楚,等这些军士被杀光,最后一个就是他了。必须尽快想办法,锦儿的惨呼引起郭晓聪的注意,他一眼看到床上的被褥。慢慢靠了过去,一把抱起举过头顶砸向朱文正。 一块黑云从天而降,朱文正出于自卫习惯,举刀扫了出去。被褥绵软,刀子划裂一道豁口,整个罩在朱文正的头上。 失去视觉的朱文正,脑袋连连摇摆,没能将被褥挣脱,八把腰刀齐齐砍了下去。 “不要杀他……”郭晓聪喊迟了一步,刀子齐刷刷剁在被褥上。里面挣扎的朱文正迅速停止没了动静。 朱文正挂了?郭晓聪头皮一阵发麻。很想掀开被褥看看,但小心无大错,回头找到一根绳子扔给众军士:“把他连被子一起捆上。” 被褥救了郭晓聪和众军士,又再次救了朱文正。包在被子中的他毫发无损,却没有做无谓的挣扎,因为他十分清楚,只要军士不停的砍下去,总有将他砍为肉酱的时候。 朱文正装死,等待被褥揭开反戈一击。狡猾的郭晓聪却没有给他机会,连同被褥一起捆成一个大粽子,被抬出小店。准备送往应天府。 郭晓聪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锦儿,走到她近前,狠狠心一把扯开她的内衣,又把垫被掀起盖在身上。 资深驴友郭晓聪很有些自救常识,从锦袍上撕下一根布条紧紧扎住胡友贵的伤臂,让两名军士把他送去找郎中。 做完这一切,郭晓聪走出鸡毛小店,却见抬着“大粽子”的众军士被挡在关帝庙前。朱元璋、沈万三并辔而行,身后跟着上千名的亲军卫队。 明军北面赶跑元朝军队,南面击溃张士诚,朱元璋接受朱升建议,要对金陵城进行一次规模巨大的重建工作,作为未来明朝的国都。 在一班谋臣的努力下,金陵城设计图纸很快搞了出来,比原有城池大了一倍还不止。图纸好画,银子难弄,建这么一座震古烁今、气势宏伟的大城,不是万儿八千两银子可以做得到的,据刘伯温初步估算,最少需要五亿两白银。 朱元璋搜肠刮肚的谋算,把明军全部的家底搬出来,也仅够修建三分之一,关键时刻,胡大海给他出了一个主意,修城份额不足部分,可以向金陵富户谋化,要他们也出出血。 朱元璋眼前豁然一亮,找来首席智囊李善长,共同谋划此事。李善长提出,战乱方休,只从富户身上放血只怕未必能把银子凑齐,何不把不足部分一分为二,一半由明军控制区域的平民百姓承担,另外一半由治下富户身上出。 沈万三是金陵首富,朱元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今日留他在吴王府邸,就是商量此事。 沈万三一直担心吴王追究他当年与张士诚的关系,讨好的机会来了,毫不含糊的向朱元璋表示,长期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再从他们身上搜刮钱财,只怕会丧失民心,由他们承担的三分之一费用全部由沈府出。 此刻心地还较为纯正的朱元璋,感动得差点哭了,紧紧拉住沈万三的手:“本王的江山将来一旦坐稳,亲家功不可没啊!” 沈万三承担的城墙在南部,两人乘着酒兴,骑马冒雪查看。正遇到军士抬着朱文正送往应天府。 听说被褥内抬的是朱文正,朱元璋急忙命人把被褥打开、朱文正上身全部赤裸,下面长裤也已脱去仅穿着一条裤衩。 一旦失去束缚,朱文正提刀跃起,就要找人拼命。 见到侄子糟蹋成这般模样,朱元璋鼻子差点气歪,脱下锦袍扔过去让他穿上。朱文正仍是冻得浑身发抖,跪到朱元璋马前:“小侄被他们差点砍杀,求叔王做主。” 朱元璋不问青红皂白,急令亲兵把这些肇事军士一体拿下。众军士当然不服,把朱文正逼奸杀人一事向朱元璋做了禀报。 自己的这位侄子,作战英勇顽强,但贪婪好色,比他的英雄事迹更加出名。强奸民女是明军军规必杀的第一条,此时天下方兴未艾,正是用人之际,朱元璋不想杀朱文正,绞尽脑汁要为他开脱。 “你们说他逼奸杀人,有什么凭证吗?” 一名百户言辞利落:“启禀吴王,朱将军逼奸杀人就在关帝庙前的鸡毛小店,小的可以带王爷去看。” 小店太小,朱元璋只把朱文正连同百户一起带入小店。店内大开杀戒,小店主人早不见了踪影,只有地上躺着数具军士尸体,床上睡着赤身裸体的锦儿。 面对此情此景,朱元璋无话可说,转身命令:“来人呀,把朱文正绑将起来。” 朱文正两脚踢飞两名亲兵,指着已经清醒的锦儿:“启禀吴王,俺根本没有逼奸,不信你可以问她。” 锦儿哽咽垂泪:“你,你将俺糟蹋了,还敢赖账吗?” “你......你血口喷人……”朱文正作势又要杀人。朱元璋及时阻止了他,扭头问锦儿:“你说文正奸污了你,有何凭证?” 锦儿把手从垫被中伸出,指着朱文正裆下:“俺看的真真切切,他那个上长着一颗蚕豆大的朱砂痣,如果俺说错了,就认这诬告罪。” 第五十四章 俺是黑社会 朱文正身上标记,别说朱元璋,竟连朱文正本人都不太清楚,锦儿说得信誓旦旦,朱文正内心不免敲起小鼓,但自信确实没有占到锦儿的便宜,更未在她面前全裸,把心一横道:“叔王大人,俺内心无鬼不怕半夜敲门,查看就查看。” 朱文正仅穿条裤衩,锦儿内衣撕破,摆明了已经遭到他的非礼,外面上千官兵,看热闹的百姓也围得水泄不通,朱元璋不好过于偏袒,只得喝令亲兵把朱文正带到后面正房检验。 “慢!”锦儿叫住就要走出房门的朱文正,脸色一阵羞涩道:“俺已经失过身的人,也不怕丢脸,要检验就在这里,不能去正房。” 朱元璋唯一投机取巧的希望破灭,暗自惊叹小娘们的胆大,厉声喝问朱文正:“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你真要等到验出来再丢人吗?” “俺没有做坏事,有什么不敢担当的。”朱文正一把扯下锦袍,褪掉内裤。锦儿无论如何也是个封建社会的年轻女子,羞得一头钻入垫被。 朱文正惊呆了,朱元璋惊呆了,在场众人都惊呆了。朱文正那话儿下端,半个杏仁大的朱砂胎记赫赫在目。 连本人都不清楚的东西,锦儿是如何知道的。朱文正如对鬼魅盯着被子中的锦儿,眼珠几乎瞪出眼眶。 外面人声嘈杂,朱元璋把心一横:“来人,把朱文正押到关帝庙前砍了。” 四名朱元璋的亲兵闯入房门,一边两个像托死狗一样往外拖着朱文正。 “冤枉!侄儿冤枉……“朱文正大声喊冤,朱元璋把脸转过去装作没有听见。 事到临头连亲叔叔都没有用啊!朱文正一阵绝望。以他的勇力,别说四名军士就是四十名也不是他的对手,双手用力一甩,四名军士齐齐跌了出去。 朱文正赤身裸体奔出房门。 “拦住他,不要让他跑了。”随着朱元璋话音未落,刚奔出房门的朱文正又被人像扔沙袋一般扔进房间。朱文忠呵呵笑着进来:“还想跟俺比力气,你能行嘛!” 朱文忠力气大过朱文正,武艺却比他差的太远,朱文正急急如丧家之犬,根本无心恋战,被未曾谋面的表弟硬生生拦腰抱了起来。 这一跤摔得太重,朱文正半天爬不起身。 亲侄子都敢反抗他的命令,作为明军最高统帅的朱元璋,自尊心受到严厉打击,把叔侄之间的亲情彻底丢弃,拔出腰间宝剑。毕竟是亲侄子,不想亲自下手,把宝剑扔到朱文忠脚下:“文忠,送你表哥上路吧。” 朱文正听出,把他摔得嘴啃泥的是亲表弟,气得咬牙切齿道:“李保儿,你不配姓朱,该姓狗!” 听说此人就是自己未曾谋面的唯一表哥,朱文忠犹豫了。朱元璋气得浑身乱颤:“杀了他,快点!” “保儿,你不能杀他,他是你的亲表哥呀!”一直躲在外面瞧热闹的郭晓聪,看到火候差不多了,“跌跌撞撞”从外面奔了进来,往朱元璋面前一跪:“大王,不看僧面看佛面,俺好歹算得上文正的叔叔,替他跪下求情了。” 朱元璋渐渐冷静下来,最希望此刻有人求情,郭晓聪的及时出现让他内心一阵欣慰,把郭晓聪从地上搀起道:“不是哥哥不给你面子,本王的亲侄子犯法不杀,以后本王还能令行禁止嘛!” 装得倒挺像!郭晓聪清楚,朱元璋巴不得有人求情。 郭晓聪内心暗笑,脸上一本正经:“春秋大意,法不诛亲,何况您只有这么一位亲侄子,还是放他一马吧。” 郭晓聪胡编乱造,听进朱元璋耳朵里却十分新鲜,暗自赞叹,郭晓聪年纪轻轻学问却不浅,以后需要向他好好请教请教。 “哦!春秋上有法不诛亲一说?”为了保住侄儿一条性命,朱元璋借坡下驴。 “当然,当然。”郭晓聪明白,自己设计杀了朱文正,朱元璋事后一定会后悔,穷追起来,难免追查到他的头上。小不忍则乱大谋,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胡编乱造下去。 “大王,兄弟给你举一个简单的例子,一位皇帝,他只有一个儿子,儿子偏偏又犯了法,为了保证江山后继有人,皇帝绝不能杀了他,这就是法不诛亲的本意。” 郭晓聪费了大半日的口舌,朱元璋终于听明白,朱文正是他唯一的侄子,自己如果生不了儿子,他就是唯一的继承人。这样的人是绝不能杀的。 这话明显是笑话吴王没儿子,郭晓聪忽然觉得自己说的过头了,急忙贴近朱元璋身边,轻声道:“当然现在可以记下这笔账,等将来事情有了转机再处置他不迟。” 朱元璋添堵的心情被轻轻化解,拍拍郭晓聪的肩膀说:“你是真心替俺老朱家着想,你的恩情本王记下了。” 朱元璋从朱文忠手中收回宝剑,向地上的朱文正踢了两脚:“起来吧。”朱文正捡得一条性命,跪下叩谢吴王不杀之恩。刚要爬起身,朱元璋又踢了他一脚:“如果不是你郭叔求情,你三条小命也保不住,还不快点谢他。” 朱元璋的话等于告诉世人,不是他不想杀朱文正,实在是看在郭晓聪的面子上。 不管朱元璋的目的是什么,郭晓聪这个人情做得大了去了。朱文正真心实意给他叩了两个响头,喉头哽咽:“都怨小侄年轻不懂事,如果听信您的招呼,哪会这飞来横祸。” 早一些把他赶出金陵,自己早一些安心,郭晓聪向朱元璋建议:“文正贤侄身负洪州守卫重任,小弟认为他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捡回一条性命的朱文正,早将纳沈佳为妾一事抛到脑后,只想着尽快脱离是非之地,向朱元璋再次叩头请求:“叔王,洪州陈友谅大军压境,小侄不能脱离太久……” 一场金陵守御战,张士诚大伤元气,朱元璋把朱文正秘密调回的目的,是准备一鼓作气彻底击垮张士诚,没想到无中生有闹出这么一出,只得答应郭晓聪的建议,赶走朱文正。 朱文正穿好衣服走出小店,沈万三迎了上来:“文正将军,草民已经准备停当,请您明日早些过去……” 为了娶沈佳为妾,小命差点丢在此处,朱文正气不打一处来,抬手给了他一马鞭:“娘的,什么时候了,还敢奚落俺。” 捂着脸,呆呆望着朱文正远去的战马,沈万三委屈的直想哭。郭晓聪走到他身边:“岳父大人,文正贤侄根本看不上佳儿,还是小婿跟她凑合着过吧。” 以沈万三对郭晓聪的了解,今日朱文正倒了血霉,绝对是他在背后捣的鬼。没有理会郭晓聪,暗暗发狠,咱们走着瞧,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折腾这么大一阵工夫,朱元璋失去查看城池的兴趣,带着亲兵护卫离去。 小店内只剩下锦儿一人。安排好店门前的守卫工作,郭晓聪推门进去,三两把扯去衣服钻入被窝。 锦儿甩手给他一个大大的嘴巴:“为了你的馊主意,俺今日丢人丢的够大了。” 郭晓聪将她脱得光光,作了一个嘴道:“朱文正不是没把你怎么样嘛!”锦儿转怒为喜:“俺帮了你的大忙,你怎样谢俺?” 郭晓聪一翻身压到她身上,下身用力直插云泥,一边迅猛抽动一边道:“俺今日就好好的慰劳慰劳你。” 经历最初的干涩痛楚后,厢房内呢哝声渐起,锦儿双手紧紧箍住郭晓聪的腰:“用力些,杵不坏的。” 外面雪花簌簌,停了一天的大雪又开始了。 …… 郭晓聪经历了穿越至此的第一次成人礼,几番折腾,直到起更时分才作罢。披衣起身,锦儿从后面抱住他:“相公,你现在要去哪里?是不是又去会沈府那个相好的?” 锦儿神色,似乎想独霸自己。一个二手货还想做大,也太不知趣了。郭晓聪甩脱她的拥抱,态度极为蛮横:“咱要做什么,是你一个做妾的该问的嘛!” 刚在人家身上尽兴,一转脸摆出这么一副面孔,锦儿眼泪落了下来:“俺哪敢想让你正式娶俺,俺不过感觉莲儿比沈府小姐更适合你罢了。” “好了,俺有大事要做,不是去会佳儿的。”郭晓聪穿衣出门,交代两名军士把锦儿送往穆家豆腐店,然后翻身上马向“凤还巢”书寓方向奔去,身后十多名军士徒步跟随。 离着老远,就听到书寓内鬼哭狼嚎,然后是鞭子敲肉的声音。肯定是老鸨又在对不听话的姑娘大打出手了。 大雪之夜,“凤还巢”院门紧闭,郭晓聪用力拍了许久,里面才有人骂骂咧咧的开门。 门闩拔开,郭晓聪用力一脚踹开木门,开门之人没防备,被大门撞倒在雪地上。 郭晓聪双脚刚落在院内,五名打手围了上来,身后是老鸨粗粝的叫骂:“哪里来的野小子,给老娘往死里打。” 白天老鸨吓得像孙子,郭晓聪根本没把他们放在心上,调侃道:“俺是黑社会,收取保护费来了。” 第五十五章 不是守财奴 天黑灯暗,没人认出郭晓聪,一只拳头迎面打向他的鼻子。好汉不吃眼前亏,郭晓聪很见机的往后退开一步,院内积雪被踏碎揉进泥泞,变得很滑,打手身子前倾重心不稳,扑入郭晓聪怀中。 亲热的表达方式太过,郭晓聪可不想跟他进行这种西方式的拥抱,再次撤开一步,打手摔到地上,郭晓聪得便宜卖乖,一脚踏在打手的脊背上,马鞭举起劈头盖脸抽了起来。 打手鬼哭狼嚎,其他打手在老鸨的指挥下蜂拥而上,一名打手夺下马鞭,两名打手各自扭住郭晓聪的一条胳膊按在地上。被打的打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夺过同伴的马鞭就要抽打郭晓聪。 “别忙着打,老娘今日一身晦气,把他连同范迎妍绑在一起,等老娘慢慢消遣。“老鸨指挥手下把郭晓聪绑在房檐下的立柱上。郭晓聪没有做声,因为现在做声就失去以后事情发展的戏剧性了。 绑好郭晓聪,老鸨进屋吃晚饭去了,房檐下留下两名打手看护。郭晓聪身边传来一阵轻轻啜泣,方才想起,近旁还绑着一个名叫范迎妍的姑娘。 借着房间内射出的微弱灯光,郭晓聪仔细打量,看到在最左侧的第一根廊柱上绑着一个小姑娘,低垂着脑袋哭声涟涟。 弄不好又是不愿接客的雏儿。郭晓聪好奇心大起,大声问:“姑娘,你为何被绑在这里,是不是老鸨逼迫你接客?” 姑娘内心凄苦,对他人之事并不太在意,这才注意到郭晓聪,见他像自己一样被绑上,同病相怜,哽咽道:“俺不是卖给他家的,说好做三年丫头,到时俺爹带银子来给俺赎身,老妈妈硬逼着俺当……不当就打俺……” 赶跑朱文正,刚和锦儿闹了一场游龙戏凤,郭晓聪心情格外的好,本想到“凤还巢”来消遣一下,却遇到这出逼良为娼,愉悦的心情顿时义愤填膺,大声叫嚷:“老鸨,你他娘给老子滚出来,老子要活扒了你的皮。” 一名打手手中晃动着鞭子走到他近前:“小子,你叫什么叫,等会还不知是谁扒了谁的皮。” 听到叫嚷,老鸨从楼内厅堂走出,跺到郭晓聪面前:“姓郭的,你别以为老娘没有认出你,朱文正朱大将军俺惹不起,可惜他已经被赶出金陵城,俺看还有谁替你撑腰。” 郭晓聪本打算过会让老鸨演一出跪叩赔罪的戏,没想到人家早认出了他,并且根本没把他当回事。老鸨得到消息够快的,自己还真是低估了她。 现在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那十多名军士身上,郭晓聪眼巴巴看着大门,闹了这么长时间,他们也该到了! “怎么样,傻眼了吧。”老鸨走到郭晓聪近前,伸手去解他的衣扣。郭晓聪左右扭动:“老母猪似的,俺可不想跟你游龙戏凤。” “死到临头了,还敢调戏老娘。”老鸨停下手,扭身命令打手:“把他的袍子脱了,看那些银子藏在哪里了。” 腊月的天,郭晓聪身上最能御寒的就是这件锦袍,脱了它,自己会被冻成冰棒的。 “不要脱,五百两银子俺能一直带着身上吗?”郭晓聪慌忙阻止。 五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换算成现在重量也在三十斤左右,一个人不能总藏在怀中。 郭晓聪说的有理,老鸨喝止打手,向郭晓聪道:“老娘什么都知道,你不过是个小混混,没有朱文正大将军罩着,你屁都不是。” 郭晓聪听到她的话,内心更有底了,笑道:“俺问你,在关帝庙前吴王要杀朱文正,你知道是谁救下的吗?” 老鸨撇撇嘴:“你不会想说的是你吧?” “恭喜你,答对了。” “姓郭的,你吹牛也找个地方。朱文正大将军是吴王唯一的侄子,吴王没有儿子就当他是自己的亲儿子,会杀他?” “信不信由你。”郭晓聪指着那位姑娘:“逼良为娼是什么罪吗,俺希望你马上把范姑娘放了,稍迟一会,俺把‘凤还巢’一把火烧了。” 一句话提醒老鸨,想到白天一幕,老鸨气不打一处来:“本来老娘还不想打你,既然你这么说了,俺也不客气了。“命令手下狠狠的打。 看到郭晓聪为了救自己要吃亏,范迎妍哀告道:“别打他,不要打他……“ “老娘刚离开一会功夫,就勾搭上了?”老鸨踱到范迎妍近前:“看着心疼了?只要答应俺的条件,可以不打他。” 范迎妍扭头看了看郭晓聪,恨恨咬了一下嘴唇:“妈妈保证不打他,俺就从了你。” “好!妈妈说话绝对算数。”老鸨想到房间已经等得不耐烦的那位贵客,如同见到金元宝在向自己召唤,亲自上前为范迎妍解开绑绳:“其实人不就是那么一回事,从古至今多少贞女烈妇有几个有好下场的,跟着妈妈好好做,吃的是山珍海味穿得是锦裘绸缎,不比你满大街要饭的强……” 得到自由的范迎妍冷冷的打断了她:“你答应过俺,俺必须看着你放了他……” 老鸨肉疼今日被郭晓聪弄去的五百两银子,但不放了郭晓聪,楼上客人答应的那一千两开苞钱就别想到手。权衡利弊,老鸨只得让手下放了郭晓聪。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范迎妍是郭晓聪结识的第四个女孩,也是他唯一没有产生任何邪念的女孩。 为了保护自己,她竟然答应羊入虎口,郭晓聪原地呆着不动,看着范迎妍被老鸨用力扯着走向厅堂:“范姑娘,你不能呀……” 范迎妍返身福了一福:“郭大哥不顾个人安危救俺,迎妍心领了。” “范姑娘,请你放心,俺一定救你出去。”郭晓聪势单力薄,必须找到那十多名军士。 奔出“凤还巢”院门,附近找了许久,仍是不见军士们的影子。娘的,他们会跑去哪儿呢? 范迎妍一步步走向深渊,郭晓聪不敢耽搁,找到墙根前的马,向原路搜寻。很快见到一队人影影影绰绰过来,都跑得气喘吁吁。 果然是胡友贵的那些部下,领头的百户歉意道:“雪天路滑,郭大人的马快,让俺们一阵好找。” 为了节省时间,郭晓聪也不敢过多埋怨他们,急忙命令他们,赶快包围“凤还巢”不得放跑一人。 老鸨认出了他,还敢对他这样,如果不是范迎妍,郭晓聪恨不得马上放火烧了“凤还巢”。 十多名军士一分为二,一部分包围“凤还巢”,一部人人随同郭晓聪进去救人。 不到半个时辰,郭晓聪去而复返,老鸨站在厅堂前跳着脚骂郭晓聪言而无信。现在有兵有将,郭晓聪再不是刚才的郭晓聪,不想跟她啰嗦:“告诉老子,范迎妍被你弄哪儿去了?” 有楼上那位客人撑腰,老鸨根本不把这些军士放在眼里,指着楼上道:“迎妍姑娘开苞的好日子,你想坏了她的好事?” 郭晓聪不等她继续说下去,抬手一马鞭将她抽到一边,命令百户:“快随俺上楼!” 老鸨一手捂脸哼哼唧唧道:“你知道为迎妍姑娘开苞的是谁,说出来吓破你们的胆。” “别听她的,有事我兜着。”郭晓聪命令军士继续往楼上爬。 “李善长大老爷,有人闯上去了。”老鸨急得跳了起来。她这一嗓子,不光明军百户,连郭晓聪也停下了脚步。 在明朝的开国文臣之中,李善长的排名还在刘伯温之前,算得上朱元璋的第一智囊。郭晓聪可以惹得起朱文正,却未必惹得起他。为了一名刚认识的范迎妍,得罪李善长值得吗。 郭晓聪正在犹豫,范迎妍的哀告隐约可闻:“李老爷,您从小看着俺长大,看在俺爹的面子,就放过俺吧。” 一个粗重沙哑的冲破房门而出:“小乖乖,本大人打小看你就是美人的坯子,今日果然长得如花似玉,今日可算遂了俺的心。”接着是桌椅倒地的声响。 再等下去,范迎妍真的要羊落虎口了。郭晓聪夺下百户手中的刀,顺梯冲上。 “那是李大人,您不要惹他!”百户紧随其后劝说。 连通家之好的女儿都不放过,简直畜生不如。郭晓聪向地上呸了一声,一脚踢开房门。里面李善长已将范迎妍堵在床前,正在撕扯她的衣衫。 “住手!”四支巨烛的辉映下,郭晓聪手中腰刀寒光四射。 李善长吓得一愣,迅速认出他就是在朱文忠拜师宴上结识的郭晓聪,不以为意笑道:“原来是郭贤弟,大雪之夜,不在家喝酒赏雪,咋跑到这儿来了?” 对付文人根本不用刀子。郭晓聪把腰刀放到地上,扶正椅子坐了下去。“李大人,你是干什么来了,小弟就是干什么来了。” 强迫范迎妍不成,李善长早已累得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到床沿上,奇怪的问:“你也听说了范姑娘的芳名,是给她开苞来了?” 看着李善长一副恶心的嘴脸,郭晓聪一阵反胃,指着范迎妍正色道:“小弟何止是听说芳名,咱们从小结的娃娃亲,听说她被卖入‘凤还巢’,俺是为她赎身来的。” 李善长打量一下郭晓聪,忽然大声笑了起来,好久才停下:“郭晓聪,你连撒谎也不会,本大人与范家是通家之好,住在一起数十年,从来也未听说她有什么娃娃亲。” 郭晓聪还要继续强辩,李善长挥手制止他:“开苞银子本大人早已付清,这件事并不犯法,别说是你,吴王在此也不能横加干涉,请你即可出去,不要搅了老夫的好事。” 第五十六章 大脚王妃 此刻的李善长,少说也在五十岁上下,竟要给发小的女儿开苞,这世道还有廉耻吗。郭晓聪义愤填膺,一股豪气直贯顶梁,摸摸怀中,从朱元璋骗来的赤霄短剑还在。抽出来指着李善长:“俺不管你是非法还是合法,连发小的女儿都要睡,简直猪狗不如。要想活命就快点滚!” 自从朱元璋自称吴王,李善长受封左相国,已经相当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在朱元璋的所部明军中,包括朱元璋本人,还曾未有人敢对他如此无理。李善长一张驴脸气得变了色,颌下一篷络腮胡子乍煞着直往起竖。 “混账小子,敢对李某如此无理,来人,把他拿下!”随着李善长的叫嚣,数名随从从隔壁奔了过来。 “谁敢动手,老子先屠了他!”郭晓聪自恃利刃在手,根本没把李善长的随从放在眼里。然而他错了,作为有实无名的丞相,李善长的随从都是朱元璋亲自千挑万选出来的武功高手。郭晓聪话音未落,就感到眼前一花,一个人影窜到他的面前,左手上扬一晃,右手轻轻拿住郭晓聪的手腕,赤霄短剑早到他的手中。 “赤霄剑是我的,还我!”费尽心机从朱元璋手中骗来的东西,转眼易主,急气之下差点晕了过去。 “这是吴王的赤霄剑?”随从被唬了一跳,仔细打量手中宝剑,寒光内敛,剑锋青悠,却透出一种只有内行才能感受到的隐隐杀气。果然是吴王那把如假包换的赤霄短刃。 赤霄剑吴王爱如至宝,连朱文正战功赫赫外加亲侄子的身份,都未曾舍得赏赐,怎么落入这个小混混的手中。 非偷即盗,随从的眼前似乎看到功劳在向他招手,一手持剑,一手紧紧抓住郭晓聪的手腕:“好小子,连吴王的东西你都敢偷,还不快点束手就擒。” 郭晓聪骗取赤霄剑,李善长当时也在场,十分清楚吴王是不得已而为之,内心更暗恨郭晓聪搅了他的好事。吩咐随从:“不要跟他啰嗦,派两个人把他押往相国府,等明日老夫亲自审问。”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郭晓聪纵是满肚子的鬼主意,也没辙了。毫无用处的挣扎吼叫:“我的护卫亲兵在哪里,把他们统统拿下。”亲军百户带着一班部下,连房门也未敢进,堵在走廊上面面相觑。直到郭晓聪被押出卧房,百户才奓着胆子说:“禀告长官,这位郭晓聪郭大人是朱文忠殿下的干爹,请您放过他吧。” 为首的随从眼睛瞪得差点挤出眼眶:“你长了一副狗眼不成,相国大人吩咐的差事,谁敢违背。” 亲兵百户不敢多说,只得向两边闪开,放他们过去。 郭晓聪无奈回头望了望,范迎妍泪眼朦胧迎视他道:“郭公子,请您放心,迎妍就是死也要为您保住冰清玉洁的身子。” 范迎妍的长相强过沈佳、莲儿、锦儿她们三人之中的任何一个,却也是郭晓聪唯独没有产生任何邪念的一个。内心大为感动,刚要劝说她不要寻死,只见范迎妍猛的扑到窗前,拉开窗外纵身跳了下去。 在众人的惊呼声里,情急之下的郭晓聪,抬腿一脚踹倒面前的李善长随从,奔下二楼。 小楼背后是一片花圃,腊月天没有花香扑鼻,只剩下残枝败叶在风雪中畏畏缩缩。 残枝败叶救了范迎妍一命,她仰面朝天躺在一簇高有半人的月季丛中,压断全部的秸秆却毫发无损。郭晓聪彻底放了心,奔过去把她从花丛中拦腰抱下。抱定必死无疑想法的范迎妍,从最初的慌乱中清醒过来,如此近距离的被一个年轻男子抱在怀中,羞得几乎昏厥,努力一挣从郭晓聪怀中掉到地上。 郭晓聪下了一跳,赶紧俯身搀扶,范迎妍推开他的手:“郭公子,你……你不能这样……”郭晓聪倏地记起身处的时代,伸手去拉一个姑娘的手就是一种万夫可指的猥亵行为。 他急忙把手缩了回来,关切道:“范姑娘,你没事吧?” 范迎妍未来得及回话,身后有人应声道:“她没事,只怕你的事还未完。” 李善长带着众随从赶了过来,喝令将郭晓聪绑了。 刚才利刃在手都未曾逃得脱,现在赤手空拳更无办法可想。郭晓聪大有天下之大哪有说理之处的感觉。 在郭晓聪脚下吃亏的随从,跟老鸨要了一根绳子奔到郭晓聪面前,伸手就去绑他。范迎妍扑过去挡在他面前,转身哀告李善长:“李大人,只请您放过郭公子,俺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范迎妍泪脸如雨带梨花,李善长骨头都酥软了。“你说什么,本大人没有听清,你再说一遍……” 已经是范迎妍第二次要拿身子助他脱困,郭晓聪感动得差点流下眼泪:“范姑娘,你不要这样,量他李善长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哟!好一对同命鸳鸯,可惜你们今生再难有在一起的机会了。”充满醋意的李善长,忽然动了杀机,决定不把郭晓聪收押候审,即可解决了他。贴近绑人的随从,指指郭晓聪轻声吩咐着。 生逢乱世,杀个人还不如碾死个蚂蚁,随从恨极郭晓聪,有李善长撑腰,他没什么可顾忌的,脸上一阵阴笑:“相国请放心,偷了吴王赤霄剑,又到‘凤还巢’逼奸不成,将范迎妍推落楼房,二罪归一,即便吴王在此也定会当场诛杀的。” 四名随从扑过去将郭晓聪按倒,用绳子紧紧捆上,嘴巴也被堵得严严实实。郭晓聪带有十多名亲兵,都被李善长的人赶出“凤还巢”的大院。郭晓聪唯一的希望破灭,到此刻才真切体会到什么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范迎妍翻身跪倒在李善长面前:“李老爷,您答应过的,只要俺从了您,您就可以放过他……” “本大人什么时候答应过你?”李善长得意一笑,“本大人是出过银子的,你能飞得出俺的手心吗?再说你已经听清,郭晓聪犯了大逆不道之罪,俺可不能因私废公。” 一名随从拔出腰刀就要动手,被李善长拦住:“今夜本大人要陪迎妍姑娘在此春宵一度,你在此杀人岂不太煞风景,还是找僻静些的地方吧。” 几名随从会意,抬起郭晓聪就走,范迎妍发疯般扑过去:“放了他,放了他……”李善长两名部下,一左一右紧紧将她拖住。 郭晓聪被抬出“凤还巢”后门不多远,一名年轻些的随从问:“许头儿,这里住家不多,咱们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动你奶奶的头,这里离相国老爷不到二百步,让他听到能有咱们的好果子吃?走远些。” 拐过一堵围墙,前面闪出一片临街的皑皑荒地,夜深人静不见一个人影,正是杀人的好去处。 四名随从把郭晓聪扔到雪地上,绑他的随从拔出腰刀,在郭晓聪锦袍上擦着刀刃:“郭晓聪,你死了可别怨咱们,谁叫你得罪的是李善长李大人呢!” 此时此刻,郭晓聪难能可贵的早将生死看轻,他只是担心范迎妍落入李善长之手,那才真的比窦娥还冤。 腰刀举起刚要往下剁,只听街道拐角处一阵人声嘈杂,在几匹快马的导引下,一队灯笼迤逦而来。 这些人虽然是李善长的部下,但同样做贼心虚,怕被人看到,赶紧停下杀人,把郭晓聪围在正中,不想那群人看到。 众人越走越近,透过四名随从腿间空隙,郭晓聪看得真切,来的这群人,都是骑着战马,为首的八名军官众星捧月围随着一名中年妇人。妇人身穿软甲,身披战袍,头上没有像随从一样戴盔,而是顶着一顶斗篷。 当李善长的四名随从看清来人,吓得全都跪了下去,就着雪泥地面连连叩头:“小的们恭迎王妃。” 来的是王妃?在整座金陵城内,能称得上王妃的能有几人?郭晓聪稍加思索,立刻清楚中年妇女就是朱元璋的正宫皇后,大脚马娘娘。她可是位历史上难得的正直皇后。 错过这条村,就没这家店了。可叹郭晓聪嘴巴被堵,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一名随从向他身边靠了靠,掩饰道:“夜深雪大,还请王妃早点回府歇息吧。” 马秀英长叹一声:“正因为连日大雪,金陵又刚经历一场战乱,据应天府尹李元亨报告,金陵城内已发现数十具尸倒,吴王事务繁重,俺是替他巡城的。全城巡查不到一半,怎能半途而废!” 做了王妃,却不改本色。好人,果然是好人!郭晓聪几乎绝望的连踢带滚,终于从四名随从腿缝中露出小半个身子。 马秀英一眼看到,奇怪的问:“这是什么人,为何你们要把他丢弃在雪地上?”随从反应挺快:“启禀王妃,俺们也是奉李善长大人之命巡城的,这是俺们抓住的一名贼人……” 颠倒黑白,混淆是非。郭晓聪肚子差点气炸,拼命挪动身子企图靠近马秀英。一名随从顺脚踢向郭晓聪:“再不老实点,老子一刀宰了你!” 战乱年代,做贼的一般都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贫民。出身低微的马秀英,最看不惯欺负穷人,皱着眉头道:“把他嘴里的破布掏出来,俺要亲自审问清楚。” 随从迟疑道:“不过是一个小蟊贼,王妃就不要劳神了吧。”马秀英参加义军时间比朱元璋还早几年,经验极为丰富,一眼看出其中必有猫腻,浓黑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本王妃说的话不管用了吗?” 第五十七章 不能篡改的历史 李善长的随从无奈将郭晓聪嘴巴中的抹布去除。恢复发言权的郭晓聪,早在内心将四名随从骂得鲜血淋漓,嘴巴一旦得到自由,反而无心去计较他们了,最为关切的大事是范迎妍的贞洁。“马娘娘,快……快点救救她……” 外有元朝强敌,内有起义军不同派系的纷争,朱元璋接受朱升建议做事一定要低调,马秀英也像丈夫一样,像娘娘之类的称呼,是从来不许人叫的,郭晓聪的一句马娘娘听起来十分刺耳,皱着眉头道:“你要俺救人,那要救的人在哪里?” 郭晓聪被捆得粽子似的,像马秀英不停示意,马秀英这才想起,叫几名随从把他解开。郭晓聪不是善茬,一旦得脱束缚,不会跟他们善罢甘休。随从犹犹豫豫,最终在马秀英的严令之下才将郭晓聪的绑绳解开。 不等麻木完全恢复,郭晓聪一瘸一拐奔向“凤还巢”,仍从后门进去。 小楼上并没像他想象的范迎妍的喊叫哭闹。 完了,范迎妍最终没有逃出羊入虎口的命运。郭晓聪内心一阵悲凉,暗叫自己无能混蛋,白白先进了七百年的智慧竟然无法阻止恶行的发生。抱着渺茫的希望,郭晓聪奔上二楼。仍是那间卧房,门前悄无声迹,屋内一片黑暗。 现实的情况摆在眼前,在李善长的强暴之下,范迎妍最终选择了屈服。郭晓聪分不清是对李善长的痛恨还是对范迎妍的失望,抬脚踹开房门。 “李善长,你强暴民女,出来受死吧。”身后有吴王妃撑腰,郭晓聪毫无顾忌,径直冲了进去。 “郭公子,是您吗?”范迎妍的声音隐约传来,方向好像是卧榻之处。 刚才说的多好听呀,要以死保住贞洁,现在真的失身,却还在不知耻的苟延残喘。郭晓聪难以忍耐的鄙视范迎妍。但有感于她曾经两次不顾自身安危的挽救他,郭晓聪又不能不理采,语气却带出十二分的冷漠:“范迎妍,现在你已经成为左相国的人了,他也没把你带回丞相府封个姨娘的身份?“ 范迎妍知道好歹,被郭晓聪的鄙薄口吻弄懵了。“李善长那老鬼,从未沾得俺的身子,你怎么如此羞辱于俺?” “李善长此时大概还在你怀中躺着吧,难道也是我羞辱你?“ “姓郭的,你把蜡烛点上,看看李善长到底在什么地方,俺又在何处?“ 郭晓聪心中一动,难道李善长发了善心,对已经落入虎口的羔羊,真能放弃不吃。摸摸索索到了桌边,摸着火镰却不知如何使用。 要是把那只镀金打火机带上就好了,有机会返回关帝庙,一定要将那个背包带上。 正在胡思乱想,吴王妃马秀英带着一众人来到。几名随从关切李善长的安危,抢着晃起火镰点燃蜡烛。没等郭晓聪眼睛适应,一名随从大声叫了起来:“相国大人,你怎的了?“ 郭晓聪这才发现,上身赤裸的李善长,半个身子跪在地上,脑袋歪倒靠在床头,显见是不活了。脸颊上一道血痕已经冻住。 大明王朝还未建立,李善长就这么死了?难道历史是可以随便篡改的吗。郭晓聪满心狐疑。 众随从纷纷拔刀围住了他:“郭晓聪,你胆敢杀害俺家老爷,俺要你抵命。” 李善长是朱元璋帐下第一谋臣,朱元璋能有今天的成就,李善长功不可没,将来夺取天下更少不得此人,竟然被面前这青年杀了,马秀英也对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活吞了。 “慢着!”郭晓聪双手乱摆,“你们没有亲见,怎么就能判断李善长是死在郭某人手下?” “这屋里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李老爷不是你杀的还会有谁?” 屋内还躲着范迎妍,李善长遭受不测,十有八九是逼奸不成被她干掉的。郭晓聪不想让范迎妍被抓,自己更不想为李善长殉葬,只得拿出看家本领,指着那名随从:“你说的话不对吧,你们可以不是人,难道连同王妃娘娘也一起捎上?” 随从说话欠考虑,慌忙向马秀英表白:“王妃, 小人可不是这意思,郭晓聪纯粹是颠倒黑白。” “话是你说的,敢说我颠倒黑白?”郭晓聪往床头一坐,翘起二郎腿:“今日咱们真的要在王妃面前讨教明白,你刚才有没有骂她老人家。”按辈分,郭晓聪要称呼马秀英一声嫂子,为了摆脱当前危局,只得委曲求全自贬辈分了。 以马秀英的判断力,很容易看出郭晓聪是想拖延时间,寻找机会脱身。大声喝止:“你们都不要吵了,先看看李先生有救没有。” 是呀,光顾找机会脱身,怎么就没想到李善长或许根本没有死。不等郭晓聪动手,一名随从探了探李善长的鼻息,脸苦成一把:“李老爷鼻息全无,他已一命归西了。” 马秀英极为痛苦的紧闭一下眼睛,随后很快恢复神色,指着郭晓聪道:“杀人偿命,不要等王命了,杀了他为先生殉葬。” 原来历史也是可以改写的。郭晓聪看出,马王妃真的恨他到了极致,事到如今再无良法可想,但真的只能闭上眼睛等着挨刀吗。 忽听得床下有声音道:“你们不能杀郭公子。”范迎妍头发散乱爬了出来,右手紧握一个铜质烛座,上面血色暗红。 “王妃娘娘,杀李善长的人是俺,替他殉葬的也该是俺,求您不要杀郭公子。” 马秀英仔细打量她片刻,突然睁大眼睛道:“怎么是你?” 范迎妍脸色苍白:“娘娘,当年你救了俺一命,今日死在您手上俺不冤。” 一年前,朱元璋大军第一次攻打集庆路,马秀英曾在乱军中救出范迎妍父女,今日却在此种情景下见面,两人都是未曾想到。 马秀英指着李善长:“当年救你们父女,李大人也有一份功劳,你为何要恩将仇报?” “他,他……”范迎妍掩了被撕落一幅的外衫,里面一抹红色亵衣,把一切都说明了。李善长多谋善断,但天生好色贪淫,马秀英早有耳闻,正当用人之际,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刚才因为李善长被杀产生的悲痛消除了许多。 “李大人千不好万不好,也不该死在你的手上啊!” “俺为了保住这父母之躯不受侮辱,什么也不顾不得了。”范迎妍泪脸低垂,很快抬了起来,神情坚定:“俺知道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在死之前只想求娘娘开恩,此事与郭公子无关,您放过他吧。” 李善长被杀,一旦吴王得到消息,只怕二人都难逃一死,马秀英犹豫片刻,咬咬牙道:“好吧,俺答应你。”回头瞪视郭晓聪:“为了保命,希望你不要在金陵城待了,越远越好。” 杀死李善长,此事不是绑架胡大海可比,留在此处,十条性命也得丢,以后必得隐姓埋名要过那种低调的生活了。郭晓聪看了一眼范迎妍:“范姑娘,大哥没有保护好你,我……” “郭大哥,来生俺,俺再……”范迎妍似乎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妍儿,还是让他快点走吧,一旦吴王得知这里发生的事,再想走就难了。”马秀英是过来人,很容易观察出二人之间是什么样的情意,却不得不劝说范迎妍。 “好,俺走!”郭晓聪跨出两步,又转身回到那名绑他的随从近前:“把东西还俺。” “俺拿了你什么东西,要还给你?” “别装了,东西就藏在你怀中。”郭晓聪回头看着马秀英:“赤霄剑是吴王钦赐,希望您主持公道。” “赤霄剑?“马秀英内心大动,“你,你就是保儿认的那干爹?”朱元璋也已认李保儿为义子,所以她才会说“那”干爹。 郭晓聪内心好笑,嘴上却笑不出来,点头应道:“小弟没别的相求,只是希望把赤霄宝剑还俺。” 李善长的随从早听说吴王义子朱文忠,在他之前已认了一个干爹,只是没想到会是面前的青年,不敢怠慢,掏出宝剑递到郭晓聪手上。 马秀英不愧是女中豪杰,神色冷静告诉郭晓聪,李善长之死他脱不了干系,保儿干爹的身份也保不住他,还是尽快离开金陵城。 老子只怕比你更为了解朱元璋。郭晓聪知道马秀英说的是大实话,躬身施了一礼,转身刚要离去,一直躺着的李善长,忽然开了口:“王妃,这小子坏透了,不能放他走。” 李善长死而复生,屋内大部分的人,包括郭晓聪都被吓了一跳,几名胆小的随从狂叫道:“诈尸了,快点跑呀!”转身刚要逃,马秀英极为迅速的拔出宝剑,横住去路:“这样的胆量,如何能替吴王杀敌立功。” 郭晓聪冷静下来,推开扑入他怀中的范迎妍,走到李善长身边,冷笑道:“堂堂相国大人,也学会以死诈人了。“李善长哼哼着,抬头看着范迎妍:“小贱人,装作顺从让俺着了你的道,俺要活扒了你的皮。” 李善长与范迎妍父亲之间的关系,马秀英掌握的十分清楚,见他如此对待范迎妍,内心充满鄙视,但碍于他首席智囊的身份,也不敢过于得罪他,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李先生, 你强迫迎妍不成,被她砸了一下,一报还一报,俺看就都要不追究了。” 李善长深知吴王妃的秉性,真把她惹急了,把此事捅到朱元璋那里,虽然暂时不会拿他怎么样,说出去毕竟是笑谈。只得忍气吞声道:“看在通家之好的份上,俺可以饶过范迎妍。郭晓聪三番五次到凤还巢敲诈勒索,我大明军队的威名都让他败坏尽了。不杀他,吴王那里是不好交差的。“ 第五十八章 小明王 直到此刻,郭晓聪才算清醒,为了一个小丫头和李善长为敌,是多么的不明智。但看到范迎妍楚楚动人目视他的表情,内心又是实在割舍不下。事已至此,想割舍,李善长也不会买他的账了。 马秀英像朱元璋一样出身贫苦,在她的成长过程中,父母、邻人遭受元朝贪官酷吏的盘剥是经常的事,平生最恨的就是这种人,听说郭晓聪也是这种人,想保全郭晓聪的心瞬间消失殆尽,不等李善长把话说完,马鞭一指:“把郭晓聪绑上押回王府,俺要亲自审问。” 成功转移王妃的注意目标,李善长兴奋得头上的伤好像也不疼了,呵斥自己的随从护卫:“你们也别在这儿呆着了,帮助王府护卫把郭晓聪押往王府,路上出一点闪失,本大人定会拿你们试问的。” 只要不是当场诛杀,郭晓聪就有翻盘的机会,他最为担心的是范迎妍。此刻就像误入迷途的羔羊,惊恐万分的这看看那瞅瞅。郭晓聪知道范迎妍的心思,一旦马秀英绑他离去,自己仍然难逃被侮辱的命运。 郭晓聪甩开上去绑他的李善长随从,转身面向马秀英:“不用绑,小弟会跟您走的,只是这位范迎妍姑娘,据我了解,她只是卖身到‘凤还巢’为奴,并不是要卖身。” 马秀英与范迎妍有些渊源,被郭晓聪一句提醒,让护卫将老鸨叫来。吴王妃到了“凤还巢“,老鸨早跑到楼上走道中候着了,只是自贱身份,不敢靠近她罢了。听到王妃召唤,侧身挤过几名侍卫进了房门,由于惶恐过度,脚下踩住自己的裙摆,从门外摔了进来,一头撞在当门而立的李善长身上。 李善长重伤在头,脑袋晕晕乎乎,毫无防备的一撞,差点再次摔倒。 “你他娘是活够了!“当李善长看清是老鸨,气不打一处来,猛的向外一推。老鸨脚下不稳,被推靠在马秀英身上。 马秀英踉跄一下,下意识伸手扶住老鸨,老鸨身躯肥胖,马秀英虽然练过几下武,事情发生过于仓促,连带她一起向地上倒去。 从这简单的动作,郭晓聪深刻认识到马秀英善良的本性。 正是讨便宜卖乖的好时机,郭晓聪两步跨过去,从身后包抄马秀英,将她稳稳扶住。 王府侍卫虽然身负保卫职责,男女有别,他们距离马秀英不能太靠近,反应过来,慌乱中奔向老鸨,三支鞭子同时抽打:“你敢冲撞王妃,真想找死。“ 老鸨造孽太多,郭晓聪退到一旁,双手抱着膀子看热闹。一天下来老鸨第三次被打,真是倒了血霉,躺在地上打着滚的惨叫,最终还是马秀英喝止护卫救了她。 对逼良为娼的老鸨,马秀英没什么好客气的,指着范迎妍:“范姑娘是你花多少银子买来的,俺想出钱赎她。“ 没想到冲撞王妃还能保住一条命,老鸨哪里还敢要银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叩头道:“十两银子的身价,她爹爹实得八两。娘娘要是想要范姑娘使唤,小人当得孝敬。“ 自进入“凤还巢”,望着眼前灯红酒绿的一切,马秀英浑身的不自在,不愿再多呆下去,回头吩咐手下:“给她八两银子,咱们走。”拉过范迎妍的小手:“自从俺跟随吴王以来,未曾生得一儿半女,俺要认你做闺女,你愿意吗?” 范迎妍家道中落,母亲早丧,又遭逢天下大乱,不得已跟随父亲东奔西跑逃避战乱。被卖入“凤还巢”,最大的心愿是能躲过接客,忽然天上掉下这么大一块馅饼,几乎认定自己是在梦中。回头看着郭晓聪。郭晓聪向她伸了一下舌头:“迎妍姑娘,娘娘要认你做干女儿,你怎么还傻子一样呆站着?” 范迎妍这次才像从梦中醒来,在马秀英面前跪下叩头不止:“娘娘,如果您不嫌弃,俺情愿跟您当个使唤丫头。做干女儿,俺……俺……” “怎么,你不愿意?”马秀英目光含笑盯视她。 没有自己哪会有范迎妍的好运连连,范迎妍在马秀英身边得势,郭晓聪的一条性命才会有保障。郭晓聪生怕范迎妍不愿意,慌忙替她解释:“迎妍小姐是欢喜的有些傻了,俺替她答应了。“ 马秀英瞪了他一眼,没再理会,扭头吩咐从人:“怎么还站着?郡主不会骑马,快去找辆车子来。“ 众王府丫鬟众星捧月一般簇拥范迎妍出去,李善长好事没有做成,脑袋却落了一道伤痕,不敢怨恨马秀英,恶狠狠瞪了郭晓聪一眼,向马秀英请求:“像郭晓聪这种人,不敢劳动王妃,还是由下官带回审问吧。“ 落入李善长之手,一刀砍了他都算是幸运的,郭晓聪脸都吓得变了色:“李大人,您老是吴王的首席智囊,有多少大事需要您去处置,怎可以为了郭某屈耗你的心血!“ 郭晓聪怕了,这还是李善长第一次看到他这般神情,带着猫抓住一条老鼠想再戏耍一番的心情:“听胡大海说,金陵保卫战你以区区五千兵马杀得张士诚十万大军丢盔卸甲,这番机谋就是孔明在世也难做到,老夫正想向你讨教一二,岂可不给老夫这个面子。”吩咐随从:“把郭先生好好送回相国府,他鬼得很,你们要小心伺候喽!” 郭晓聪本来要在刀下做鬼,却侥幸被吴王妃所救,李善长的这些随从早憋着一口气,一连找了三根绳子要捆郭晓聪。 一根绳子能将人捆成粽子,三根绳子不把人捆成麻花才怪呢!郭晓聪看着马秀英,希望能落入她的手,而不是李善长。 马秀英早厌烦透了他,李善长会如何处置他,根本不放在心上。“李先生,本王妃要早些回去安置妍儿,此人就交给你了。” 郭晓聪欲哭无泪,眼睁睁看着马秀英转身走向房门。 门外奔进一个人来,向马秀英禀报:“吴王要王妃赶紧回府。请李相国也一起去。” 郭晓聪认出来人是朱元璋的书办刘黑达。马秀英见他一脸惶恐之色,心里也不免慌乱:“刘书办,到底发生了什么?”刘书办轻声回答:“小明王到了金陵。” 声音虽小,郭晓聪离得近听得清,内心不免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小明王名叫韩林儿,据郭晓聪在原先那个世界所见过的任何一部有关他的历史记载,都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傀儡,这样一个人来到朱元璋的老巢金陵,会把朱元璋本人包括他的部下弄得风声鹤唳吗。 听说韩林儿来到金陵城,一向自负的李善长,也是脸色突变,从坐榻上跃起,根本不像一名重伤员,几步跨到刘黑达近前,一把扯住他的衣袖问:“小明王不是在亳州吗,怎会突然到金陵来了?” 刘黑达苦笑“相国大人,您问下官,下官问谁去?” 韩林儿为何突然来到金陵,马秀英还是略知一二的,碍于王妃的身份,不便在此说出。见沉稳自负的李善长也是作然变色,神情更为慌乱了:“小明王此刻来到金陵,肯定没咱们的好果子吃,李先生快想个办法呀!”李善长双手乱抖,在斗室内快速转着圈子,嘴里不停念叨:“这便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哟……” 刚才还一副当朝重臣的模样,一转眼变出这么一副德行,郭晓聪噗的笑出了声:“一个小小的韩林儿,至于把你们吓成这样么?” 韩林儿虽然只是小明王,却是所有农民起义军的首领,是和元朝分庭抗礼登过基的皇帝,郭晓聪竟敢直呼名讳,首先是李善长忿然作色:“郭晓聪,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的出口,不怕户灭九族吗?” 刘黑达抢言道:“相国大人,吴王还在等着您和王妃,是不是先别忙追究此事?” 小明王以帝王之尊从亳州来到金陵城,确实是火烧眉毛了,李善长拍拍自己的脑门:“老糊涂了,真是老糊涂了。”向马秀英躬身施礼:“吴王急着见咱们,请王妃起驾吧。” “李先生是吴王的智谋重臣,吴王可能更想先见到您。” 李善长清楚王妃并不是故作谦虚,自矜的抢步出了房间。马秀英紧紧跟上。众侍卫请示,郭晓聪是不是先弄到相国府关起来。郭晓聪抢着回道:“娘娘,希望您把小弟带上,说不定会有用的。” 马秀英无心关注这些事,没做多想答应下来。 心系郭晓聪的安危,急于离开“凤还巢”的范迎妍,却没有走远,马车也不愿坐,呆立在街口向这边张望。看到郭晓聪安全走出“凤还巢”,彻底放弃一名未婚女子的矜持,迎了上去。“郭大哥,李老爷愿意放过你了?” “当今之世,能杀你郭大哥的刀还没造出来了。” 郭晓聪大言不惭,马秀英回头逼视他:“姓郭的,等会见了吴王,如果想不出为他解困的好办法,你可真的要活到头了。“ 第五十九章 牛气冲天 吴王府邸原先是金陵南城富户王彩帛的宅邸,元朝元帅蛮子海牙驻防金陵城时,被他强占做了元帅府。明军是以驱除鞑虏恢复大汉江山为号召的,明军攻入金陵城,借房居住的王彩帛暗喜,总算可以把房子收归己有了。 朱元璋顺势把宅邸接受过去,却总是不愿提起归还之事。有人教导王彩帛,朱元璋军纪严明,约束部下不得擅居民居,自己一定会严于律己,忘记归还你的府邸,极有可能是军务繁忙所致,你亲自去一趟,也许他就会还你的。 恰巧房东要收回房子,王彩帛一家眼看要露宿街头,不得已硬着头皮找朱元璋。哪成想连朱元璋的面也未见到,就被他的护卫亲兵打了出来,告诫他,早听说他一向为富不仁,吴王也素有耳闻,要想活命就不要房子,要房子就不要想全家活命。 王彩帛终于认清形势,天下乌鸦一般黑,连夜带着家人搬出金陵城,投奔亲戚去了。 郭晓聪随同马秀英、李善长来到吴王府,已是夜半时分。府门前灯火通明,八名持枪挎刀的侍卫分列左右。郭晓聪暗想,不愧是吴王府,戒备够森严的。马秀英心中有事,骑着马就想冲入府邸,却被侍卫拦下。 以王妃之尊,到了自家门前却不能进去。郭晓聪十分诧异。马秀英也十分恼火,当她看到这些侍卫十分面生,心中有数,他们一定是小明王韩林儿带来的侍卫,只得压住火气道:“兄弟们可能是误会了,俺是吴王妃马秀英,希望兄弟们放俺进去。” “你就是马大脚?”侍卫头目靠近马秀英的马前,眼睛直往她的裙摆下溜,一副恨不得把她的裙子褪下看个究竟的表情。 马秀英平生最恨就是这个充满侮辱性的绰号,平日里朱元璋都不敢跟她开这样的玩笑。脸色立刻涨得通红,双眉都立了起来,想到面前这些人的身份,为了丈夫的伟业,只得暂时忍耐屈辱,面色恢复了平静:“兄弟说笑了,俺要立刻进去见吴王。” “说笑,谁跟你说笑。”侍卫头目神情庄重起来,“当今天下只有一位小明王,你却一口一句吴王,难道你们夫妻想造反不成?” 一路上担心的事情终于得到了验证,马秀英头皮一阵发凉,事关丈夫的生死前途,不得不带着满脸的小巴结:“军爷,俺丈夫朱元璋自称吴王之前,曾向小明王上过表的,怎么是想造反呢?“ “朱元璋上没上表,本军爷不清楚,俺只知道当今天下只有一位小明王,任何想当王爷的人就是犯上作乱。“侍卫头目下令部下:“把匪婆马秀英抓起来。”七名侍卫答应一声,拔刀挺枪冲了上来。 马秀英手下侍卫早憋着一口气,忍无可忍,拔刀在手迎着冲了过去。 小明王带来的侍卫,本指望依仗小明王狐假虎威,眼见马秀英的侍卫要动真格的,好汉不吃眼前亏,侍卫头目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呵呵冷笑道:“马秀英,你的人都敢跟小明王的人动手了,还说不是犯上作乱吗?” 翰林儿虽然只是义军名义上的统帅,但与他为敌就等同于与所有义军为敌,以朱元璋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抗衡他们,小不忍则乱大谋,马秀英明知是当,也只得上,喝退部下,从马背上跳下,扔下手中的马鞭,把双手向后一背:“兄弟们把俺绑上去见小明王。” “这样做才对嘛!”侍卫头目没想到马秀英如此软弱可欺,走过去咣的一脚将她踹翻在地,从腰间解下绳子就去绑。 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却宁愿受此屈辱,也太笨伯了。郭晓聪轻蔑的扫视地上的马秀英,走近李善长道:“李大人,你可是吴王帐下的首席智囊,让吴王妃忍受如此屈辱,将来吴王怪罪下来,你未必吃得消吧。” 以李善长的智商,马秀英自甘屈辱的真实目的他十分清楚,马秀英本人可以这么做,作为他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事已至此,也只得豁出去了,喝令侍卫:“吴王夫妻对小明王忠贞不二,却要受此屈辱,咱们能袖手旁观吗?” 李善长是朱元璋帐下第一文臣,他的话就是命令,数十位侍卫蜂拥而上,没费多大劲就将八名侍卫一体拿下。 马秀英被人从地上搀起,埋怨李善长:“李先生,你虽是救俺,却是把吴王往火坑里推呀!” “王妃,事已至此,咱们也只得硬着头皮静观其变了。” “静观其变?咱们为何要静观其变?”郭晓聪走上前道:“你们现在最怕的是这些侍卫倒打一耙,如果将他们全部咔咔了,看谁还敢到翰林儿面前饶舌。“ 郭晓聪运筹帷幄,以蓝玉五千人马击退张士诚十万大军,可见此人胆量过人。李善长忽然产生一个想法,为何不利用他一家伙,如果能保得吴王顺利过关,功劳少不得自己一份,如果事情败露,把罪过往他身上一推,岂不是现成的替罪羊。 “郭公子,早听说你智谋过人,今日才算真正领教。”李善长连竖大指,“佩服,佩服。” 李善长对自己的态度一改常态,郭晓聪经历短暂的惊异,立刻明白他的内心所想,暗暗发笑,李善长呀李善长,你那些小伎俩也敢在俺面前玩,看俺不玩死你。 郭晓聪满面得色道:“李大人,你怎么知道俺智谋过人?”李善长一脸正色:“以五千人马把张士诚十万大军打得溃不成军,纵观古往今来的战将谋臣,只怕无一人可以做的到。” “那么说,李大人是相信俺的计谋喽?如果相信俺,你们愿意按俺的话去做吗?” 郭晓聪眼看要上当,李善长强压得意:“只要是为吴王好,为数十万明军将士好,别说下官,王妃也愿听从你的安排。”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一天下来,马秀英见到的郭晓聪都是在胡闹,把如此重大的事情交由他办,弄不好会将整个明军葬送了。 马秀英满脸的犹豫,李善长向府邸内望了望,轻声道:“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死马也得当活马医了。” 第六十章 世上不缺愣头青 郭晓聪撺掇杀了韩林儿的侍卫。马秀英充耳不闻。被拿下的八名侍卫,驴肾似的跪在地上,一双双眼睛喷着恶毒的火焰。 缚虎容易纵虎难,不杀他们后患无穷。作为始作俑者的李善长,比郭晓聪更为焦急。抢过一名部下的战刀,把侍卫头目的脑袋瓜剁了下来。 “不愧是吴王第一谋臣,做事果然麻利!”郭晓聪鼓掌赞叹。 李善长头皮发麻,自己太沉不住气了,本想把郭晓聪推到前台做替死鬼,反倒受了他的蛊惑。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情做到这一步,也没有回头的岸了。李善长咬咬牙,又接连砍下四名侍卫的脑袋。 李善长一直以运筹帷幄自诩,曾未有上阵杀敌的经历,今日却魔法附体一连杀了五个人。惟其如此,才把马秀英彻底吓住,连出声阻止都忘记了,等她反应过来,已是五颗人头落地。 “李善长,你要是想把他们全杀了,就连同俺一起杀吧。”等马秀英奔过去阻止,李善长的战刀已经刀刃卷起不能再用了。 “王妃,今日之事不如此不得善了啊!”李善长揩了揩溅到脸上的鲜血,“您想没想过,不杀他们灭口,他们到了小明王面前一定搬弄是非,到时仍然没咱们的好果子吃。” “杀了他们,没咱们的好果子吃还在其次,授人以柄,连吴王都会受到株连。” 妇人的见识,简直是妇人的见识。郭晓聪腹诽半日,才道:“不杀他们,吴王就没事了?小明王脱离老巢亳州来到金陵,显然是兴师问罪来了。只要你们听从我的安排,一定可以摆脱危局。” 不等马秀英答应,李善长目视部下:“把最后三个人杀了,听从郭先生的安排。” 干掉最后三名侍卫,郭晓聪带头冲入吴王府,李善长那把卷刃战刀也忘了扔下,紧跟着冲了进去。 朱元璋的军机要地布置在前院正厅,里面灯火辉煌。面对大门的书案是朱元璋用来处置军务、政务的地方,此刻却被一名青年占据。 青年最多不到三十岁,一张圆脸两腮下陷,一对三角眼眼皮稀松似睡非睡,是夜生活过多了的明证。青年身上穿着只有帝王才能穿的赭黄袍,头上却扎着一方红绸布。 在书案左侧,一张太师椅上坐着一位年轻道士,青布道袍,脑袋上牛心发攥插着一根竹簪子;右侧高背椅上,坐着的也是一位青年,顶盔贯甲,双手紧握肋下战刀。 三位青年高高在上坐着,作为一方诸侯的朱元璋,却像罪犯似的跪在厅堂正中。 望着据案而坐的青年头上的大红包头,郭晓聪很快想清楚了,此人一定是小明王翰林儿,作为红巾军名义上的领袖,他必须这样打扮。 郭晓聪想观察形势,没有靠近大门,站在了敞开的窗户下。跟在他身后的李善长、马秀英,脚步不同奔入大厅到了朱元璋身后,同时跪了下去:“臣(臣妾)参见明王陛下。” 翰林儿眼皮抬了一下,并没有理会他们,猛的拍了一下书案:“朱元璋,你自称吴王,分明是要和本王分庭抗礼,还需要狡辩嘛!“ 从他的口气可以听出,朱元璋在此事上已经和他分辨许久了。事关生死,朱元璋咽下一口唾沫,脑袋垂得更低:“启禀明王陛下,臣朱元璋曾未有不臣之心,这么做只是为了替陛下更好的笼络人心。“ “朱将军,你说要笼络人心,只怕不是为了明王,是为了你自己吧。”接话的年轻道士,语气平和却透着雷霆万钧的威压。 道士目光炯炯,体态端庄,比翰林儿气派多了。郭晓聪不由仔细打量了他两眼,暗自惊奇,能和韩林儿一起高坐的道士,肯定不是无名之辈,他会是谁呢? 不等郭晓聪想明白,韩林儿右侧的年轻将领发话了:“三丰先生算是说到了点子上,‘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是朱升为你出的主意吧。明王陛下与家父率兵在北方与鞑子苦苦支撑,你却在此扩疆裂土,不是想和明王分庭抗礼是想的什么。“年轻将领越说越激动,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喝令分列左右的护卫:“把朱元璋拿下。” 四名护卫蜂拥而上,准备拿人。朱元璋也从地上跳起,指着他道:“当年俺跟你父亲刘福通起兵之时,曾经对天明誓,绝对听从明王差遣,如有二心天诛地灭。” 被称作三丰的年轻道士,也站了起来,带着一副和事老的表情:“朱将军,如果你确无反心,放心大胆跟随明王回往亳州,不是更显得光明磊落。” “这……”朱元璋回视李善长。李善长抬起头摇了摇,又慌忙低了下去。 他自以为做得巧妙,仍是被三丰道士看到了眼里。“如果贫道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就是朱将军的首席智囊李善长先生了?” 李善长连连摆手:“师父谬赞了,在下不过百无一用的书生,跟随朱将军混碗饭吃。” “混碗饭吃?”翰林儿一嘻,“没有你带头撺掇,朱元璋会自称吴王?” 翰林儿语气不善,李善长环视那些剑拔弩张的侍卫,又看看趴在地上死命扣着砖缝的朱元璋,被郭晓聪鼓动的勇气顷刻坍塌,浑身颤栗道:“启禀小明王,卑职都是受别人的蛊惑,才做出大逆不道的事,请陛下从轻发落。” 大气不敢出的朱元璋、极力为自己辩解开罪的李善长,郭晓聪忽然觉得一阵悲凉,今日想依靠他们做大事,是别指望了,必须另找他人才成。 作为明军领袖的朱、李二人都是这么一副德行,其他将领又会、又敢听从自己的安排吗。 “干爹,您老人家不进去陪舅舅喝酒,趴在这儿干什么?” 忽的一嗓子,听壁脚的郭晓聪差点吓坐下,回头见是朱文忠,赶紧嘘了一声。朱文忠明白他的心思,吐了一下舌头,悄悄问:“里面好酒好菜多的是,可惜舅舅就是不许俺进去。“ 朱文忠一副愣头青的模样,郭晓聪却清楚他纯粹是在装傻。你不是装傻嘛,老子今日就利用利用你的傻劲。 郭晓聪贴近朱文忠,轻声道:“你舅舅都快让人杀了,你还有心惦记吃好的。” 第六十一章 不做曹操 受郭晓聪的蛊惑,朱文忠冲入大厅。未曾来到重八舅舅的近前,就被两名侍卫拦下。舅舅有难,朱文忠是带着必死决心闯入的,此刻反而镇定了下来。 “俺找舅舅有事,各位兄弟借借光。嘿嘿……”朱文忠一脸傻笑。 从哪里跑来这么一个傻子?侍卫很是诧异。 大厅内剑拔弩张,保儿此刻闯入凶多吉少。朱元璋冷汗直流,他是姐姐留下的唯一骨肉,不能见死不救。 “保儿,你不跟随师父习文练武,跑到这儿来干什么,还不赶紧离去。”朱元璋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正是俺师父刘先生找你,说是有要事相商……”朱文忠欲言又止,一副戒备的神色打量居中而坐的韩林儿。 夜半时分,刘基找自己会是什么事。朱元璋也起了疑,此种情况又不好问,含糊其辞道:“你回去告诉刘基先生,有事明天再说,俺要陪明王。” 朱文忠答应一声转身刚要走,却被翰林儿叫住了。翰林儿当初受刘福通蛊惑来找朱元璋算账是捏着一把汗的,金陵城是朱元璋的一亩三分地,如果企图对他不利,只会是死路一条。朱元璋两大谋臣李善长、刘伯温,李善长被圈囿在此,唯一可能对他不利的只会是刘伯温。整整半夜,刘伯温脸都未露一下,这时却让朱元璋的外甥来寻他,十有八九是有所图谋。 甥舅二人神色暧昧,更加重了翰林儿的疑心。 “朱元璋,你们有事也需要隐瞒本王吗?“翰林儿吊儿郎当的口吻问。 此刻,朱元璋最怕的就是翰林儿起疑心,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朱元璋气得瞪了外甥一眼,再次趴伏在地,应声道:“俺朱元璋连身家性命都是明王的,哪里会有事瞒着明王。“ “没阴谋,为何不敢当面说清?“翰林儿盯视朱文忠:“你说,刘基为何要你来找你的舅舅?” “俺……”朱文忠为难的看着舅舅。 翰林儿没事找茬,要强行将朱元璋带回老巢亳州,朱元璋认为得到消息的刘基,真的要对翰林儿发难了。 “保儿,在明王面前不许胡说八道。”朱元璋干咳了数声。唯恐朱文忠不知深浅,把一切都端出来, “朱将军,你总是表白自己对明王忠心耿耿,有话为何不敢当面说清?”跟随翰林儿前来兴师问罪的刘兴,自仗父亲明王面前第一宠臣的身份,根本不把朱元璋放在眼里,腰间佩刀亮了出来。 朱文忠小脸吓得煞白:“舅舅,俺,俺告诉他们了……” 朱元璋暗叫刘基的名字,想干大事,也该找个明白些的人,找这样一位傻蛋,不是作死吗。事已至此,唯一能做的是尽量阻止。“保儿,不许胡说……” 朱元璋这位傻外甥,肚子里果然藏有秘密。要想知道傻子内心的秘密,最好的办法只有哄。 “小兄弟,你害怕舅舅,就到本王身边来说。”翰林儿向朱文忠勾勾手。 “俺又不认得你,为何要听你的话?”朱文忠呆头呆脑的问。 翰林摸摸身上,又扭头看着刘兴。刘兴从靴子内掏出一大锭银子递过去。翰林儿把银锭在手中掂了掂:“看到没,到本王这里来,银子就是你的了。” 朱文忠过惯了苦日子,乍看到这么一大锭银子,双眼放光,一步步靠了过去,嘴中不停叨念:“看你就像当大官的,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眼见亲外甥要出卖亲舅舅,在场朱元璋的人,都把脑袋转向了别处。 咫尺之遥像是隔着十万八千里,朱文忠步履艰难,内心像在做极为激烈的斗争。翰林儿最后一丝警觉彻底放弃了,在迫切心情的驱使下,站起身迎向朱文忠。 朱文忠从郭晓聪那里接受的办法,三分之一还没用到,机会就出人意料的来了。朱文忠一改缓慢的步履,像一头发情的猛兽奔向翰林儿。 翰林儿的部下都清楚将要发生什么,但事情太过突然,数十位侍卫包括那位自视甚高的刘兴,嘴巴张得大大的,却没有人挪动一下脚步。 朱文忠的右手已经抓到翰林儿的衣袖,再近一步就将手到擒来,忽然左上方一阵黑影闪现,青衣道士如展翅的鹏鸟从椅子上弹射而起,直插二人之间。 外面的郭晓聪记起此人是谁了,大声叫道:“张三丰,小明王翰林儿不过一介懦夫,也值得你为他拼命嘛!” 郭晓聪喝破张三丰的名号,别人几乎没什么反应,倒是张三丰本人吓得呆住。作为罗霄山火龙真人的大弟子,是瞒着师父偷偷跑下山的,认为自己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道士,没人会认得他,却被郭晓聪一声断喝彻底弄懵了。 张三丰仅愣了不到五秒钟,外愚内聪的朱文忠,抓住大好时机,身子向前一探,左手紧紧抓住翰林儿的胳膊,右手一把短剑抵住他的前胸。“翰林儿,希望你能配合一下。” 张三丰惊醒过来,一位傻子不会放在他的眼里,希望凭借自身高超的武功把翰林儿救下来。 朱文忠一击得手,大厅内已经没人可以左右局势,郭晓聪大踏步进来,一直到了张三丰面前:“张三丰,你的武功俺十分清楚,但想救下翰林儿只怕你还办不到。” “是吗,那就让贫道试试看。”张三丰看得出,劫持翰林儿的少年,虽有几分莽力,其实不懂得多少武功。 张三丰正要出手,郭晓聪指着抵住翰林儿的短剑问:“三丰师父,请看清了,你自信能快得过这把赤霄宝剑吗?” 在赤霄短刃面前,张三丰失去营救翰林儿的勇气,朱文忠拿翰林儿生命相要挟,他只得退回到原先的座位上。 “朱元璋,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你,有种让你外甥杀了本王,天下的义军都会替本王报仇的。”翰林儿想到自家身份,不得不硬充一次大尾巴驴了。 朱文忠成功劫持翰林儿,朱元璋像他所有的部下一样,最初的感觉是解气,翰林儿的最后一句话提醒了他,现在自己还没有资本当挟天子令诸侯的曹操,大声呵斥朱文忠:“保儿,你怎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赶紧放了明王。” 第六十二章 挠到痒处 朱文忠成功劫持翰林儿,两位干爹一个让放一个不让。他这个看看那个瞧瞧,不知听谁的好。郭晓聪是他的救命恩人,在感情上偏向郭晓聪,但出于自我保护的功利心,感觉最好还是听舅舅的。 朱文忠心理上的变化都被郭晓聪看在眼里。放了翰林儿,作为始作俑者的郭晓聪绝不会有好果子吃。郭晓聪眼睛急得发红,他很有自知之明,凭朱元璋对他的印象,是很难劝动他的。回头看到了李善长:“李先生,咱们一起计议的事情,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以李善长的老于世故,很容易判断出放了翰林儿更是后患无穷。 “吴王,放了小明王,咱们也不会有善报的。“ 朱元璋如醍醐灌顶。翰林儿从亳州巴巴的赶到这儿,是兴师问罪的,先劫持后放,他能跟自己善罢甘休吗。 朱元璋是从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不是胆小之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心一横,从地上爬起。“李先生,本王有些累了,此事就交予你办了。“目视郭晓聪:”贤弟,天快亮了,想睡觉只怕也睡不着,你我弟兄找个地方小酌两杯如何?“ 郭晓聪明白朱元璋的心思,但他对李善长不放心,目不转睛看着他。朱元璋扯住他的衣袖笑道:“李先生是本王的张子房,智谋不一定比你低多少。“ 二人联袂出了厅堂。朱元璋没像他表白的那样,带郭晓聪去喝上两杯,二人进了内宅的门。 元朝大帅蛮子海牙留下的这座府邸并不是很大,比沈万三的宅邸大有不如,统共不过三进院落,朱元璋的寝宫在第二进院落。 寝宫是一座一漫青砖到顶的五间抱厦房,廊柱廊顶保持着原样的青黑色,没有任何装饰物。 果然是农民起义军的领袖,本色未改。郭晓聪内心赞叹,嘴上却说:“吴王兄,您好歹算得上统兵数十万的一方诸侯,如此简朴有些过了吧。“ “哦!兄弟也是这样认为愚兄的?“朱元璋眼睛放光,又很快归于黯淡。“元朝鞑子仅被赶到淮河岸边,金陵城四面群雄虎视眈眈,现在大兴土木费尽心力盖起来,一旦金陵有失,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南京城早晚是要大兴土木的,此时提出来只会显得自己有先见之明。郭晓聪认真的口吻道:“小弟却不是这样认为。“ “你还有别的想法?“刚才一番话朱元璋言不由衷,十年征战苦不堪言,好不容易打下一座金陵城,朱元璋就想把金陵城好好休整休整,过得舒服一些,却遭到智囊团的一致反对。只好取消大兴土木的想法。 郭晓聪几次帮他解困,智谋过人,如果由他提出反对意见,或许可以堵住那些人的嘴。 郭晓聪极为认真的说:“吴王兄把情况看得过于严重了,照小弟的意思,现在修建金陵城正是好时机。上次小弟能以五千兵马击溃张士诚十万大军,在别人看来,是小弟的谋略过人,其实不然……“ 郭晓聪说到此间,忽的感觉自己有些谦虚过度了。“当然,小弟用兵谋略还是可圈可点的,但王兄帝王气候已经形成,当今天下任何一方势力都难以撼动也是事实。“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清楚明了的告诉朱元璋,他快能当皇帝了。兴奋得脸色都变紫了。“说下去,继续说下去。“ 看到朱元璋兴奋得有些忘乎所以的表情,郭晓聪索性在他的痒处再挠一把。四下望望,确定无人后才道:“昨夜小弟夜观天象,吴王兄不出五年就可以一统江山,登上九五至尊了。“ 自从郭子兴战死,郭部义军全部归朱元璋统属,已经不再满足于当个将军,将登上皇位作为人生的唯一目标。 朱元璋不是浅薄之辈,虽然内心被郭晓聪挠得直发痒,想到朱升向他提出的建议,不到实力天下无敌,绝不可以将志向示人。一脸正色道:“郭兄弟,俺朱某人出生入死是为了小明王,将来打下天下也是小明王的,希望这些犯忌讳的话兄弟以后不要再说了。” 看样朱元璋还是对自己不信任呀!郭晓聪非常失落,心有不甘道:“吴王兄,看来你还是信不过兄弟,既然你忠心拥护小明王,现在就将他放了,你也跟随前往亳州赎罪吧。” 与郭晓聪谈了半日的话,朱元璋方才想起找他来的真实目的。“郭兄弟,不是大哥不信任,实在这里不是说话所在。”扯着郭晓聪进了寝殿。 不等郭晓聪落座,朱元璋先是将打开的窗户关上,才将内心的疑惑向他托出,今夜是将小明王彻底得罪了,他实在不知如何善后才好,希望郭晓聪给他想个主意。 一路上郭晓聪早将主意想好,告诉朱元璋,既然抓了小明王绝不可放,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郭晓聪没有把话完全说明白,但朱元璋已经清楚,这是让他把小明王杀了。南征北战多年,他根本不相信因果报应,相信的是实力,杀了小明王,必然引起全天下义军的不满,以他目前的实力,还难以与所有义军为敌。 “本王跟随郭子兴将军征战四方时就与明王韩山童相识,小明王是本王的子侄辈,像杀掉他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本王绝不能做。” 朱元璋言不由衷的一席话,郭晓聪差点笑出声,刚才不过是在试探朱元璋。“吴王兄,小弟有个更好的主意,只是要麻烦一些。” 原来郭晓聪是在卖关子。平日议论军机,朱元璋那些谋臣,只要朱元璋往他们扫上一眼,他们就得巴巴的把主意奉上。这小子竟敢耍自己,朱元璋恨不得抽郭晓聪两个耳刮子,但现在正有求于他,只得耐住性子道:“俺的好兄弟,有主意快点说出来吧,大哥心里急得快冒火了。” “大哥有没有想过,当年韩山童死后,刘福通为何要费尽心力把韩林儿母子找到,并且奉他为小明王?” 郭晓聪启发式的口吻,朱元璋听起来十分不舒服。“兄弟,你别当本王是傻子,刘福通这样做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利用韩山童的号召力,让天下义军对他俯首帖耳……” “对呀!”郭晓聪猛拍大腿,“既然刘福通可以这样做,大哥为何不这样做呢?” “你让大哥挟天子以令诸侯?”朱元璋冲口而出。 第六十三章 逍遥派傀儡 在郭晓聪、朱元璋二人的密谋之下,翰林儿变成了傀儡。朱元璋担心把韩林儿扣在金陵城,一旦刘福通得知,不会置之不理,以勤王保驾的名义,可以挑动其他义军前来火并。 把韩林儿扣押在手中,可不是尽让他吃饭睡觉的,当年曹操胁迫汉献帝随时可以征伐一些不听话的诸侯,咱们为何不能效仿。 真是白长了这么大个子,真是榆木脑袋。郭晓聪很是看不起朱元璋,没有跟他商量,当场叫来刘基,让他替小明王起草诏书,告诉刘福通,金陵六朝古都繁华之地,比亳州强多了,他打算将此处作为国都,不再回亳州了。 刘基是从被窝里被叫起的,一时间没有醒困,揉着惺忪睡眼看着朱元璋,好像在问,郭晓聪说的话到底是谁的主意。 当初韩林儿父亲韩山童刚自称明王,刘福通曾经建议把国都建在江南,那时朱元璋还未成气候,手中兵马不到一万,一直在江淮地区作战,他接受了朱升等人的建议,养精蓄锐,准备攻取金陵作为战略根据地。 如果刘福通十万大军来到身边,很快就能将朱元璋吞没。朱元璋刚与刘基结识,正是接受他的建议,婉言劝告韩山童、刘福通,长江下游两岸是元朝的钱粮来源重地,元朝不会任凭他们发展,极有可能倾其全部主力来攻,明王在此立足,凶多吉少。 事情过去的并不是时间太长,朱元璋怎会这么快忘记了,又要将韩林儿弄到金陵来?刘基把当年的见解再次重申一遍,希望朱元璋改变主意。 在郭晓聪眼里,这些所谓的大明王朝的开国君臣都蠢得到家了,不敢直斥朱元璋,对刘基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迂腐,简直迂腐透顶!“坐在太师椅上的郭晓聪,一手端着朱元璋刚为他叫的参汤,一手指着刘基:“你说你,一直自诩为张良在世,怎么就不会用脑袋想事。当年不让韩山童来江南,是吴王实力弱小干不过他,现在吴王数十万大军,势力已经超过刘福通,如果把小明王韩林儿掌握在手上,刘福通投鼠忌器,更得对咱们俯首帖耳,你还怕你的小张良的美名不能持续长久咋的?” 郭晓聪翘着二郎腿高高上座,年近五十的刘基像没有背会课文的小学生,低头垂立,接受郭晓聪的训斥。 郭晓聪的张狂劲实在让人生厌,刘基仔细品味他的话,却无可辩驳。朱元璋也显然被说动了心,思索片刻,吩咐刘基:“郭贤弟说的确有些道理,你就照他的吩咐去做吧。” 前日朱元璋亲口告诉刘基,像郭晓聪这种小混混,如果不是看在他保卫金陵有功的份上,早一刀宰了他,两天没过去,小混混变成贤弟了。刘基偷偷瞄了郭晓聪一眼,不能轻视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家伙,能把英明神武的吴王哄得团团转,要想保住自己在明军中的地位,以后真的要跟他搞好关系。 韩林儿在亳州已经是刘福通的傀儡,对再当一次傀儡本无所谓,只是两次傀儡的待遇天差地别。在亳州除掉不掌军权,每天早朝问政,以刘福通为首的文武官员,要跪叩参拜;出警驻跸,威势比一朝皇帝毫不逊色。更难能可贵的是,刘福通为了笼络韩林儿不生异心,花重金买了四位千娇百媚的少女充实韩林儿的后宫。现在被朱元璋软禁在吴王府,全府上下,见到他都没有好脸色,尤其是那个亲手劫持他的朱文忠,每天像影子似的跟着他,生怕他偷偷跑了。 这些都还不是最让人烦心的,每当晚上夜深人静之时,身边连个女人也没有,寂寞难耐能让人发疯。 在这个世界上,喝酒可以让人成瘾,吸毒可以让人成瘾,在女人那个方面也是可以成瘾的。韩林儿正是血气方刚的青年,如果从来没有沾染过女人也就罢了,在亳州皇宫内每日左拥右抱,不管白天黑夜,可以随时按倒就干的。 韩林儿苦不堪言,终于忍耐不住,亲自找到朱元璋,直言不讳告诉他,要想让他安心呆在金陵城,就必须给他弄个王妃,如果不答应这个条件,宁愿死也不再配合他。 不是要个女人吗,在金粉之地的金陵城又有何难。朱元璋当即答应下来,吩咐手下,拿几两银子到街上,随便买个小丫头来。韩林儿不答应了,他的理由是,自己身为一国之君,可不能随便弄个女人就当王妃,出身必得高贵,长相必须千里挑一。 以韩林儿现在的身份,提出这些条件并不过分,只是在金陵城,出身高贵的只能是朱元璋手下的文武百官,以韩林儿现在处境,谁又肯把自家的孩子往火坑里推。 朱元璋犯起难为。站在窗下的李保儿向外跟人打着招呼:“妍儿姐姐,你昨天答应要给俺做一双厚厚实实的棉靴子,做好没有?“ 范迎妍燕语莺声应道:“保儿兄弟,你也太性急一些了吧,做靴子要千针万线,哪能那么快。“ 韩林儿抬眼望了一眼,像提线木偶似的,倏地站起身来,放下义军领袖的架子,向朱元璋深深一躬道:“请朱将军玉成,本王就要她了。“ 马秀英收了一个干女儿,朱元璋在昨天才被马秀英告知,对这些女人家才爱干的事,根本没放在心上,见了一面,接受叩拜,连摆一桌酒席的礼节也免去了。 昨日事多,此刻朱元璋才来得及仔细打量范迎妍,暗自赞叹韩林儿,果然好眼力。按郭晓聪的建议,现在最需要做的必须笼络好韩林儿,范迎妍不过是干女儿,为了达到笼络韩林儿目的,就把她送给他没什么不合适的。 朱元璋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朱文忠听舅舅要把范迎妍嫁给韩林儿,立刻表示了反对。“韩林儿,你什么东西,也敢娶俺的妍儿姐姐。“ 韩林儿大面上是朱元璋的座上客,朱元璋见他要行君臣大礼,朱文忠出言不逊,韩林儿脸上挂不住了:“朱将军,你的外甥前日劫持本王,本王没有怪罪,今日蹬鼻子上脸,竟敢对本王出口不逊,如果咱们的明军都是这些一群乌合之众,如何打得过元朝的鞑子。” 韩林儿说得义正词严,朱元璋脸色撂了下来:“来人,把这个混小子叉出去,等办完正事再予以处置。” 第六十四章 长远规划 朱文忠被赶出朱元璋的寝殿,直接去找了范迎妍,将韩林儿对她不怀好意的事和盘托出。 身处吴王府,范迎妍对韩林儿早有耳闻,别说是一个傀儡皇帝,就是真正的九五至尊,她也不愿嫁。自从在“凤还巢”被郭晓聪救了,郭晓聪的身影就深深烙在她的脑海中、心房里。但男女有别,范迎妍现在的身份是吴王郡主,不是想见谁就可以见的,何况她并清楚郭晓聪对她是什么心思。 “姐姐,你要早想办法,舅舅已经答应韩林儿的请求,最迟明天就会把事情办了。” “听说韩林儿在亳州整日花天酒地, 皇宫里大大小小的宫女,没有逃出他的手心的,郡主嫁给他等于入了虎口呀!”范迎妍的贴身宫女萌儿喋喋不休。 “萌儿,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范迎妍喝止了萌儿,然后问朱文忠:“你能不能帮姐姐一个忙?” “姐姐是让俺再去求父王?“ “不是,“范迎妍摇头。她已经打定主意,此事只能依靠郭晓聪了。她知道,韩林儿被软禁在吴王府,是郭晓聪出的主意,以他的精明一定能搞定这位小明王。 怕朱文忠不能把事情说清楚,范迎妍走到桌案前,匆忙写了一个纸条交给朱文忠,让他现在就出宫交给郭晓聪。 朱文忠懂得轻重缓急,时值午饭都没去吃,骑马奔出吴王府。郭晓聪在金陵城上无片瓦,最有可能的去处是穆家豆腐店。朱文忠策马赶到穆家豆腐店,却没找到郭晓聪,穆老汉告诉他,郭晓聪已经三天没来过这里了,莲儿担心得饭都吃不下。 朱文忠心中有事,不等穆老汉唠叨完,调转马头赶往沈万三府邸。 沈府深宅大院,不是穆家豆腐店可以直接闯入,朱文忠耐心的等候家丁传报。 听说吴王干殿下来到,沈万三忙不迭亲自出来迎接。看到沈万三,朱文忠急忙跪下叩头:“保儿叩见姥爷。“ 这是替郭晓聪讹上自己了。沈万三内心厌恶,不敢明显得罪朱文忠,含糊其辞道:“殿下,您行如此大礼实在折杀小老儿了。快快请起!” 朱文忠正要爬起,耳朵却被人揪住了。“保儿,多日不见你那个狗屁干爹,是不是又标上哪个臭丫头了,跟俺说实话。” 不听声音,朱文忠也知道是那位沈佳姑娘,双手去护耳朵:“二干娘,俺到你家来,正是为了找他。他没有在你身边吗?” 在保儿的心目中,二干娘的身份是永远难以改变了。沈佳气不打一处来,手下用力,朱文忠疼得嗷嗷叫。 “他是吴王干殿下,佳儿不得放肆。”在搬来金陵之前,沈万三与张士诚的关系极为密切,成了抹杀不去的一块心病,女儿得罪吴王亲外甥干儿子,不是惹祸嘛。沈万三脸色煞白,大声呵斥沈佳。 连保儿都不清楚郭晓聪在哪里,沈佳很是担心,决定陪同保儿一起寻找。她清楚父亲一定不会同意,趁着揪保儿耳朵的机会,偷偷告诉他:“你到后门等俺,俺跟你一起找你干爹。” 朱文忠向沈万三告辞,听话的绕到沈府后门。不久沈佳牵马出来,二人跨上各自的马匹,刚要离去,只见一个人一溜小跑从小巷尽头绕过来,身后有人在追:“李大虎,你把包袱留下,银子老子不会要你的。” 朱文忠眼尖:“是干爹!”骑马迎了上去。李大虎背着郭晓聪那个驴友包,像泥鳅似的从朱文忠马前出溜过去,随后紧追的郭晓聪却被挡住去路。 “保儿,放跑了李大虎,老子再不认你这个干儿子了。”郭晓聪气急败坏骂起大街。 “你放心,跑不了他。”沈佳摘下腰间寸步不离的软鞭,怪蟒出洞扫向李大虎。李大虎下等军官出身,腿脚麻利,眼见软鞭打来,原地转了一个圈,躲了过去。鞭稍着地,却似长了眼睛一样,将李大虎小腿紧紧圈住。 沈佳右手扯住软鞭,催动战马跑了起来,雪地上拖着李大虎。 “停下,停下……”郭晓聪出声阻止,他不会为李大虎担忧,是担心自己的包。从那个世界带来的东西都在包里,那些都是花钱也无处买的宝贝。 李大虎是被郭晓聪从关帝庙追赶过来的,郭晓聪在查看修建金陵城事宜,无意中发现失踪多日的李大虎。 朱元璋接受郭晓聪的建议,准备在金陵城大兴土木,仍然担心大臣反对。郭晓聪向他出了个主意,既然韩林儿在金陵,就以他的名义修建城池宫殿,要是有人来聒噪,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到他的头上。 韩林儿前来兴师问罪,搞得朱元璋焦头烂额,郭晓聪一个主意轻轻化解,并且软禁了韩林儿,为他带来巨大的潜在利益。郭晓聪果然有两把刷子,朱元璋虽然对他不能完全放心,却因佩服他的才智而言听计从,不光照准他的主意,干脆把修城总管的差事委任给了他。首席智囊李善长从中阻拦:“郭晓聪此人太过刁钻,听听他的主意可以,但绝不能重用。” 反元事业还未最后收功,修建金陵城工程量巨大,要遭受数不清的非议和反对,更糟的是要得罪大量的百姓。朱元璋冷笑:“本王正是看上他这一点才用他修城的。他不是智谋过人吗,本王就用用他的智谋。” 有一点朱元璋连李善长也瞒过了,据他安插的眼线田得满报告,郭晓聪藏在穆家豆腐店的大量金银财宝来历不明,十有八九是窃取的战利品。 朱元璋由此产生一个长远的规划,郭晓聪既然有贪污行为,索性将金陵城交给他修建,猫儿总是要偷腥的,等金陵城修建成功之日,再以此为借口清除他。 据郭晓聪掌握的历史资料,朱元璋这一朝修建的金陵城,周长六十七公里,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一座城池。修建这么一座巨城,哪怕指甲缝漏一点就够自己挥霍一生的了。 第六十五章 银子是祸水 金陵修城总管是几品官,朱元璋没有明确表态,郭晓聪也不需要知道,他只清楚一点,这是个既不需要冒着生命危险上阵拼杀,又不需要案牍劳神的美差。 这是郭晓聪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得到的第一份具体的工作,也不清楚背后有多少人羡慕甚至嫉妒呢。朱元璋眼里揉不得沙子,要想保住这份美差,再像过去仅凭一些小聪明是万万不行的,必须切实的负起责任。 当官也是一门大学问,为了尽早进入角色,接受差事的当天,郭晓聪连夜赶到应天府衙,找李元亨求教。 郭晓聪非常有自知之明,朱元璋部下智囊不少,几乎被他得罪殆尽,唯一可以信任的只有这位应天府尹。李元亨是从张士诚部下投诚过来的,曾经也是郭晓聪的对头,郭晓聪费尽心力把他在朱元璋面前的信任一扫而尽,当朱元璋下定决心要除掉李元亨的时候,郭晓聪又卖了一个大大的人情,救了李元亨。 世间大恩莫过于救命,郭晓聪既救了李元亨的命,又保住了他的官位。听说恩人深夜造访,李元亨急忙从热被窝中爬起,连声命令:“开中门迎接郭大人。” 应天府衙的守护官是副千户田得满,他表面上的差事在应天府,秘密的差事却是朱元璋的坐探,领受的唯一任务就是监视郭晓聪。前日从穆家豆腐店起了郭晓聪贪占的脏银,几次前往吴王府表功,都因为朱元璋太忙,没来得及接见他。田得满自认为侦察出这么一宗贪墨大案,为朱元璋立下不世之功,对李元亨的命令根本不当一回事, 大门内侧,李元亨袍卦整齐,毕恭毕敬正等着开门迎接郭晓聪。 “李元亨大人,郭晓聪不过一介白身,如此礼遇有些不合适吧。”田得满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大大咧咧站到李元亨的面前。 田得满不过是小小的副千户,李元亨是从三品的应天府尹,田得满如此怠慢他的恩人,气不打一处来:“田得满,你虽是武官,却是奉吴王之命在本府听差的,怎敢将本府的话当成耳边风。” 一名降官也敢对他颐指气使,田得满暗自打着主意。李元亨官复原职,郭晓聪出力最多,这次扳倒郭晓聪,顺带将他扳倒应该不在话下。嘴上缺少必要的尊敬:“末将虽然官职卑微,却也是忠贞不二跟随吴王拼杀出来的,不像有些人,就会靠着见风使舵当墙头草。” 自古讲究的是忠臣不事二主,田得满的话等于照着李元亨的脸甩了一巴掌,是可忍孰不可忍,文人的傲气如晨空旭日喷薄而出。李元亨气极反笑:“田得满,你以下犯上,可别怪本大人心狠了。”回头叫过几名衙役:“把田得满打四十大棍。” 田得满仗着朱元璋密探的身份,在应天府衙整日颐指气使,早将这些衙役得罪尽了,这些衙役可算找到出气的机会,不等把田得满押往大堂,就着青石板地面,乱棍齐举,不分点数的砸下去。 开始田得满还大声哀嚎,到最后只有轻声哼哼的份。李元亨忽然惊醒,当院打死一名武将,朱元璋怪罪下来,自己吃罪不起。等他喝止行刑的衙役住手,田得满已是气若游丝。 “找一家郎中把田得满送过去。”李元亨吩咐完毕,打开中门迎进郭晓聪。 一条春凳向外搭着田得满。衙役手中灯火暗淡,郭晓聪没有认出田得满,奇怪的问:“李大人,深更半夜你这演的哪一出?” “一条喂不饱的狗!”李元亨不屑一顾的回答,伸手相让郭晓聪:“郭大人,咱们进屋说话,不应理会。” 二人在内室品酒说话。将田得满抬出去找郎中的衙役很快回话,他们将田得满留在郎中家中养伤了。李元亨哪里想得到,恨透了田得满的衙役,根本没给田得满找郎中,扔在一家药铺门前就回来了。 伤痕累累的田得满,见这些衙役根本没有遵照李元亨的吩咐去办,恨得直骂娘,支撑着爬起身拼尽全身力气敲开了药铺的门。一名重伤军官躺在自己的家门口,药铺老板吓了一跳,按照田得满的嘱咐,把他送往了吴王府。 成功化解小明王这场危机,朱元璋心情非常好,晚上多喝了两杯,安奈不住一颗驿动的心,左拥右抱劳累半夜,刚刚睡熟,又被守门的卫士唤醒。自跟随郭子兴起兵以来,朱元璋定下一条铁的规矩,无论何时何地,一旦有部下将官来找,必须通报。 朱元璋一肚子的晦气,自己定下的规矩,也不好说什么。田得满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旦见到朱元璋的面,差点哭昏过去,把郭晓聪贪墨之事向朱元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当然也没忘记把李元亨扫进去。 “郭晓聪贪占战利品一事,前日你已经叫人传报,赃物现在哪里?”朱元璋耐心听完田得满的哭诉,站起身围着屋子绕了两圈,忽然停下逼视田得满。 跟随朱元璋多年,田得满十分清楚,这是朱元璋雷霆之怒即将爆发的前兆。“郭晓聪、李元亨,你们算是活到头了。”田得满按耐住内心的狂喜,指着应天府衙方向:“小的怕郭晓聪得到消息转移赃物,已经将赃物从穆家豆腐店起出运往应天府衙。此事小的曾经请求李大人向吴王禀报,怎么,他没有说?” “你做得很好!”朱元璋微笑着走到近前,忽然一脚将半爬在地的田得满踹倒,幸亏他是趴在地上的,才没吃太大的亏。 “吴王,小的该死!”田得满脑袋撞在地上,哽咽道:“只是小的不明白,错在哪里?” 朱元璋一口气未曾出尽,想到面前的人已经重伤,生怕再一脚将他踢死,才忍住愤怒:“你既然已经将此事禀报本王,没有本王的谕令,你竟敢擅作主张?” 朱元璋原先的意图,既想利用郭晓聪的聪明才智替他将金陵城修好,又想在修城一事上掌握他的贪墨事实,一旦城池修好,就可借此将他除去。田得满这么做是打草惊蛇,郭晓聪还会在修城款上做手脚吗? 自认为立下大功的田得满,被朱元璋一脚彻底踹糊涂了,脑袋在青砖地面上叩得乌青。朱元璋看着他的可怜相,想到他也是忠心,换成一副亲切笑脸将他从地上扶起,坐到椅子上:“刚才本王不过是试探一下你的忠心,现在本王还有一件事情交你办,不知你能否办好?” 第六十六章 锦儿成了礼物 田得满带着满身的伤痛,带人连夜将两大车金银珠宝送往穆家豆腐店,其中仅有一车是郭晓聪撷取的赃物,另外一车是朱元璋额外的赏赐。 贪污行为朱元璋不去治罪,反而厚加奖赏,这世界真是变得太疯狂。穆老汉夫妇两个简直懵了,不知欢喜还是震惊,直愣愣看着田得满指挥官兵往屋里搬东西。 听到动静的锦儿、莲儿穿衣出来。弄清是怎么回事,莲儿阻止了官兵的行为。走出院落到了马车前,向半躺在马车上的田得满福了福:“田老爷,您前日不是说这是赃物,为何又还了回来?” 本想把郭晓聪打入十八层地狱的田得满,却身不由己的变成郭晓聪的招财童子,一路上气得吐了两次血。一向嫉贪如仇的朱元璋,没有严惩郭晓聪,田得满以此看出郭晓聪在朱元璋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 所以田得满恨极郭晓聪,面子上却不敢带出丝毫半点。挣扎着从马车上跳下来,向莲儿还礼:“没有郭大人哪有金陵城,他拿些战利品使用是应该的,前日是俺有眼无珠,今夜俺赔罪来了。” 莲儿听得出这些财物确实来路不正。“田老爷,既然这些财物本不应该俺们所有,希望你还是把它们带回去,不要往屋里搬了。” 身后的锦儿听了多时,在穆家豆腐店粗粮豆腐菜,难得见到荤腥,田得满抢去的财物失而复得,又拐回来更多的东西,兴奋得几乎找不着北, 暗骂莲儿太傻。“莲儿妹妹,不管这些财物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既然是吴王归还咱们的,咱们不应该太客气。” 莲儿年纪轻轻,心思聪慧,看出田得满表面恭谨,神色中暗藏怨毒,他抢去的东西又主动送来,能是他的心甘情愿吗。别吞下去吐不出来就糟了。 莲儿坚持让田得满把财物拉走。前日财宝被抢,耐不得穷苦的锦儿,已经闹着要离开穆家豆腐店,眼见满满两大车的金银财宝莲儿往外推,心头十二分的不情愿,讥笑道:“莲儿,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这些东西是吴王奖赏俺夫君郭晓聪的,你没权利阻拦。”锦儿的想法,莲儿不过是郭晓聪口头上的媳妇,并没有三媒六证,而自己跟郭晓聪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在郭晓聪的心目中,更会看重自己。 锦儿一把推开莲儿,向田得满抛了一个眉眼,嗲声嗲气道:“田爷,她一个小丫头懂得什么,俺才是当家人,您就让你的手下人,放心大胆的往里搬吧。” 锦儿话音未落,面前忽然多个人,左右开弓给她两记耳光:“娘的,俺是让你服侍莲儿大奶奶来了,你什么时候成了当家人。” 郭晓聪从应天府喝酒回来,锦儿跟田得满眉来眼去正看在眼里,所以才教训了她两巴掌。 锦儿认定郭晓聪沾了她的身子,就该有夫妻之情,却被当着众人面挨了两记耳光,立刻撒起泼:“郭晓聪,你前日白天刚跟俺睡了一觉,死乞白赖趴在俺的身上不愿下来,现在又打俺,呜呜……” 莲儿自小接受的教育,男人可以有三妻四妾,她并不嫉妒,却必须明媒正娶。锦儿这些村话哪里听到过,羞得掩上面奔入房内。 郭晓聪没想到锦儿敢跟自己撒泼,愣了一愣,想追莲儿,却被锦儿挡住去路,回头抄起马鞭,来头盖脑砸向锦儿。几鞭子下去,锦儿被抽得满地乱滚哀嚎。房内莲儿听得真切,内心虽然厌烦锦儿,生怕郭晓聪把她打死,不得已出来劝说。 郭晓聪喝了很多酒,几鞭子下去,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坐到一边生闷气。莲儿从地上搀扶起锦儿:“锦儿姐姐,你感觉如何?” “俺,俺被打坏了……”时值严冬,锦儿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吃亏并不太大,重要的是面子上挂不住,只得装模作样由莲儿搀扶进了院子。 前日田得满将这些战利品抢走,郭晓聪一直没时间跟他计较,现在无端主动送回来,也觉奇怪。田得满不得不将前因后果向他重复一遍。 听说朱元璋没有追究贪墨之事,反而另外赏赐一车金银,郭晓聪也懵了。在朱元璋的朝代里,绝不会允许贪污存在。别说两大车的金银财宝,就是贪占几十两银子都是死罪。朱元璋为何单单善待自己。 郭晓聪豁然开朗,现在朱元璋的江山没有完全打下来,像他这种智谋之士,正是朱元璋笼络的重点对象,对自己善待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郭晓聪心安理得接受了赏赐,那些官兵准备回去交差,郭晓聪十分肉疼的从战利品中取出十两银子扔给田得满,让他带兄弟们出去喝两杯。 被应天府的衙役打得体无完肤,田得满几乎支撑不住,却不得不硬撑着给郭晓聪行礼致谢。 看到多日没有回来的姑爷平安无事,又拐回来两大车的金银财物,莲儿母亲赵氏,高兴得无可无不可,从院内拽出穆老汉:“姑爷两日没上门,你整日念叨,今日平安回来,却又装出一幅死人脸,真是狗肉上不得席面。“ 郭晓聪内心明白,穆老汉一直恨他欺占了莲儿,真要是念叨他,也是巴不得他早死。 “岳母大人,您就别为难俺爹了。“郭晓聪用莲儿平日里的口气称呼穆老汉。穆老汉还不怎么样,赵氏简直乐疯了。他们夫妻大半辈子过去,仅生下一个闺女,把后半生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郭晓聪如此称呼,岂不是愿意当上门女婿了。 郭晓聪被请入院内,东厢房锦儿还在嘤嘤哭泣。郭晓聪暗思,这小妮子本是张士诚的小妾,今日打了她,难免怨恨,留她在身边早晚是个祸害。但不把她留在身边,又送到哪里去呢。 交还张士诚等于资敌,送给蓝玉只怕他未必敢要。郭晓聪忽然内心一亮,白天陪同朱元璋聊天,从他的唉声叹气中,听出朱元璋哀叹自己年近半百也未生下一个儿子,是不是自己的那些妻妾根本没有生儿子的命。 生男生女主要原因在男的身上。郭晓聪哪敢把这些道理说给朱元璋。像锦儿这种人留在身边,不安全或许还会给自己戴绿帽子,干脆送给朱元璋算了。 第六十七章 启动资金 寒风凛凛,瑞雪簌簌。 一辆马车孤独的行驶在清晨的街道上。车厢内锦儿紧紧抱着郭晓聪,轻轻啜泣:“俺那个脏东西已经过了好几日没来了,你却把俺送人。” 只闻其声不见眼泪。别看这丫头表现得对自己情深似海,内心还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子呢!郭晓聪想了方久,豁然顿悟:“你是说你已经怀孕了?”锦儿娇羞的点点头。 把一个怀了身孕的女人送给朱元璋,会带来怎么的后果,实在不好预料。郭晓聪看了锦儿一眼,见她恨不得马上投入朱元璋怀抱的模样,心中暗想,既然已经把准备送她给朱元璋的话挑明,现在反悔,这个女人绝对不可能再安心跟自己过日子了。 马上就要成为朱元璋的女人,可不敢再暧昧。郭晓聪轻轻推开锦儿。趴在她耳边轻轻交代数语,锦儿咯咯笑了起来:“你以为俺就那么傻,敢把这种灭九族的事情说出来。” 朱元璋一向没有贪恋热被窝的习惯,正在后花园练剑,当金裹玉包的锦儿出现在眼前,眼珠子差点从眼眶中掉了出来。第一次在鸡毛小店见到锦儿,因为侄子在眼前,朱元璋不敢表现得太好色,现在面前只有一位同辈份的郭晓聪,就没必要那么低调了。 “锦儿,几日不见,你愈发长得娇艳了。”朱元璋宝剑扔到地上,拉过锦儿的一只小手在掌中揉搓。 “大王,不要这样……”锦儿昨夜被郭晓聪扇了耳光后,郭晓聪为了笼络她,在她身上做了半夜的好事,现在当着郭晓聪的面跟别的男人暧昧,锦儿面子上实在有些挂不住。 锦儿故作姿态,郭晓聪一阵恶心,暗自庆幸这样的女人还是送人的好。 朱元璋忽然记起“兄弟妻不可欺“的古训,锦儿是郭晓聪的女人,自己身为兄长,不能做得太过分。急忙将手松开:“贤弟将弟妹带进王府,是不是想让愚兄为你做主成婚哪?” “大哥误会小弟了。”郭晓聪把朱元璋扯到一旁,神色庄重道,“锦儿自被小弟从张士诚帐中解救后,一直在穆家豆腐店和莲儿作伴,小弟绝未染指。大哥身为一代开国帝王,至今未生下皇子,所以才想到把锦儿送到您身边服侍。日后能生得皇子,大哥也就后继有人了。”郭晓聪神色忽然神秘起来,轻声道:“据小弟观察,锦儿可是旺夫相,一定会为大哥诞得龙子的。” “哦,贤弟还会这一手?”朱元璋道,“本王刚结识刘基时,他也说会看相,可是十次倒有九次看不准,所以本王就不再相信他了。既然贤弟愿意割舍锦儿,为兄却之不恭,先在这里谢过了。” 接受了锦儿,朱元璋再无心情练剑,恨不得郭晓聪马上离开。“贤弟跟随本王有些日子了,现在又担着金陵修城总管的差事,没有职衔办起来事来总归不方便。” 郭晓聪太过聪明刁钻,封的官太大,怕势大难制。朱元璋低头沉思,封他什么官好呢。一转眼看到徐达从外面匆忙进来,似乎有大事禀报,只得急匆匆说道:“就给你个正三品吧。”不等郭晓聪谢恩,迎向徐达商议大事去了。 徐达是在泗州前线打了败仗回来的,他率领的兵马在泗州城外被元朝十万大军包了饺子,差点弄得全军覆没。 五万兵马剩下不到二万,以朱元璋本性,真想一刀宰了徐达,但正在用人之际,只得暂且把这笔账记下,等着秋后一起算。 第一猛将徐达打了败仗,朱元璋帐下再没有可用之人,只得率兵亲征。锦儿的身子未曾来得及碰,将她交代给马王妃,点起大军当天出发了。 作为三品修城总管的郭晓聪,连自己的衙门都还没有,就开始任事了。在勘察南门地形的时候,想到自己藏在关帝庙中的背包,那里面都是宝贝,进去准备取出来。 李大虎在城外跟张士诚的一场混战中失踪,郭晓聪本以为他战死了,没想到却藏在关帝庙中的神台下。正拿着背包往外掏东西,准备把从沈万三家骗来的一千两银子装进去。 李大虎临阵脱逃,最害怕见到的人就是郭晓聪,见他气势汹汹的进来,以为是抓自己来了,背上背包,抱着银子仓皇而逃。 沈佳一鞭子将李大虎卷落地上,怀中银块洒落一地,沈佳捡起一个银块,一眼认出银块底部“沈记”字样。沈万三开着钱庄,为了炫耀银子成色,在沈家钱庄铸银上都刻着这两个字。 沈佳清楚这些银子是怎么到李大虎身上的,想到郭晓聪差点死在此人手中,恨不得一剑劈了他,被郭晓聪及时拦住。 朱元璋封了郭晓聪的官,没有给他启动资金,就出兵打仗去了。白花花的一千两银子凭空落下,郭晓聪眼睛都看直了。 既想要人家的银子又想要人家性命的事,郭晓聪做不来。指着散落一地的银子道:“李大虎,你是想要命还是想要银子?” 李大虎跟随蓝玉出兵打仗,一直担心藏在关帝庙神像中的银子,偷个机会,从战场上溜回了金陵城。害怕被搜捕,整整在关帝庙中藏了半个月的时间,只有到了半夜时分,才敢到街上弄些吃的。半个月的光景,自以为风声过去,准备携款外逃他乡,偏偏再次落入郭晓聪之手。 李大虎只得自认晦气,叩头如捣蒜,乞求郭晓聪放他一马。郭晓聪银子到手,也就不想为难他了,踢了他一脚道:“这丁点的银子本大人未必放在眼里,权当你给修城做贡献了。” 从郭晓聪的口气听出,自己一条命算是保住。李大虎嘘了一口气,正准备从地上爬起,郭晓聪道:“别忙着起来,本大人还有话说。” 郭老爷要反悔?李大虎吓得浑身一哆嗦:“小的已经知过了,请大老爷饶过小的。” “你这么大一点胆子,怪不得要临阵脱逃。”郭晓聪道,“我不会杀你,还要封你的官。”郭晓聪孤身一人来到这个世界,身边一个亲信没有,该是扶植自己力量的时候了。 郭晓聪让李大虎官复原职,做他的亲兵百户。四下看看,一名亲兵都没有,李大虎这个亲兵百户只怕要有名无实了。 第六十八章 有恃无恐 吴王府邸的后花园不是太大,寒冬腊月的天,绝大部分的花草成了枯枝败叶,只剩下数株腊梅挺立在纷飞的大雪中秀色欲滴。 范迎妍在数株腊梅间莲步轻倩,身上的披风被雪片覆盖,几乎分不清原先的质地颜色。 小宫女萌儿,多次请求范迎妍回房都被她拒绝,只得陪着她在花园内绕着圈子。 李保儿传来的消息,吴王领兵出征去了,小明王要求娶她为妃的事情只得不了了之,范迎妍并没有因此愉快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郁闷,近几日达到彻夜难眠的境地。 范迎妍为何会有如此心绪,萌儿甚至比她自己都清楚,不止一次劝说她,既然不能忘怀郭公子,干脆向王妃表明,让她下令郭晓聪娶了去不就得了。 在明朝初期,身为一名女子,没有直接表达感情的权利,如果真的向吴王妃表明心迹,只怕不能达到目的,还会遭受叱责。 雪越下越大,萌儿实在忍受不住,追到范迎妍近前:“郡主,俺想到办法了。既然你不能主动向王妃表明心迹,郭晓聪是男人,他可以的呀,俺去把保儿殿下找来,让他传信给郭公子,让他向王妃提亲,他现在是吴王面前的大红人,王妃不会驳他的面子的……“ “萌儿,你再胡说八道,俺让人把你舌头拔了。“范迎妍脸色娇羞的如同面前的一树腊梅。 “俺都是为您好,您还要拔俺的舌头,俺以后再不管你的事。“萌儿的小嘴撅得老高。 一名宫女急步奔入花园,向范迎妍传达王妃的懿命,让她速速去见。 大雪封门的天气,王妃急急召唤,难道是郭晓聪那小子福至心灵,主动提亲来了。范迎妍充满幻想的出了后花园。 吴王妃马秀英召见范迎妍的地点不在寝宫,而是前院大厅,这里是朱元璋办事见人的地方,王妃为何偏偏在此召见。 范迎妍带着狐疑被引入大厅,奇怪的发现,身为一家之主的吴王妃正双膝跪在大厅正中,朱元璋惯常坐的公案后,一个青年稳稳坐在上面。 范迎妍没有见过小明王韩林儿,见到陌生男子在此,尴尬的呆立在厅口。传报的宫女向吴王妃做了通报,马秀英回头看了一眼:“妍儿,你来的正好,快点拜见明王殿下。” 韩林儿此刻是全部义军名义上的总头领,所以马秀英才会大礼参拜,范迎妍不得已只得跪下。内心犯疑,吴王不在金陵城,韩林儿亲自找到王妃想干什么。 为了稳定韩林儿的情绪,朱元璋只得满足他的性欲要求,花银子从“凤还巢”替他找了两位姑娘。憋了数日,韩林儿如获至宝,两日来左拥右抱,几乎把朱元璋腾给他的寝殿闹得底朝天。 韩林儿此中老手,一上手就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出身,折腾了两日就厌烦了,立刻记起朱元璋答应要将范迎妍嫁他的事,朱元璋不在金陵城,他直接找到马秀英,要她即可兑现朱元璋的承诺。 韩林儿是何等人,马秀英十分清楚,要把她干女儿嫁给他,一万个不情愿,但不答应他的条件,一旦闹将起来,坏了丈夫一统天下的大业,她更不希望看到。不得已派人把范迎妍叫来,让她见见韩林儿,也许看在明王地位的份上,答应下来也未可知。 跟两位妓女闹了两日,韩林儿比刚来时更瘦了,面色青黄,眼皮耷拉半醒似睡,乍一见到范迎妍,立刻来了精神,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爱妃免礼,快点到本王面前让本王好好看看。” 韩林儿恨不得立刻将范迎妍搂在怀中成其好事,连连向她招手让她靠近一些。大厅内侍卫宫女站了一大群,韩林儿不顾身份轻薄自己,范迎妍的脸色撂了下来,不好过于得罪他,轻轻一笑道:“君臣、男女有别,奴婢还是跪着回话吧。” 玩弄了两日的妓女,忽然面前出现这样一位自尊自重的大美人,韩林儿内心更加痒将起来。“爱妃跪着说话,本王看着心疼,还是起来说话。” 范迎妍外柔内刚,马秀英怕她冲撞韩林儿,首先从地上爬起,吩咐范迎妍:“既然明王殿下让你起来,你就谢恩起来吧。” 义母的命令范迎妍不能不听,谢了恩从地上爬起,向后退开数步,距离韩林儿更远了。 范迎妍的态度明显是不合作,韩林儿自仗身份,也不怕她飞了,直截了当道:“本王也不想绕弯子,本王要娶你做妃子,俺已经亲自看过,今日正好是黄道吉日,就在今日把事情办了。”不等范迎妍回话,掸掸袍袖,站起身转身要走。马秀英急忙拦阻:“大王,大雪封门,东西难以齐备,今日办事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操之过急?”韩林儿冷笑,“如果此刻有敌兵进攻金陵城,你也会因为操之过急,不准备御敌吗?”他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书简扔到马秀英脚下:“本王今日刚接到刘福通大将军的禀帖,他从亳州城发来十二万大军,估计最迟今晚就会到达,如果喝不上本王这杯喜酒,惹恼了他,本王可不管哟!” 金陵城的主力部队都被朱元璋带往了泗州,能战之兵剩下不到一万人,如果刘福通真是兴师问罪来的,金陵城很难逃脱玉石俱焚的命运。 韩林儿继承王位是刘福通一手撮成,要想避免刘福通大军攻城,只有依靠韩林儿了。 “大王慢走。”马秀英再次趴在地上叩了两个头,“只要大王能够阻止刘福通将军进兵,臣妾一定遵旨行事。” 范迎妍不是不知道轻重,眼见金陵城大难临头,为了全城的百姓和义母,只得含泪答应下来。 韩林儿的目的达到,当着众人的面手诏一封,派出一直跟随保护他的张三丰,出城迎往刘福通大军,让他就地驻扎军队,等候王命定夺。 大雪天,夜色慢慢降临。在金陵南门关帝庙内,烛光之下三个人影在晃动,其中一人是被韩林儿派往城外迎接刘福通的张三丰,被绳捆索绑拴在关帝像前的神案上。 “小兔崽子,你有种杀了在下,在下不会向你屈服的。“张三丰怒吼道。 李保儿拔出匕首向郭晓聪道:“牛鼻子敢骂您,宰了他算了。” 第六十九章 气坏了肚子 奉小明王差遣,张三丰准备出城送信,刚到城门边上,被一骑马拦住去路,马上坐的人,身上黑色长袍触天扯地,头脸都被盖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两个鼻孔出气。 此时的张三丰年刚过二十,正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之时,武功又高,哪里会把此人放在眼里,不想耽误时间,更想吓唬一下,极为夸张的双臂一张,飞身跃起就想从此人头顶越过,然后顺势将他踹落马下。 马身上的人似乎早有预谋,只等张三丰飞到头顶,右手微微上扬,张三丰成了一只刚学会飞翔的雏鸟,从空中摔落地上。 地面积雪厚有尺许,这一跤对张三丰来说根本不算回事,面子实在下不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从怀中掏出一支紫色洞箫。 见到这东西,马上之人轻微哆嗦一下,很快归于平静,嗓音低沉道:“张三丰,你把罗霄山的镇山之宝紫玉箫偷出来,还敢拿出来卖弄,不怕你师父火龙真人发现你的行踪,将你抓回去?” 张三丰最初还怕此人与自己有些渊源,听出他根本就是个曾未谋面的生人,随即放开胆量,不假思索道:“你以为把俺的师父搬出来俺就会害怕了吗?” 张三丰不假思索的一番话,彻底惹翻来人,只见他一把扯掉头上连体面罩:“好呀,张三丰,你敢欺师灭祖。” “师父?”张三丰彻底惊呆了,不等他反应过来,火龙真人从马背上飞身跃下,伸手抓向张三丰的右胳膊。张三丰自小跟随火龙真人习武,养成的本能,右胳膊左右一晃,紫玉箫顺势递出,径直斩向师父的右手腕。 “张三丰,你……”欺师灭祖的话已经说过,火龙真人不知再如何表达内心的愤懑。 “火龙师父,张三丰手中拿着你的掌门信物紫玉箫,你杀了他,就后继无人了。”躲在城门洞内看热闹的郭晓聪踱了出来,趁势煽风点火。 昨天巡查城墙,碰巧遇到前来寻徒的火龙真人,此人的出现,让郭晓聪大喜过望。他早想收服张三丰为己所用,一直想不出好的办法,见到火龙真人如获至宝,决定在他身上大大做一番文章。 郭晓聪貌似劝说火龙真人不要对张三丰下毒手,说出的话却无异于煽风点火。火龙真人离开罗霄山访友,把紫玉箫暂时交张三丰保管,他却不辞而别把紫玉箫也拐跑了。手腕被紫玉箫扫了一下,更添愤怒,狂叫着左手箕张,一招横扫千军击向张三丰的前胸。 张三丰无意与师父对抗,扫中师父一箫后,吓得连连后退。火龙真人如影随形,掌劈腿扫,招招狠毒。 “师父,你听徒儿解释。”张三丰一边躲避一声解劝,“俺根本没想拐跑紫玉箫,只是怕留在山上无人保管,被人取走所以才……” “三丰师父说的极是。”郭晓聪双手抱肩继续说着风凉话,“师父不在山上,紫玉箫正在自己手中,不把它拿下山,真准备让无关旁人来当这个罗霄派掌门不成?” 张三丰离开罗霄山只是因为年轻人好动,想出来逛逛,确实没有贪占紫玉箫之心,郭晓聪的一席话正说到他的心眼里。感激的向郭晓聪瞥了一眼:“师父, 您听到没有,郭大人说的都是实话呀!” “你也认定他说的是实话?”火龙真人顿了一下,“那么说你确实早想当这个掌门喽?” “弟子,弟子……”被师父误解,张三丰口舌笨拙,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是好了。 张三丰退到郭晓聪的身边,想到此人一直帮着自己说话,怕伤到他,下意识扭头瞥了一眼。火龙真人趁此机会,一抬脚踹在他的迎面骨上。师徒之情还在,火龙真人犹豫着收了一半的力量,张三丰才保住一条腿。即便如此还是闷哼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左腿痛入骨髓。 火龙真人从地上捡起紫玉箫,揣人怀中,向郭晓聪拱手道:“多谢大人指点,才找到这个孽徒,贫道就此别过。” 能把张三丰打得满地找牙,这得多大本事,如果能把他留在身边,无疑是找到了一把核保护伞。“师父,你走了,张三丰怎么办?”郭晓聪看出火龙真人对张三丰还是有感情的,想以此打动他。 “贫道已与他恩断义绝,形同陌路,就留给郭大人您处置吧。”火龙道人头也不回的离去。 郭晓聪想降服郭晓聪,让李保儿把他背入关帝庙,惧怕他的武功,找了三根麻绳绑上 。张三丰身上装着那份事关金陵数万人生死的书信,只想尽快找到刘福通大军。碍于腿部有伤,根本无法行走。因为对郭晓聪不放心,也不敢将书信交给他。 范迎妍被逼要嫁给韩林儿,李保儿前来寻找郭晓聪,正遇到火龙真人教训张三丰,此刻才有机会向郭晓聪说明了吴王府内发生的一切。 听说张三丰是奉韩林儿差遣出城送信的,郭晓聪很快从他的靴子中搜到了那封书信。打开似懂非懂读了一遍,大致意思已经明白。小明王以刘福通大军要挟范迎妍,俺如果让他得逞了,还有何脸面在这个世界上混。 “保儿。”郭晓聪叫过李保儿,“你出去给干爹找一套笔墨来。” 随着天色渐黑,范迎妍马上要被韩林儿迎进洞房了,干爹还有闲心弄这些。李保儿非常不以为然,刚张嘴要说话,郭晓聪瞪了他一眼:“保儿,自从你当上了吴王干儿子,好像不把干爹放在眼里了。” 李保儿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忘恩负义的大帽子戴在头上可不好,紧闭嘴巴,出门找笔墨纸砚去了。 关帝庙中只剩下了郭晓聪、张三丰二人,张三丰痛得头上冷汗直冒:“姓郭的,贫道赞你是个英雄好汉,有种把俺放开。” 张三丰要找自己单挑,郭晓聪再傻也不会同意。笑着道:“三丰师父,看你头上汗珠直冒,热得挺厉害,外面冰天雪地,把你的衣服扒了出去凉快凉快如何?” 前日张三丰见识了郭晓聪的性情,他是说得出做得到的,想向他哀告,又碍于面子,再次重复他说了许多遍的话:“有种你杀了俺……” 第七十章 降服 张三丰出于少年好动的心性出山游玩,师父对他恩断义绝,又遭到现在的下场,一时间万念俱灰,腿上的伤痛更是折磨得他连死的心都有。 不知火龙真人用的什么手法,张三丰的腿并未骨折,却比骨折更为厉害的痛楚不间断的折磨着他,豆大的汗珠在脸颊上流成了两条“河”。 开始张三丰还能以自己的耐力忍受着一声不哼,随着时间推移,痛楚逐渐增强,终于忍耐不住,大声吼道:“师父,你为何如此对俺,好狠的心哪!” 你小子也有受不住的时候!郭晓聪心下得意,脸色带出十二分的同情:“三丰师父,感觉如何,需要不需要本大人为你施救?” 久随火龙真人身边,张三丰深通医道,师父的抚云手法所造成的痛楚,会一直持续增强,当今之世还曾未有人能够破解。眼前此人比自己还要小过几岁,想破解师父的抚云手,这个牛皮吹得未免太大。 “郭,郭大人,俺只求你一件事,赶紧拿刀杀了俺,才可以解除俺的痛楚。” 听张三丰的口气,根本不相信自己能够救他。郭晓聪的自尊心受到严厉打击,嘴上对他不再客气:“张三丰,听得出你不太相信俺,如果俺真的能解除你的痛苦,你如何谢俺?” 张三丰的痛楚以几何级蹭蹭的向上增长,但他清楚,最痛苦的时刻远未来到,咬牙忍痛道:“你果真能救俺,俺做牛做马伺候你一辈子。” 这正是郭晓聪所需要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从身后解下驴友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紫色玻璃瓶,张三丰第一次见到,充满疑虑道;“这什么东西?” 张三丰仍是不信任自己,夜幕即将降下,为了尽快帮范迎妍脱困,一向饶舌的郭晓聪,不再开口说话,从玻璃瓶内倒出少许透明的液体搓在一方手帕上,捂住张三丰的鼻翼。一股刺鼻的味道让人十分不舒服,张三丰拼命挣扎,不让手帕捂住脸。 李保儿捧着笔墨纸砚进来,郭晓聪大叫:“把东西放下,快点过来帮忙。”见二人情景,李保儿以为张三丰做了对干爹不利的事,拔出匕首就要杀张三丰。 “你难道真是猪吗?”郭晓聪气急败坏,“扳住他的脑袋,扳住他的脑袋……”李保儿愣了许久,才醒悟过来,双手捧着张三丰的脑袋瓜,几乎要将他抱在怀里。无奈张三丰身体被捆,空有一身绝世武功,终于被手帕捂住鼻子,随着眼前一阵迷糊,头一歪昏睡过去。 “什么东西,这么厉害?”李保儿接过手帕就想往自己的脑袋上盖,被郭晓聪一把夺下,威吓他道:“你想死不成?” “这个牛鼻子死了?”李保儿指着张三丰,脸色大惊。舅舅朱元璋同他说过,张三丰是有大本领的人,早晚要收服在身边。张三丰人品不坏,这一点李保儿也清楚,干爹却杀了他。 郭晓聪搓在手帕上的液体是麻醉药,一般用来止痛外敷的,为了尽快到达效果,只得强制张三丰从鼻孔吸入了。外敷麻醉用于吸入,弄不好会死人的。时间紧急,郭晓聪也只得拿张三丰的性命赌上一把了。 张三丰身上穿着厚重的道袍,以郭晓聪微末医术,很难摸到心跳,伸手去解他的衣扣。这动作引起李保儿的误解。 “干爹,咱们可以杀了张三丰,却不可以羞辱与他。” 李保儿是将郭晓聪当成了“同志”。臭小子年纪不大,肚内花花肠子不少,怎会想到如此肮脏的事情。郭晓聪不愿理会他,把手探入张三丰怀中,仔细摸了摸,心脏“呯呯”,十分有力。郭晓聪放下一颗心,扭头叱责李保儿:“干爹让你找来笔墨纸砚是干什么用的,尽会傻子似的站着。” 李保儿慌忙转身,奔到供桌前磨墨。趁着他磨墨的时机,郭晓聪再次从背包内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些白色粉末开始在张三丰受伤的腿上揉搓。等李保儿把墨磨好,方才停手。 张三丰清醒还有一段时间,郭晓聪必须抓紧时间完成这件事。腹稿早已打好,摊开纸张,模仿小明王口气写了一封书信。张三丰内外兼修,极具抗力,不到半个时辰就清醒了。试试腿上痛疼感完全消失,抖抖身上的绑绳请求:“郭大人,是不是可以将贫道的绑绳去掉了?” “俺”恢复了“贫道”,说明张三丰捡回了自信,郭晓聪实在不放心。“本大人可以为你解开绑绳,只是你已经答应的事情还算不算数?” “郭大人,你把贫道当成什么人了?”张三丰脸色寒了下来,嘴唇差点咬破:“俺张三丰可以去死,绝不会做出食言之事。” “好!”郭晓聪赞叹一声,吩咐李保儿将张三丰绑绳完全解开。张三丰被绑的时间过久,活动许久血脉畅通,对着郭晓聪倒头下拜:“郭大人,从今以后您就是贫道的主人。” 能降服张三丰这种人实在不容易,但在冷兵器时代,能降服他,郭晓聪等于找到一把核保护伞。 张三丰是有大本领的人,士可杀不可辱,郭晓聪哪能真的把他当奴隶,和颜悦色去搀他:“三丰师父言重了,郭某何德何能做你的主人,以后咱们兄弟相称最好。” 郭晓聪指使李保儿成功劫持小明王,将他变成朱元璋的傀儡,张三丰对郭晓聪一直恨之入骨,忍不住内心暗思,连师父的抚云手都能破解,郭晓聪的本事太大了,能跟随在他身边当个仆人,此生愿望足以。右手轻轻一拂,郭晓聪准备搀扶他的手被挡开。 郭晓聪身子忍不住踉跄一下,暗暗吃惊,也没见张三丰的手与自己身子接触,自己就被推开,他的功夫比传说更为厉害啊! 张三丰再次叩头:“谢谢大人的抬爱,贫道能鞍前马后伺候大人,已经满足了,哪里敢僭越当您的兄弟。” “这些事咱们以后再商议。”郭晓聪把封好的一封信送到张三丰手中:“小弟现在有一事相求,希望三丰师父能把将这封信即可送到刘福通手中。” 第七十一章 马屁拍的不利索 夜幕已临,吴王府邸灯明烛亮。从大门、二门……直至后花园园门,一字洞开,门旁两侧分别高挑着两盏大红宫灯,上面书写斗大的双“喜”。 凤冠霞帔的范迎妍,在两名宫女的导引下从吴王妃马秀英的寝宫内出来,轻莲款款走向前院的正厅。正厅本是吴王朱元璋处理军政的要地,此刻成了小明王迎娶范迎妍的花堂。 正厅外侧鞭炮齐鸣,四名吹鼓手在笙箫锣鼓的伴奏中,双手捧着唢呐,圆睁双眼,鼓着腮帮子可劲吹着。头顶大雪纷飞,似乎也不放在这些敬业乐手的眼里了。 小明王一身黄袍,披红挂彩端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四名吴王部下文职官员陪坐,其中之一就有那位刑伤刚好的太常卿胡惟庸。 小明王说是坐着,却毫不安生,间隔不多久准会扭头向外瞅瞅,内心恼怒已经到了这般时辰,怎么还不见新娘子进来拜堂。 小明王大老远从亳州前来问罪朱元璋,却被朱元璋软禁,病中的胡惟庸虽有耳闻,对实情掌握的不是太准确,眼见马秀英对小明王礼敬有加,就错判了形势,在对待小明王的态度上,不免巴结得有些过。小明王抓耳挠腮的猴急,他立刻加以解劝;“明王殿下稍安勿躁,微臣刚才已经派人催促过了,范姑娘梳洗已毕,很快就该到了。” 朱元璋夫妇还未曾放在小明王的眼里,何况他手下三品太常卿这般小官,小明王翻眼往他瞅了一眼,刚端起的一杯热茶惯了出去:“娘的皮,你是什么东西,也敢驴橛似坐着跟本王说话,这是朱元璋给你们定的规矩吗?” 茶杯砸在胡惟庸的靠椅高背上。胡惟庸马屁拍在马蹄子上,钧瓷茶杯虽然没有砸中他的脑袋,满满一杯滚烫的开水却都溅在他半个脸颊上。胡惟庸啊哦一声,从椅子上跃起,跳着脚的惨叫,就像街上杂耍艺人鞭子下的大马猴。 在朱元璋众多部下的眼里,韩林儿不过是阶下之囚,朱元璋之所以还没有收拾他,是因为时机尚未成熟,见他如此羞辱自己的同僚,无不义愤填膺,齐刷刷站起身一起指责韩林儿。 除了张三丰,朱元璋给韩林儿留有十多名卫士,此刻散布在正厅四角警戒,见众人指责小明王,纷纷拔出战刀围了上来。 “干什么,干什么?这里是金陵不是亳州,你们还敢撒野?”距离小明王最近的是朱元璋三号智囊宋濂。李善长、刘基都随朱元璋去了泗州前线,他当仁不让成了智囊团的首脑,奉吴王妃马秀英差遣在此陪伴小明王韩林儿。 小明王虽不肖,好歹打小跟随父亲学过几下把式,欺宋濂是个文人,大手一张将他擒在手中,从怀中掏出防身匕首压在他的脖颈上:“金陵城又怎么样,那也是本王的天下,现在本王就能宰了你,信不信?” 在正厅外担任防务的是吴王府侍卫,听到动静都从外面蜂拥而至,在外围将小明王的侍卫团团围住,宋濂在韩林儿的手中,投鼠忌器不敢动手。 双方僵持不下。事情起因在胡惟庸身上,捂着脸颊上的数个大燎泡,忍住痛疼往地上一跪:“明王殿下,臣办事不力,惹恼了您,请您责罚。” 宋濂看着胡惟庸奴颜婢膝的样子就烦:“胡大人,你的膝盖能不能硬一些,这样的傀儡也需要你如此嘛!” 韩林儿胡作非为,脑筋却不傻,对自己身处的处境比谁都清楚,之所以还敢胡闹,就是抱定主意,外有刘福通十万大军,朱元璋部下不敢拿他怎么样。宋濂的话揭了他的短,脸色涨得通红,想到今日是自己大喜的日子,不想杀人,匕尖往下腾了半尺,对准宋濂的左肋扎了下去,随后一脚将宋濂踹了出去。 韩林儿当堂行凶,惹恼了朱元璋的文臣武将,纷纷拥上前去,准备拿他算账。 “不得胡来!”从外面进来的马秀英一声断喝。 “小明王烫伤胡惟庸,刺死宋濂,求王妃做主。”位次排在宋濂之后的朱元璋四号智囊叶琛叉手施礼。 本来抱定息事宁人态度劝架的马秀英,听说宋濂死了,忍不住大惊失色。朱元璋曾经跟她说过,在吴王府幕僚中宋濂的学问算第一,将来有了儿子,一定要让他当师傅的。小明王竟然把他杀,马秀英勃然作色,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惹恼刘福通,这口气也实在忍受不下去了。 马秀英动了杀机,刚要吩咐人把小明王拿下,只听地上一阵呻吟声:“王妃,给卑职做主呀!” 只见宋濂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手捂着左肋。韩林儿匕首刺破棉袍,仅在他的身上扫了一下。 既然宋濂没有死,为了丈夫的千秋大业,戏还得继续演下去。 “明王殿下,在吴王府受了何种委屈,只管说给俺们夫妇听,俺们会替您出气的,何必亲自动手呢?” “你要替本王出气,这个好说。”韩林儿指着胡惟庸,“这小子冲撞了本王,本王倒要看看你如何替俺出气。” 胡惟庸在家养伤,吴王府文武官员大部随同朱元璋出征去了,马秀英手头人少才把他叫来帮忙的,半天没到,怎会得罪的小明王。 为了稳住当前形势,马秀英不敢多说什么,回身叫道:“来人,把胡惟庸抓起来送往应天府看押,等候处置。” 胡惟庸一个马屁没拍利索,烫伤了半边脸,当场又被抓起,还要送往已成敌手的李元亨手中关押,脑袋一懵昏了过去。 众人手忙脚乱抢救胡惟庸,厅门前传来礼赞官悠扬的声音:“新人到,鸣炮奏乐。” 停下许久的锣鼓鞭炮声再次响起,将正厅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冲淡不少。 郭晓聪带着李保儿,不等侍卫拦截,策马冲入吴王府。郭晓聪默默叨念,范迎妍呀范迎妍,你到底羊落虎口没有。 正厅内,一根红绸两边搀着范迎妍、韩林儿。韩林儿瞅着范迎妍,暗叹,此次金陵一行,虽然受了惊吓,今夜抱得美人归也值了。 第七十二章 洞房无花烛 雪夜抱得美人归,韩林儿梦寐许久了。在他看来,什么拜天地入洞房简直扯淡,最现实的问题是摆放在正厅左侧偏殿内的那张牙床,双层貂戎被褥下,把眼前的大美人剥得精光才是最最现实的问题。 如果在亳州,他可以为所欲为,现在却不得不听从马大脚的摆布,把一切繁缛俗礼走完。 韩林儿耐住性子,终于听到礼赞官叫道:“新人入洞房。”按一般常规,新人入洞房,新郎必须红绸带牵着大红盖头下的新娘走向洞房,韩林儿是名义上的义军领袖,不可能像小户人家一样行事。在礼赞官的指挥下,两名宫女一边一个搀扶着范迎妍,走向厅门。 “慢着!”一声厉喝阻止了两位宫女的步伐。众人扭头,扔下红绸带的韩林儿几步跨到宫女面前:“是咱入洞房还是你们,不用你们费事了,咱亲自来。”伸手就去拉范迎妍的手。范迎妍极不情愿的把手向后一缩躲过了韩林儿。 “宝贝儿,今日你已经是咱的人了,怎么还扭扭捏捏的。”在韩林儿眼里,厅内一众人似乎不存在,双臂一张就想搂抱范迎妍。一只大手突然从身后伸过来,紧紧攥住韩林儿的手腕。 韩林儿吃了一惊,扭过头,原来是朱元璋那半傻外甥保儿。韩林儿不想把自己降低到傻子的地位,很豪情的从衣袖内掏出一把金瓜子扔到地上:“保儿,你姐姐马上要跟咱入洞房了,别混闹,这些都是赏你的,明天上街买果子吃。” “范姑娘要跟你入洞房,未必吧。”郭晓聪从正厅外大摇大摆的进来,身后跟着那位副千户田得满。 金陵城的精兵强将都随朱元璋调往了泗州前线,为了保卫小明王的婚事能顺利进行,田得满临时担任了吴王府安全的总负责。一名小小的副千户,忽得如此重用,田得满晕晕乎乎的差点能飞上天,把守城兵马的一多半都调来吴王府,一座周长不到五百步的府邸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田得满仍是放心不下,每半个时辰还要亲自围府邸巡查一圈。郭晓聪擅闯吴王府,田得满正巡查到府邸后门,接报后不敢怠慢,领兵前来阻止。即便郭晓聪不放在他心上,李保儿却不敢得罪,不敢多劝,只得跟在他们身后奔到正厅。 韩林儿被软禁,都是拜郭晓聪所赐,现在又来坏他的好事,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韩林儿断喝:“把这个犯上作乱的郭晓聪拿下,本王有重赏。” “想拿俺干爹,谁敢?”李保儿左手紧勒韩林儿的脖子,右手匕首抵在他的前胸。 涌向前的众侍卫纷纷停下,都把目光投向韩林儿。 “马秀英,这是怎么回事?”马秀英亲口答应将范迎妍嫁给他,韩林儿占住十二分的理,不屑的望向马秀英。 对一个小明王马秀英不是太忌惮,她忌惮的是韩林儿身后刘福通的十万大军。偌大的金陵城,不可能没有刘福通的细作,今晚不把范迎妍嫁给韩林儿,一旦反目成仇,消息透露到刘福通营中,这座金陵城就不会再为吴王所有了。 “保儿,不得无礼。”马秀英怒视李保儿,“把明王殿下放开,向他赔礼道歉。” “娘娘,俺……”自从来到金陵城,李保儿对舅舅还不是太怕,对这位视他如己出的舅妈倒是十分畏惧。 “韩林儿,即使咱们把你放了,你又能如何?”郭晓聪回身向厅外扫了一眼。韩林儿明白的他心思,呵呵一阵冷笑:“姓郭的,别以为这是朱元璋的一亩三分他,本王不敢拿你们怎么样,最迟明天天明刘福通的十万大军就会把金陵城团团围住,你们静等着玉石俱焚吧。” 范迎妍之所以答应嫁给韩林儿,就是为了避免这场惨剧发生,一双秀目向郭晓聪忽闪了两下:“郭公子,您又想救俺,俺心领了,为了全城百姓,您就让俺……” 在郭晓聪的眼里,范迎妍目光中对他充满着深深的依赖,情不自禁抓住她的一双小手:“迎妍姑娘,其实在俺的心中,早将你当成俺的亲妹子,任何事情大哥都可以担待下来。” 郭晓聪过人的智慧马秀英早已见识,他可以五千兵马击溃张士诚的十万兵马,却不能击退刘福通的十万大军,张士诚投降元朝,早已军心涣散,而刘福通的义军本色不改,仍是所有义军中战斗力最强的一支。 少不更事呀!马秀英贴近郭晓聪,轻声道:“明王殿下所说不虚,刘福通率领十万大军正向金陵城靠近,咱们不能惹事……” “惹了这位有名无实的小明王又咋样?”郭晓聪声音大得似乎想告诉整座正厅里的人:“韩林儿,咱知道你的依仗是什么,咱可以告诉你,你永远别想在金陵城下看到刘福通的一兵一卒。” 朱元璋软禁韩林儿,因为怕得罪刘福通,没敢扣留刘福通的儿子刘兴。刘兴出发返回亳州之前,向韩林儿说得明白,一定会将这里的实情告诉父亲,将让他亲帅十万大军前来营救。前日午后,刘福通的一名侍卫化妆成朱元璋的部下混进了金陵城,把一封信交给了韩林儿。信是刘福通亲笔所书,他率领的大军已经出发,最迟后天将到达金陵城下,至于是不是发动攻城,只等明王殿下的一句话。 郭晓聪刁钻狡猾,韩林儿早也见识了,哪里会相信他所说。“你狡诈成性,以为本王会上你的当……” 郭晓聪把一封信扔在韩林儿的脚下:“这是你准备送给刘福通的信件吧?”韩林儿捡起来看了一眼,再次大笑:“郭晓聪,你弄巧成拙了,这封信是本王阻止刘福通进攻金陵城的,你把信偷回来,最终结果只能加速刘福通大军的进攻!” 这封信是拿范迎妍一生的幸福换来的,别说马秀英,包括范迎妍都感觉郭晓聪太孟浪了。但想到郭晓聪这样做是为了她不落入韩林儿之手,范迎妍内心洋溢的满是幸福。把刚挣脱的手递还到郭晓聪手中;“郭大哥,事已至此都是天意,俺能跟你死在一起已经心满意足了。” “什么死呀,活的。小小的年纪怎会产生这般想法。”郭晓聪没往多想,挣脱范迎妍,指着韩林儿手中的信:“你说的的确没有错,但如果在下伪造了另外一封信送给刘福通,以他对你的忠诚,还会往金陵城发兵吗?” 郭晓聪如果完全篡改内容,让刘福通率军回往亳州,他会不听吗?韩林儿像半夜见鬼似的看着郭晓聪,忽然又是一阵狂笑,许久才停顿下来:“郭晓聪,你以为模仿本王的笔迹很像吗?再告诉你一句实话,本王与刘兴将军有约,送信之人是唯一的,换了任何一个人他不会相信。” 第七十三章 金陵战鼓(一) 折腾了一夜,天色即将放亮,郭晓聪再无兴趣跟韩林儿闹下去。“韩林儿,你与刘福通唯一的联络人是张三丰吧,实话告诉你,为咱送信的正是此人。” 郭晓聪的话成了压塌韩林儿希望之塔的最后一根稻草。韩林儿梦魇似的一步步跨向大门:“刘福通不会不管我的,他不会的……”沿途踹翻两名阻他去路的侍卫。 韩林儿的绝望带给范迎妍的是欣喜若狂,完全丢弃一个未婚少女的羞怯,紧紧握住郭晓聪的手:“刘福通大军不会到金陵来了,是真的吗?” 自从认识范迎妍,她所遭受的屈辱太多了。郭晓聪忘情的捏了捏她的手:“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自今以后再也无人敢欺负你了……”他的话音刚落,突听得北城方向一阵紧过一阵的战鼓声传来,厅内众人都惊得呆了。 朱元璋率兵出征去了,马秀英成为金陵城实际的当家人,最先冷静下来,刚要派人去看看怎么回事,一名王府侍卫跌跌撞撞闯了进来,与走到门边的韩林儿撞个满怀,两人同时摔倒在地。 侍卫虽然看清是小明王,也顾不上向他请罪,扑爬到马秀英面前:“大事不好,刘福通十万大军已经到达金陵城下,要咱们把小明王交还给他们……” 听到这消息,郭晓聪一阵悲凉,在他原先的那个世界里,不管道听还是读书,张三丰都是一个德才兼备的英雄人物,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呢。 处于癫狂状态的韩林儿,像是乞丐捡到了一块狗头金,返身快步回到范迎妍身边,双臂一张就想去搂抱:“娘子,你听到没有,刘福通十万大军打来了,他们全得死,只有本王才可以保护你……” “俺死了都不会嫁给你。”意中人在眼前,范迎妍决定不再听从他的摆布。 “妍儿,你已经答应嫁给明王殿下,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呢?”马秀英在一旁劝说。范迎妍现在又成了金陵城的救命稻草,为了保住丈夫这块战略根据地,只得再次向韩林儿低头了。 郭晓聪深刻体会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永远的利益,决不会有永远的朋友。他向李保儿使了一下眼色,两人一左一右奔到韩林儿身边,将他挟持在中间。 “你们想挟持本王,主意打错了吧?”韩林儿想到城外的十万大军,立刻有了底气,回视马秀英:“吴王妃,本王只想得到的是范迎妍,他们这样做,真想让整座金陵城玉石俱焚不成?” 城外刘福通要的是小明王,郭晓聪一旦对他不利,连个可以转圜的机会都没了。郭晓聪未必听他的,李保儿是自家人,马秀英呵斥道:“保儿,你跟着瞎胡闹,将来怎样向你干爹交代。” 干爹有两位,到底听谁的好。李保儿为难的问郭晓聪:“干爹,抓了小明王,咱们这一招能成功吗?” 李保儿硕大的脑袋,转速也不慢。临进王府之前,郭晓聪曾经交待他,实在不行就跟小明王来硬的,那时本以为可以阻止刘福通大军,现在十万大军兵临城下,用这招就有些太冒险了。 郭晓聪比任何人都了解李保儿,表面傻蛋一个,内心却比玻璃球都透亮,一旦被马秀英说动了心,弄不好会反水。 “保儿,你跟干爹日子也不少了,什么时候见干爹做过没有把握的事。”郭晓聪劝说李保儿,实际是告诉在场所有的人。“别忘了金陵城北是什么,那是纵横万里的长江天堑,刘福通十万大军如何渡过来的,他们都会飞吗?” 一句话提醒马秀英。跟随丈夫征战十多年,基本的军事常识是有的。在丈夫率领主力部队出征后,为防万一,她派出一哨人马沿长江布阵,这些人想阻挡大军不行,遇到紧急时刻向金陵城通风报信还是可以的。 没见巡哨官兵通风报信,刘福通十万大军能轻易渡过长江,他有这么多的船吗?马秀英醒悟过来,但仍是不愿得罪韩林儿,劝说郭晓聪将他放了。 王府内都是马秀英的人,硬抗是不行的。郭晓聪答应了马秀英的请求,只是坚持要等上了城墙再说。 张三丰被郭晓聪误解了。他怀揣郭晓聪的信,刚到长江边就遇到刘福通的前哨人马,领兵将官是逃回亳州的刘兴。 听到小明王被朱元璋软禁,刘福通的肚子差点气炸。他并不是为小明王的性命担心,而是有小明王在手,可以号令全天下的义军,好好的一个傀儡竟然白白送给了朱元璋。 为了夺回傀儡,刘福通发出声讨朱元璋的檄文,红巾军的主力正与元朝大军胶着在一起,根本抽调不下来,不得已把亳州警卫部队抽调二万人,号称十万由自己亲自率领发往金陵找朱元璋算账。 郭晓聪算计的没错,刘福通只有二万人马,到了长江边也是一筹莫展,因为根本找不到这么多的渡船,最后只能让儿子刘兴率领二千前卫部队用抢来的数十只渔船先期渡过长江,主力部队再慢慢跟进。 张三丰被送过长江见到刘福通,刘福通读完郭晓聪伪造的信件,恨不得当场杀了张三丰。在路上他已经听说朱元璋大军发往泗州,此刻正是夺取朱元璋根据地的绝佳时机,张三丰竟然带来小明王的书信劝说他退兵去帮助朱元璋,简直是吃里扒外。 刘福通环顾四周,以大帐内的十多位将佐,别说抓住张三丰,能不能保证他的安全都很难。只得假惺惺道:“三丰哪,你的意思本帅明白了,元朝鞑子占我领土欺我百姓,按说本帅应该帮朱元璋一把,但听说张士诚贼心不死,又在暗中调兵遣将准备进攻金陵。金陵城一旦有失,元璋贤弟连根据地都没了,以后还如何抗击元朝鞑子,本帅这次前来金陵,可不是想争夺他的地盘,而是帮助他来了。” 张士诚投降元朝,曾经偷袭金陵的消息张三丰听说过,刘福通又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他不能不相信。极为感动的深施一礼:“刘大帅,你不记前嫌帮助吴王,有用得着贫道的地方,尽管吩咐。” 第七十四章 金陵战鼓(二) 刘兴性情鲁莽,作战经验毕竟丰富,登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杀光了马秀英的巡哨部队,在天色微明时分成功潜至金陵城下,如果不是被城垛上的哨兵发现,几乎兵不血刃就可攀城而入。 城上守军大部被田得满带往吴王府守卫去了,城上守卫部队留下不到三分之一,但刘兴谨遵父亲的命令,不到万不得已不得硬攻城池。刘福通打着一番自以为是的主意,朱元璋留在金陵的守军都是老弱病残,以十万大军的压倒声威,或许可以兵不血刃进入金陵城。 郭晓聪押着小明王韩林儿登上城头,跟随其后的马秀英看着形影相吊的城墙,眉头拧成疙瘩。朱元璋留下的虽都是老弱病残,那也是五千兵马,怎么就剩下这些人,难不成都开了小差。 “田得满,田得满……“马秀英记起守城总兵官的名字。田得满是最后一个登上城墙的,当看到城外浓雾中影影绰绰的大群红巾军,就知道今日自己犯了大错,慌慌张张跪倒在地:“小……小的在此……”马秀英指着城墙上稀稀落落的士兵:“人呢?你的人呢?” 田得满只得实话实说,人都让他部署守卫吴王府去了。他的做法虽然欠妥但也是忠心的表现,马秀英也不想过于为难他:“只要人马没有开小差就好,你去把他们都带上城墙来。”田得满答应离去,郭晓聪望着他背影,不免担心,守城的全部兵马都在他手中,让这样的笨伯领兵守城,到危机时刻,不反水才怪。 田得满的人品实在让人不放心,郭晓聪招呼李保儿,让他跟随监视,半步也不得离开。 马秀英趴在城垛口上往外张望,晨雾弥漫中,人吼马嘶,绵延数里,很难判断出到底有多少人。极有经验的她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刘福通十万大军不虚,看情况都渡过长江了。再回身看着自己的部下,以区区五千老弱残兵,对付十万大军无异以卵击石。要想阻止刘福通大军进城,唯一的依靠还得指望小明王。 小明王背剪双手被郭晓聪用赤霄宝剑监控着。马秀英投鼠忌器不敢强逼郭晓聪,提衣裙跪到韩林儿面前:“明王陛下,城外红巾军是您的人,城内明军也是您的人,您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互相残杀呀!” 一路上,郭晓聪偷偷摸摸没少给韩林儿气受,抬眼望了望城外,甩动一下胳膊:“你们自作自受,想让本王替你们说话也晚了……” 城外敌军的气势,郭晓聪也有些把握不稳了,但箭在弦上,大尾巴驴只能硬撑下去。“你小子少咋咋呼呼。”郭晓聪宝剑抵了抵韩林儿,扭头望向马秀英:“城外根本就是虚张声势,如果刘福通真有十万大军,早该攻城了。不相信您可以叫刘福通问一问?” 马秀英想了想也只好如此,唤过一名大嗓门的部下让他喊刘福通搭话。城下刘兴本部只有二千人马,怕后路被掐断,在长江边留下五百人守卫,身边仅带着一千五百人。按照父亲的部署,要兵不厌诈骗开金陵城。马秀英要求跟父亲通话,正中下怀,催动战马到了城边:“马秀英,老子正准备攻城呢,你要老子过来,是不是想投降?” 郭晓聪认得刘兴,刘福通要是真在军中为何不亲自劝降,而是让儿子过来?喊着刘兴的名字道:“吴王妃要刘福通搭话,你却一口一口老子,是不是刘福通不在这里?” 郭晓聪出言相激,刘兴果然上当:“实话告诉你们,父帅正在长江以北督军过河,一旦咱们的十万大军渡过长江,用靴子也能将金陵城踢倒。哈哈哈……”城外传来一阵得意的狂笑,却像给郭晓聪吃了一个定心丸,举起剑把击在韩林儿的后脑勺上,韩林儿闷哼一声栽倒在地。 “郭晓聪,你这是……?”大兵压境,韩林儿是唯一的救命稻草,马秀英大惊失色。 “留下一个鲜活的韩林儿,在下真怕离开以后,你们再把他放了。” 听郭晓聪的口气,他想逃跑。今日之事都是他惹下的,此刻逃跑可不成。马秀英已经打好主意,如果金陵城经受不住让刘福通入了城,把郭晓聪交小明王处置,也许可以挽回局面。 看马秀英满脸的狐疑,郭晓聪强作镇静的一笑:“娘娘难道没有听明白,红巾军渡河工具有限,刘福通本人还被阻隔在江北,机不可失,在下要到江边一行,或许可以有所作为。” 马秀英忽然觉得自己太小人了,嘴唇嗫嚅好久就是说不出话。郭晓聪知道她的内心所想,很不外气的拍拍她的肩膀:“大嫂请放心,给小弟一千兵马,今日即使抓不住刘福通,把他赶跑应该不是问题。” 敢拍王妃的肩膀,这小子是有些邪气。此刻的马秀英年不到四十,还是少妇风范,羞得粉面通红,轻轻拂去郭晓聪的手:“俺给你一千五百人,只求能赶跑刘福通就成,只是别把事情惹得太大。” 郭晓聪猜测的极为准确,城外大军压境,田得满的确产生了带兵投敌的想法,在李保儿的严密监视之下,不敢妄动,只得乖乖的把人马招呼上了城墙。 听说干爹要到江边跟刘福通拼命,李保儿说什么也要跟着。郭晓聪将他叫到一边劝说,田得满是脑后长反骨的人,他必须留下来监视他。 经历几次大战,李保儿已经对郭晓聪敬若神明,只得乖乖听从他的安排。 马秀英把守城精锐一千五百人的骑军全部交给了郭晓聪。郭晓聪跟她说的主意是当前可以营救金陵城的唯一办法,她只得甘冒这个风险。 带兵绕到南门,南门外没有一兵一卒,从情况判断,刘福通的主力确实没有过江,郭晓聪更有信心了。 一千多人出了城。城外大雾越加浓厚,正是偷袭的好时机。郭晓聪暗暗得意,自己思量好的计策只要运用得当,抓住刘福通当不在话下。 第七十五章 金陵战鼓(三) 大雾成就了郭晓聪的偷袭。 长江封冻,将二十多条渔船全部冻在江面上。冰却极为薄,刘福通的大军不能踏冰而过。刘兴留在江边准备接应的五百名军士无事可做,只能窝在江岸上烤火闲磕牙。领兵将佐是一名副千户,耳朵中一直灌输的消息,金陵城内守军都是老弱病残,毫无战力,守城都极为艰难,出城偷袭等同于做梦。 谎言听了一百遍也会变成真的。副千户懈怠了,连哨兵也懒得派,自己更是一头钻入帐篷中喝酒取暖。 郭晓聪率领的一千五百人是金陵城守军的精锐,突不及防冲到江边,一顿刀砍枪刺,不到小半个时辰,刘兴的五百名军士伤亡殆尽。等郭晓聪想起要留下一些活口时,数十名伤兵也全变为刀下冤鬼。 有了战俘郭晓聪才好演下一步戏,这下全搅黄了。郭晓聪气不打一处来,甩手给李大虎两记耳光:“你他娘是怎么指挥的,一个活口都没留。” “你又没让留活口……”李大虎不服气的嘟嘟囔囔。 “你还敢说,老子一个窝心脚踢死你信不信?”郭晓聪抬起脚作势要踢,脑筋一转,自己在金陵城的亲信不过李保儿一个人,李大虎临阵脱逃,之所以没有杀掉他,就是想收为己用。把脚放下和颜悦色道:“李大虎,按吴王军令杀俘只有一个死字,看在你我共事多年的份上,本帅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愿不愿干?” 自认得郭晓聪不过半个月光景,郭晓聪明显是在跟自己套近乎。李大虎巴不得如此,脑袋瓜点得鸡啄米:“小的是大帅的亲兵千户,哪方差遣尽管吩咐。” “好,痛快!”郭晓聪贴近李大虎耳语。李大虎的脸色慢慢严肃起来,嘴唇撅得挂油壶:“小的上有老下有小,求大帅成全。” 刚才信誓旦旦惟命是从,一转眼又想反悔。郭晓聪恨不得一刀宰了他,但手中确实无人可用,想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得耐住性子:“大虎兄弟,你拿本帅的性命换来的一千两银子想不想再要呀?” 初识郭晓聪的当夜,李大虎为了得到沈万三一千两的赏银,要谋杀郭晓聪,却被郭晓聪识破,利用李大虎结拜弟兄白狗儿当了替死鬼。跟在郭晓聪身边,李大虎最怕的是提这个茬,不知郭晓聪内心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含糊其辞道:“小的也是听信白狗儿的话才做出那件猪狗不如的下作事,小的知错了。” “别那么英雄气短嘛!”郭晓聪摇头微笑,“你听着,只要今日听从本帅的差遣,取得胜利,对那件事情本帅不光既往不咎,那一千两银子还可以一文不少的赏还于你,你感觉如何?” 一千两纹银是什么概念,按现在的购买力少说值得十万人民币,在元末明初,银子是通用货币,比现在的购买力更为强悍。 李大虎眼睛都直了,狠狠掐了一把大腿:“大帅,小的不是在乎您这点银子,金陵城是吴王的根据地,为了吴王打天下,小的豁出去了。” 说的比唱的好听。让人家卖命,是要拼实力的。郭晓聪留下五百兵马,把一千主力全部交予李大虎,再三嘱咐他,擒贼先擒王,在战役之初,最好能一箭射死刘兴。只要能先干掉他,二千攻城部队群龙无首,后面的仗就好打了。 “大帅,俺李大虎好歹跟随吴王打过几场硬仗,您尽等好吧。”李大虎“呸,呸”向手心啐了两口唾沫,翻身上了战马,把战刀向空中一举:“弟兄们,冲回金陵城,活捉刘兴那个兔崽子,郭大帅有重赏哪!” 隔江对面刘福通号称十万大军在此驻扎,虽然暂时不能渡江,却是当前最不可小觑的敌人,所以郭晓聪宁愿把击退刘兴二千攻城部队的宝压在李大虎身上,自己也不敢擅自撤离江边。 把五百名军士沿江边一字摆开监视江对岸,郭晓聪稍微放心,凝眸遥望金陵方向,一颗心不免砰砰乱跳。李大虎唯利是图早已领教了的,郭晓聪最怕他临阵倒戈投降了刘兴。如果真的那样,自己今日才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金陵城破是小事,自己一条小命丢在此间才是亏得大了。 越想越不放心,郭晓聪按捺不住,叫来亲兵副千户何成,交代他,自己带着一百名军士前往金陵城支援李大虎,让他率领余下兵马继续监视江面。副千户何成是郭晓聪为了培植亲信,刚刚从普通士兵提拔上来的,面有难色道:“大帅,刘福通大军攻过来怎么办,小的手下才这么点子人……” “娘的,你的胆子怎么比李大虎还不如。”郭晓聪指着黝黑如带的江面道,“你看看,江面冰薄不到一寸,刘福通大军如果不想喂鱼,他们敢渡吗?” “小的是怕万一……”副千户声音像蚊蚋,“小的是怕一旦有失,无法向您交代……” 江岸一旦有失,你还想保住小命。郭晓聪内心暗笑,嘴上却说:“真像你说的那样,本帅不怪罪就是。”何成犹犹豫豫只得答应留下。 事不宜迟,郭晓聪率领一百军士奔向金陵城,离着老远,就听城下战鼓号角齐鸣,听阵势,双方已经交上手了。李大虎没有出现叛变投敌的行为,郭晓聪内心一阵轻松。他可不愿此刻出现在战场上,把速度放缓下来,身边一名亲兵队将不解的问:“大帅,咱们是帮助李千户来了,赶紧向前冲吧。” 郭晓聪是前来助阵的,把一百名军士全部留下保护自己实在说不过去,把他们都撒出去也不是自己的性格,留下五十名亲兵,另外五十名交给队将,让他领着前去冲锋。 浓雾滚滚中只听一阵强过一阵的喊杀声,却不见一个人影。郭晓聪在难以忍耐的烦躁中等待。毫无疑问今日战事将有两个结果,战胜了,金陵无虞,郭晓聪在吴王心目中的筹码将更为坚固;战败了,金陵城守不住,他这颗历经磨难的脑袋想保住也很难。 第七十六章 爹的好儿子 太阳终于取得胜利,浓雾渐渐散去。 李大虎却没能战胜刘兴。他的军士太少,以一千对付二千敌人,本想依靠突袭取胜,偏偏太阳不给他这个面子,迅速扫尽大雾,让极负作战经验的刘兴抓住了战机,发挥出人多的优势,一阵猛冲。明军的阵脚慢慢乱了,不到半个时辰,李大虎本人也徒步退到郭晓聪的马前,他的战马不知是被杀了还是丢了。 “郭大帅,俺们人少,还是撤吧。”李大虎抹了一把脸颊上的鲜血,向李大虎哀告。 郭晓聪抬头向城墙上张望,那上面密密匝匝排满了人,却大都是被威逼的百姓,其中夹杂些许军士,却都是些老弱病残。守军中的一千五百名主力都在城外,今日一旦遭受惨败,金陵也就完了。 要想活命还是逃跑的好,李大虎的建议十分诱人,郭晓聪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身为主帅先临阵脱逃,一千具有丰富作战经验的明军,只会比他逃得更快,丢下他一个孤家寡人,刘兴抓他手到擒来。 “李大虎,你临阵退缩乱我军心,老子今日活剥了你。”郭晓聪拔出赤霄剑,在李大虎面前晃了晃,现在还需要李大虎冲锋陷阵,不敢也不能真杀了他。 “大帅……?”李大虎看了看潮水一般退回身边的明军,绝望的闭上眼睛,随后睁开,把战刀向空中一举:“好汉子宁愿阵亡,也不能当逃兵被正法,先人板板的,是好汉跟老子上。”首先一刀劈了企图越过身边后逃的小兵,其他人全被震慑,再无人敢越雷池一步,愣怔着站在数步开外。 郭晓聪战阵经验不足,历史经验丰富,在此情此景之下,最怕的是军士哗变,有李大虎立威在前,还需要动之以利。 “弟兄们,本帅临出城之前王妃曾经告诉本帅,金陵首富沈万三对天发誓,但能守住金陵,全体将士每人赏银五百两,阵亡者抚恤家属纹银千两。今日情势你们也都看到了,刘兴大军步步紧逼,再退一步就是扬子江,你们希望下江喂鱼还是希望领银子?狭路相逢勇者胜,好男儿建功立业正在今日,有种的跟李将军冲上去,赏银多多的,升官大大的!” 这些军士被鼓动得热血澎湃,最主要的还是他们确实再无退路了,后退必死,冲上去未必死,还有白花花的银子等着。全体士兵“嗷嗷“叫着返身冲了回去。高举战刀的李大虎却没有随着冲上去,反而后退一步站到郭晓聪的马前。 “李大虎,你为何不冲锋,还想像上次那样?”郭晓聪厌恶的扫了他一眼。本想一句话吓唬住他,李大虎不以为意的舔了一下嘴唇道:“兵凶战危,大帅身边没个人哪成。”一句话提醒郭晓聪,四下看看,在重赏的鼓动下,留在身边的五十名亲兵卫队,早随着冲上去了。郭晓聪清楚李大虎的心思,一多半还是为了自己想活命,却也不能说破了,敌阵中一名骑军左砍右杀,几乎毫无阻碍的从己方军士中突了出来,直奔自己而来。 显然敌人已经看出郭晓聪的主帅身份,是擒贼擒王来了。郭晓聪吓了一大跳:“李千户,迎敌……”对方来势凶猛,李大虎看了一眼,刚才说的话也不好食言,“呀呀”大叫举刀迎了上去。 敌方战马迅雷不及掩耳奔到李大虎近前,弯下腰手中战刀轻轻一扫,李大虎拿捏不稳,手中长柄战刀飞上了天。 李大虎很见机的转身右逃,敌人不屑于杀他,毫无迟滞的策马奔向郭晓聪。郭晓聪看看手中的赤霄剑,明白,虽有宝刃在手,只怕也撑不住一下。现成的榜样在那里,刚想学李大虎也向西逃,敌人的马快已经堪堪到了近前:“郭晓聪,你逃不掉的,还是乖乖的把脑袋送给俺砍吧。” 听他如此说,郭晓聪下意识的丢下宝剑,双手去抱脑袋,对方却又调侃道:“抱脑袋也没用,俺可以先砍你的双臂,再砍脑袋!” 是呀,何必受两次罪呢!郭晓聪想把手放开又心有不甘。正在犹豫,突听到有人大叫:“俺李保儿在此,看谁敢杀俺的干爹!” 一骑马从右侧城墙拐角冲过来,后面乱哄哄紧随大批的百姓,只有很少的人手中有兵器,大多数扛的不是木棍就是叉把、铡刀,有些人实在没有东西可拿,把老婆用的擀面杖也拿来了。 一群乌合之众,把他们带来只能送死。郭晓聪苦笑,保儿已经跟敌方骑兵交上了手,好歹自己的命算是保住了。郭晓聪扭头去找临阵脱逃的李大虎,见他并没有跑远,返身加入了战团。本来对他恨之入骨,见他还不是太孬种,郭晓聪又起了恻隐之心。 “不怕武士就怕莽汉”,敌方骑兵虽然悍勇,但李保儿护爹心切,只是一味的进攻不愿防守,敌人被他弄得手忙脚乱,刚把保儿的钢叉架出去,忽觉右腿一阵钻心的痛,一个青年百姓一铁锨正剁在他的小腿肚上,整条腿差点被铲断。 敌骑兵再难以坐稳,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万万没想到,那青年一击的中毫不容情,又是一铁锨铲在马屁股上,敌骑兵的左腿挂在马镫上,被负痛狂奔的战马拖着飞向远方。 被郭晓聪极为看不起的一万百姓加入战团,战场形势立刻发生逆转,刘兴二千人马且战且退,慌不择路竟然奔的是金陵城南。郭晓聪不知就里,暗中嘀咕,刘福通大军在长江北岸,刘兴不往那里去,反而向南,南方是张士诚地盘,说不定刘福通已经跟张士诚勾结在一起,张士诚有兵接应他。 郭晓聪把李保儿叫到身边,让他带人绕过金陵城,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刘兴跑掉。 “俺要留下保护干爹,俺不去。”刚才郭晓聪差点丢命,李保儿说什么也不愿离开他。真是好儿子,郭晓聪感动之余,想到刘兴困兽犹斗,保儿去堵截,凶险太大,转身看到李大虎,把任务重新部署给了他。 刘兴已成丧家之犬,李大虎像捡到狗头金似的带兵去了。 大结局 任重道远 刘兴率领残兵败将落荒而逃,跑出不到百里就被兜在蓝玉的网里。 半个月前,蓝玉率领五千兵马追赶张士诚兄弟,速度极快。张士诚十万大军攻打金陵城,战死、被俘、伤重抛弃、一路溃逃散去大半,即便如此,张士诚部下仍有三万精锐,多过蓝玉数倍。 蓝玉马不卸鞍、人不卸甲,张士诚被追的急了,把两万军士交由兄弟张士信节制,在太湖边设下埋伏。蓝玉到底年轻,一个不小心撞在网里,拼死突围,虽然阵斩了张士信,五千人马几乎全军覆没,仅带着八百亲兵冲出重围。 全军覆没在朱元璋军中极为罕见,蓝玉害怕不敢回金陵,带着八百部下屯扎牛头山,只盼着立下大功将功折罪,没想到机会会这么快的来了。刘兴五百残兵败将一个不剩全被剿灭,刘兴本人也被蓝玉擒获。 听说抓住刘兴,郭晓聪大喜过望,因为有了此人在手,刘福通投鼠忌器,只得任由他摆布了。 果然不出所料,正准备趁着结冰渡江的刘福通,听说独子被俘,即可下令停止行动,派出张三丰担任全权特使与郭晓聪讲和。为人耿直的张三丰,极力想做到一碗水端平,但哪里是郭晓聪的对手,很快定下盟约,刘福通向朱元璋拱手称臣,部下十万兵马全部换成朱元璋的军旗号坎,虽然这些仅是表面文章,自此以后刘福通再也不能与朱元璋作对了,一旦作对他就成了反叛,会为世人不齿的。 张三丰居中调停月余总算把刘兴弄了回来。刘福通父子偷鸡不成蚀把米,垂头丧气率兵回了亳州。失去依仗的韩林儿,再也不敢兴风作浪,按照历史的要求,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郭晓聪以送韩林儿回亳州为名,将其沉入扬子江。 在杀掉韩林儿的那晚,由大脚马秀英主持,郭晓聪一次将沈佳、穆莲儿、范迎妍都娶了。郭晓聪正在志得意满,一件烦心事纠缠住他,锦儿偷偷找到了他。锦儿已经怀孕,随着天气转暖衣服减少,眼看要露馅。朱元璋根本没有碰锦儿,就带兵出征了,至今还未回来,纸里包不住火,此事一旦让朱元璋知道,郭晓聪连带三位如花似玉的大小老婆都得成刀下之鬼。 三天三夜,郭晓聪丢下娇妻美妾,把自己关入书房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一个办法。第四天冒着绝大危险找到马秀英,把想好的主意和盘托出。让马秀英伪装怀孕,将来锦儿生下孩子就算是她的。 听到这个主意,马秀英真的心动了。嫁给朱元璋近十年,也未生下一儿半女,随着朱元璋江山逐渐坐稳,将来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任何人都是有私心的,马秀英终于被郭晓聪如簧利舌蛊惑,先是将锦儿藏了起来,然后在肚皮上藏了一个小枕头,随着枕头的增大,在朱元璋击败元朝兵马,回到金陵城的前一天,马秀英鼓楼楼的肚皮也泄了,藏在王府后花园内的锦儿生下一个皇子。 得到消息的朱元璋,此刻还在长江以北,急不可耐的下诏,为长子起名朱标,为了好养活,认居功至伟的郭晓聪为义父。 历史上的朱标早夭,儿子朱允炆刚当了四年的皇帝也被叔叔朱棣抢去,为了保卫儿孙的江山不被抢去,郭晓聪忽然感觉肩头沉甸甸的…… 全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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